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承眷诗书(1)
他叫顾承舒。 老实说,他其实也算半个天之骄子的。 他的父亲都赫赫有名,可是他的母亲…… 他其实已经不太记得母亲的模样了,只记得记忆里有过一双手,曾经在他难受的时候会抚摸着他的脸,替他擦干净委屈的泪水。每次只要闻到那手上上网淡淡的香味,他便觉的什么委屈都没有了,只想在那一双手里使劲的蹭一蹭。 他多么眷念那双手的温度和淡淡的香味。可是,后来那双手的温度越来越冷,哪怕是用火炉来烤,也改变不了那刺骨的寒意。后来,终于有一天,他连那刺骨的寒冷都失去了。 他失去的那双香香的手,失去了最后对于母亲的记忆。 母亲的脸在他的记忆里早就模糊不清了,他那时候的年龄太小了,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关注那个抱着自己的温柔的女子,便被命运夺走了回顾的权利。 听他的那个贤良淑德的不得了的、这也是唯一一次和他八卦的姑姑说,他真正的的名字其实是顾承书,但是当年他那个马大哈的老父亲识字少,也不清楚,直接大手一挥,写错了,于是就成了顾承舒。 就这样,原本充满了寓意和书生意气的顾承书,就变成了现在这个不伦不类的顾承舒了。 他依旧记得那天和自己说起他的母亲的时候、眼里流露出来深深的眷念的姑姑的样子。 “……堂嫂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子,这和堂哥那大大咧咧、呼呼作作的性子倒是恰好相反。不过,也就是这样的两个性格天差地别的人,才可以互补的刚刚好。只可惜红颜薄命,那样好的人,最后却去的那样早……” 她愣愣的看着远方,手腹无意识的抚摸着手腕上的红绳上的蜜蜡珠子,叹了口气,转过头看见他懵懵懂懂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算了,你还小,什么都不懂呢。我也是一时糊涂,居然和你说这些东西……”他听不懂面前的姑姑在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她好像有一点悲伤,于是就把自己的脑袋枕到了姑姑的膝盖上,用自己的无辜的大眼睛眨呀眨,安慰她。 他们一起坐在屋檐下的楼梯上,雨滴从屋檐上落下,“滴滴答答”的演奏着来自人间的乐章,曾经的褐绿色的青苔依附于楼梯之上,原本被太阳晒得干巴巴的它,在这场大雨之中吸饱了水分,重新变成了讨人喜欢的翠绿色了。远处的高塔因为雨幕的原因,变得模模糊糊了起来,而他和姑姑就坐在雨前,看着那熟悉而有带着陌生的朦胧的寺庙高塔,缄默无言。 “你知道为什么是承书吗?” 他懵懵懂懂的,因为个子不够高,只能盯着面前的姑姑的下巴,摇了摇头。 “因为,顾承书,将会承受百书的墨香,眷念世间的光芒。永远,快快乐乐的,”姑姑低下头头,发尾随着她的动作扫到了他的脖子里,搞得他“哈哈”乱动,而姑姑却是朝着他温柔一笑,眼睛里是他看不懂的泪水,“承舒,你会永远快乐下去的。” “你一定可以做到她的期望,做到……”。 “承眷诗书。” 可是,他终究还是辜负了他的母亲。他不是顾承书,也做不到承眷诗书的气质。从小到大,他都不喜欢读书,并且老是调皮捣蛋,老是把父亲气的吹胡子瞪眼,老是惹的父亲扬言要“打死这个小兔崽子”。 是的,他和他父亲的关系,其实一直都不好。哪怕,他记得住的记忆里,都是父亲的影子。 他讨厌安安分分的听话,而他的父亲也讨厌调皮捣蛋的泥猴子。他们两个,相看两厌。 而这种恶劣的关系,在姑姑离开了以后,变得更加的不好。父亲压迫他去知书达理,可是他偏偏喜欢和山庄里的那些师傅们鬼混在一起。不顾父亲的反对,坚持要学武,还悄悄地拜了山庄里的汲河为师,去学习易容术。虽然,汲河根本就不愿意承认有他这个徒弟。 一方面是因为汲河和他身份有别,在没有父亲的允许下,汲河根本就不可能成为他的师傅。另外一个方面就是,汲河很清楚他学习易容术的目的,知道他没有想要继承自己手艺的心,所以就没有必要承认他,让他去为他承受那些易容师所受到的嫉妒、追杀…… 虽然他年纪不大,武功也不是太好,但是他却学到了一手易容术。易容术是他最擅长的,也是他最有力的工具。 他和父亲其实因为母亲的原因,早就有了巨大的隔阂,再加上那天再一次强迫他去读书,还摔坏了他做了好几年的那个半成型的人皮面具,这都是他和父亲大吵一架的原因。 他和父亲吵完了架以后,一怒之下,便拿着自己的日常挎在身上的那个小包和一点碎银子便给自己易了容,混在姑姑从帝畿派来的来山庄来取东西的车里,偷偷的离开的山庄。 其实他离家出走,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而且在看见姑姑派来的车子的时候,他突然就感觉很难过。 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而父亲总是好忙,而且也因为大大咧咧的性格,老是不明白他要什么,而山庄的其他人也因为他的身份,不敢与他靠近。而在这孤零零的童年里,姑姑是唯一一个愿意陪着他的人。 在他的记忆里,姑姑除了陪着他长大,和他一起玩,还有的便是像母亲一样的温暖。 可是,姑姑最后还是出嫁了。她出嫁的那天,他因为和姑姑闹别扭,伤心自己以后都看不见姑姑了,便错过了和姑姑的告别的时间,连看着她出嫁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后来,姑姑没有再回过山庄,而他,也在没有见过姑姑。 不知道,姑姑过得可还好? 于是,他藏到了那趟姑姑派来的车里,随着它压过地面的轱辘的痕迹,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他躲在车里,饿了就吃自己攒下来的小零食,渴了就喝水壶里为数不多的水。 他一直都不知道车外面的情况,直到有一天他清楚的听见了护送车子的那些人大声吆喝着到了目的地,他害怕被人发现,便趁着那些人不不注意,溜了出去。可是,直到看见外面的世界的那一个瞬间,他才知道自己曾经有多么的无知。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长廊,是金碧辉煌的宫殿,是花团锦簇的花园。 他,不在是那个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对待的孩子了。 他终于,自由了。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自己带来的食物和水,快要没有了。而他,困在一个自己不熟悉的地方。 这里的长廊交错复杂,城墙高大。 他,走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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