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你凭什么叫他师父!
当年金水一门心思想考入奠阳城,四处打听关于它的消息,可是人间听过它的人不多,更不用说是知道它在哪、该如何找到它。
她也是偶然间听说了天山上的结界,只要进入结界就到了奠阳城。可是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就看不到碰不到它,又怎么能进入呢……
她当年也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孩,可她天不怕地不怕,执拗地就想找到它。她一个人在天山上找了三天三夜,挨饿受冻过,迷过路,夜里的野兽声吓得她没有方向地到处乱跑,但第二天她又继续往上爬,甚至也做好了把命搭在路上的打算。
最终她还是没能找到她的理想城,因为体力不支从山上滚了下来……
猫妖路过的时候看见了这个固执的小女孩,暗中观察了她三天。他觉得这样偏执的人对自己够狠心,才能成为他的帮手,便将金水带了回去。
他给她疗伤,教她如何修炼,教她学习如何瞬间凝聚自己的真气化作利器,让她去学敌人的招式。后来他觉得还不够,就去找了其他妖教她易容术。
他说:“只要学会了这些,你很快就能考入奠阳城。”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师父!”
于是金水就拼命地练习,直到那天光明正大地进入了她做梦都想去的地方。
猫妖时常变幻出一个女孩的身影,指着她说:“记住这个人的样子,她是奠阳城的祸害,也会是你最大的对手,你要好好修炼,将来要取代她的位子。”
从那时起,金水就将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当作了自己的敌人。直到那天初次相见,她易容成了一个老太太的模样,女孩很快就识破了她。她更加确定,这是一个不简单的对手。
这么多年来,她都只想打败她,除掉会对奠阳城造成威胁的人。可是师父却逐渐告诉她,你要成为她,才能取代她,这才是完全除掉她。
她从没有忤逆过他的命令,当然这次也不例外………
从那之后又过了几日,姜悦敏接到了陈红柳的电话,说是有了关于地下赌场的消息。
“我找了一个朋友帮忙,进入他们内网发现了一点不太寻常的流水,有一个瑞士银行的账号和他们交易频繁,这是个私人账号,账号的主人是一个叫凯西的人。关于这个人的信息,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我继续查查。”
“好,麻烦你了。”
她想起上次找师父询问六尾狐的事被打断,便决定再次去问问他。毕竟有些事情,她必定是要弄清楚的。
下班离开酒店前,金姨问了她一句,“小敏,你知道金水去哪儿了吗?”
她有些不解,“她今天不是出任务去了吗,我没见过她啊。”
“诶,那就奇怪了,她早上也没来过啊……”
她也没放心上,“那就不知道了,可能忙其他事情去了——”
“她该不会……”猛然一个念头闪过,她即刻朝家里飞奔而去。
到家之后她匆匆忙忙往木屋赶去,一脚刚踏入结界,就看到榕树下站着的两人。
变成她模样的金水似乎是刚练完功,头上还有些晶莹汗珠。而她最敬爱的师父对着别人笑得温柔亲切,招了招手让她走近,轻轻拂袖替她擦了擦脸。
要搁以前,她一只脚还没踏进来,师父就知道她来了。可是现在她看见的,却是他在和别的人师徒情深,压根都没注意到她。
“师父!”她大喊了一声。
男人这才回头看她,眼底掠过一丝惊讶,“辛儿……”
姜悦敏一时怒从中来,跑过去一把推开了金水,“你这个骗子!”
“啊——”她一时不稳,往后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地上。
他心头紧张了下,立马上前去扶起她,“摔疼没有?”
“不疼了……”金水低垂着眼柔弱地抿了抿嘴。
姜悦敏疑惑地看着他的反应,气得咬牙切齿,“师父,她是假的,是金水易容成我的样子,她一直在骗你!”
男人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不愿回头看她。
她以为他是不相信,便拉着女孩的手腕从他身旁用力扯出。
“不信你看——”
接着她抬手凝气,一掌打在她的胸口——
“啊!咳咳……”金水猝不及防被她破了气口,一下子现出了自己的本来容貌。她慌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敢抬头去看他们。
姜悦敏指着她着急地对男人说:“师父你看,她不是你的徒弟,我才是啊!她是假的,她故意来接近你的!”她又质问着女孩,“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上次被我揭穿了还不肯罢休,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你有什么居心——”
“够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厉声开口,吓得她立马闭嘴,不解地看向他。
男人冷着脸,声音沉沉地说道:“我知道她是假的。”
此话一出,她们俩都讶异地看着他。
他继续说:“从她第一次出现就知道了。”
姜悦敏懵懵地问:“那你为什么还要……”
他向她走近一步,青色蛇瞳里满是疏离冷漠,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清楚,“因为她勤奋好学又上进,从不让人操心,不会惹我生气。我看得见她的努力,她这几日表现出来的用功比你十几年加起来的都要多。她对自己想要的东西有清晰的认知,她想要考入奠阳城,渴望升上官位,也一直在为此努力,这才是我的好徒弟,而不是你。”
每个字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可是连成句后怎么就听不懂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一时间也忘记了呼吸,等到大脑把这些话重新整理了无数遍后她才反应过来,像是溺水后获救一样,猛烈地呼吸了一大口。
她没注意到,自己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金水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些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朝他轻声叫了一句,“师父……”
“你凭什么叫他师父!”
姜悦敏瞪了她一眼,愤怒地用手指着她,却只能无能为力地哭。
她从来没有在人前哭成这样,也从来没有这样情绪失控过。她最爱的师父,在这世上她视作唯一的亲人,因为一个认识几天的外人,否定了她过去十几年的努力。甚至当着她的面去偏袒她护着她,让她如何能心平气和地坦然面对?
“反正你也一直不愿意当这个护卫,如今我也不再逼迫你,你想离开就离开吧,去过你悠闲自在的日子,不必再整日打打杀杀。”
“不是……不,不是这样的,我不走,师父……”
他看见她小小的身体哭得不停颤抖,使劲地摇着头,鼓了极大的勇气伸出手指,讨好地抓着他的袖子恳求道:“师父你不要生我的气,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我真的很努力了,我以后一定更用功的,你不要跟我这样讲好不好?我肯定不偷懒,我也能考上官位的,她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我——”
他没给她继续说的机会,拂袖甩开了她的手,压抑着情绪冷淡说道:“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我今天不想见任何人,你走吧。”
然后他看见她的手停在空中许久,像是还没接受突如其来的一切。早已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上仍在啪嗒啪嗒掉着大颗泪珠,大概十几年的眼泪都流给他这个师父了。
她仿佛被抽去了一丝灵魂般,神情呆滞地站在原地,唯有眼泪在不停地淌。
男人又对金水说道:“你也先回去吧。”
她亦心情沉闷地点点头,“是。”
然后他也没再理会姜悦敏,直接走进木屋关上了门,宛若真要和她切割开来。
她脚下如灌铅般沉重,吃力地走到门前跪下,卑微地祈求着,“师父我错了,你别不要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气你了,你不要丢下我,我不能没有师父……我求求你了,我知道我不聪明你不满意,我肯定会加倍用功的,师父不要离开我……我知道错了,是我不听话,师父……”
她哭得伤心欲绝,忽然之间天色大变,一场大雨下得让人措手不及,使得这与世隔绝的地方也显得凄凉模糊。
屋内的男人咬紧了牙根,闭眼忍耐着,女孩的话字字诛心,快要让他喘不过气。
他心一狠,挥手将她推出了结界之外,送回了人界……
大概是心态不稳,导致传输路径也出了偏差,没将她直接送回家,而是在澄丽酒店附近的一条街上。
这里的雨下得更是大,就像整个城市被放在瀑布底下冲刷一样。她像是被人遗弃的流浪猫,被随意丢在了路边。
这时候的华城已入夜,又因突降大雨,也没几个行人。她大概在屋檐底下躺了二十分钟,才从一间屋里走出来几个年轻人。
他们看见落单的女孩,又临时改变了主意,将不太清醒的她带进了刚出来的酒吧……
音乐声震耳欲聋的室内,众多身体簇拥着在舞池里扭动,昏暗光线下他们在这里寻欢作乐,一派灯红酒绿的热闹景象。
他们几个带着女孩直接走向了最角落的卡座,那里还坐着几个年轻男孩没走。
“你们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一人轻一使劲将她推倒在沙发上坐下,轻浮地笑着说:“捡到个宝~瞧瞧!”
她因惯性撞在了旁边人的身上,又浑身无力地往后靠去。
坐对面的一头金发的男孩喝了一大口酒,动作间左耳的黑钻耳钉反射着一点光泽。他没往这边瞧一眼,鄙夷地说了句,“没劲。”
旁边人嫌弃地看了眼湿淋淋的她,“都淋湿了,不好玩。”
推她的人轻笑一声,紧挨着她坐下,一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贴近,“就说你不识货,不觉得水淋淋的看着更嫩了。”
“呼!”他轻佻地在她脸上吹了口气,看着她像小猫似的抖了一下,轻扯起嘴角笑了。
坐在对面沙发上的一朋友看了眼,好奇问道:“是挺漂亮,你小子运气还挺好,不过她怎么看着不太清醒,被下药了?”
“不知道,也许是吧,”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衣服还穿的好好的,难道是被药了之后跑掉的?”
不知是谁举着一杯酒走了过来,“来了就喝点呗,坐着干聊多没劲!”然后捏着女孩的脸直接将酒灌入口中。
“咳咳咳……”液体迫不及待入喉,呛得她别开脸去咳嗽起来。没喝完的酒就顺着下巴流到衣服上,给整个人留下了些刺鼻气味。
灌了杯酒后在座几人也活跃起来,嬉笑着表示要继续,个个都积极地开始倒酒。
“来来来,也陪我喝一杯,哎呦眼睛这么红啊,怎么哭过了小可怜,刚才那杯不好喝是不是……”
本就意识不明的姜悦敏,在几杯酒下肚后更加昏沉,浑身柔若无骨似的任凭摆布,即使被推来撵去也没有反抗的想法。
不知又是谁先开始动的手,不老实地搭上她的肩膀,“哎呀你看你脸都红了,是不是喝热了?”
“反正衣服都湿了,要不脱了吧!”
“就是啊,黏在身上多难受啊!来我帮你脱掉……”
然后就有几双手争先恐后地挤到她身上,围着帮她解开大衣纽扣。只有先前那位金发小伙一脸不耐烦,只想着这场莫名的大雨快点停,他好早点离开。
脱掉被浸湿的厚重大衣后,她仍皱着眉,非但没有感到凉快一些,反而觉得身上越来越热。她无意识地扯了扯身上的毛衣领子,烦躁地呼着热气。
“不着急不着急哦,我们帮你脱~”于是他们不怀好意地继续脱掉了她的毛衣,只剩下了一件米色打底衫,潮湿地贴在身上。
随着她胸口的呼吸起伏,他们这时也注意到了她胸前佩戴着的圆玉。
一人好奇地拿起看了看,“呦这脖子上还挂着玉呢,这成色可真不错,”他翻开另一面仔细瞧了眼,“这是刻了什么图案呐?”
话音刚落,只听见酒桌上“啪”的一声,酒杯被用力丢下。
那个一直坐在旁边的金发男孩急切地踩着桌子跳过来,围在女孩身边的人被揪住后颈粗鲁地推开——
他弯下腰一手撑在她身后,一手迫切地拿起玉佩翻来覆去地看,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
他先是震惊地看着玉佩,又看了看女孩的脸。他咬了咬牙,恨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往这边多看一眼。
他也气她如此不小心落到了几个混混手里,看着神情痛苦的她低声责怪道:“真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