第十九章 心动
  林瑾起身站在窗前,看着窗外一轮冷清的残月,不禁想起了大半年前的那个雪夜。   其实从康平二十三年年末起,他已经没有再远游,而是一直在京城周边几个州府游历。   二十三年冬,林管家来信,言及庄浩川欲借京郊的温泉庄子办两日诗会,他允了。   这个庄子是他前两年得到的,因着庄子上有一眼温泉,偏又遍植梅树,颇为难得。   参加宴会的是庄浩川一些要好的同窗,和几个亲戚家的兄弟姊妹,一行二十多人,南珠也跟着虞恒远去了。   一群人晚间行酒令作诗,南珠历来不喜欢那些,也不擅长,便听从随侍的大丫头建议,打着灯笼去庄子南面最大的一片梅林赏梅。   林瑾当时便在林中一颗梅树上,因着一些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古怪占有欲,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关注着小姑娘的消息,当时因着太久没有见过小姑娘,又正好就在京郊附近,便过来想见她一眼。   那天夜里,也是一轮冷清的残月,反射着银亮亮的雪光,照得一草一木极为清晰。   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小姑娘披了一身大红的斗篷,进了梅林,便让随行的丫头远远站着,自己兴致勃勃地转了转,垫着脚将灯笼挂在树枝上。   挂好了灯笼,她满意地看了看,又自己在林子里跑过来跑过去捧着雪到处扔,一个人也玩得极为开心,玩了一会儿,她抬头转向林瑾的方向。   林瑾的呼吸差点停住,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长大后的南珠,虽小时候就知道她容貌出众,却没想到会是如此出众。   雾蒙蒙又极亮极大的一双眼睛,巴掌大的小脸,依然有着两团婴儿肥,五官是林瑾从未见过的生动,像是白茫茫的雪地里贸然闯入一只妖魅,又仿佛山间不食烟火的精灵,美得惊心动魄。   小姑娘跑着跑着摔了一跤,似乎有些生气,噘着嘴摔了两团雪,看着飞溅的雪,似乎又觉得好玩,一下子又咧开嘴笑了起来,当真是一会儿晴一会儿雨。   她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旁露出小小的笑涡,能甜到人心里去,咯咯咯的笑声传了老远。   林瑾看着看着,抚了抚自己悸动的心,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世为人,又一个人在外游历了几年,他见惯了生死悲欢,人间百态,一颗心早已满是沧桑,已经很久不曾笑过。   后来在得知她的婚期已定时,他再也等不住了,借庄洛川成亲,选择了提前半年多回来。   林瑾回过神来按了按胸口,再想起今日看到她受伤,自己几乎被愤怒和悔恨淹没的感觉,便明白,自己确确实实是栽进去了。   这边南珠直到晚间才醒过来,刚醒便感觉脸上、腿上、背上,身上好似无一处不痛,尤其是肩背位置,稍动一动便剧痛无比。   她见郭氏守在床边,便皱着眉道:“娘,我好疼,我毁容了吗?”   郭氏见状赶紧上前道:“快别动弹,扯到伤口就不好了,也莫哭,眼泪若是沾上伤口更疼。”   南珠随即睫毛颤了颤,抽噎起来。   “虞南佳和庄欣月害我,她们就是故意引我去的,虞南佳那个不知廉耻的,还跟刘承祖勾搭成奸,故意气我,娘,她们人呢,看我不抓花她们的脸。”   郭氏斥道:“姑娘家家的,满嘴喷粪说些什么呢,从小就是个炮仗脾性,人家引你去你便去?如今又说是她们害你,你有证据吗?她们早回去了。”   “回去了,娘,你不问罪,还让她们回去了,”南珠瞪圆了眼,不可置信地问。   郭氏无奈道:“你这次是走运才捡回一条小命,还有心思想这些呢?”   南珠随即想起自己昏迷前见到的那个杂役,又迷糊间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赶紧问郭氏:“娘,我怎么出来的,我昏迷前看到一个尖嘴猴腮的仆役进来,我不是被他救了吧,要是让他给救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郭氏虽对林瑾的家世并不满意,但木已成舟,也怕女儿闹什么幺蛾子,忙道:“是你表兄的一个同窗救了你,那后生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长得一表人才,比刘承祖也不差。”   “呵,”南珠冷笑一声道:“刘承祖那样的人也配得上不差两个字?我早就说了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偏不听,这下信了吧。”   郭氏想起女儿当初定亲时便闹了一场,这些年来也一直极度反感这桩婚事,想不到这刘承祖还真不是个良人,一时真不知说什么才好。   于是她也不提刘承祖了,只说起林瑾来。   她担心女儿,早吩咐人去打听了林瑾家中的情况,但因着怕她受了伤又闹起来,只略说了几句便打住了。   第二日,南珠疼了一夜,又因为担心着自己可能要毁容,身上也要留下这么多疤痕,也没力气折腾了,只没精打采地趴在床上。   午饭过后,庄夫人打发人送了许多名贵药材来,又送了些首饰衣料,随后郭氏黑着脸进来了。   南珠见了,便问:“怎的送些衣料首饰过来,哪里来的?”   郭氏犹豫了一下,“昨日冲进火场的杂役,是平日管阁楼的,昨儿晚上伤口恶化,发了高热暴毙了,这场火,庄家说是意外,这些是送过来给你压惊的。”   南珠听了,当下气得不行。   “什么意外,意外这火能烧得这么快?况且分明就是庄欣月推的我,她和虞南佳一向要好,两个合起来要我的命呢!”   郭氏也愤怒,但也没办法。   “庄欣月说她是吓坏了,并非故意,如今她被你姑姑罚去祠堂抄经了,那杂役也死了,便是其中有蹊跷,人都死了,阁楼也烧毁了,证据呢?昨日又是你表哥大喜的日子,你姑姑好话赔了一筐,我也不能完全不顾她的脸面。”   南珠听了,便说:“谁稀罕他们家的东西,我才不要,”随即闹着要回虞府。   郭氏不答应,她便趴在床上,惨白着一张小脸,口口声声念着是庄欣月害她,郭氏没办法,顾及庄夫人和虞老夫人的脸面,只好让几个婆子将趴着的南珠抬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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