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坠入凡间
人生六世,每一世,孤苦伶仃、受尽折磨、不得善终。
每一世,地狱里的烈火,深深的炙烤着这个瘦弱的灵魂,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入世轮回,如此往复,命运的枷锁从来没有放过这个小小的灵魂。
直到人世间过了五百年。
五百年,沧海没有变桑田,桑田也没有变沧海。
昆仑山还是那座昆仑山,山上的树还是那般茂密。
烟雾重重,湿气浓重,偶尔在树下能见到一两束经历了七拐八弯后才勉强渗透进来的光。
五百年前,偶尔还能在山上看见几个胆大的猎人的影子。
而如今,五百年后的今天,昆仑山早已人迹罕见,就连尚未修成仙的低等精灵也不敢随意现形,随意走动。
昆仑山上通九重天,下入蛮荒魔界,山林深处便是妖界精灵修仙的绝佳之地。
可自五百年前,战神爱妻坠入凡间,产下未足月的孩子殒命后,战神便无心六界。
未足月的孩子自出生那刻起,便患上了严重的心疾,战神四处求药,甚至在佛主面前跪求了三天三夜,也无从求得良方。
只得来一句,时机未到。
自此,战神为了爱子荣光,脱下战袍,日夜守护。
如今,战神爱子荣光五百岁了,他不过比太清真人坐下弟子灵元小百岁而已,可却比灵元矮了半个身子。
灵元与其师傅太清真人居于崂山太清宫。
崂山是座海上仙山,面对大海,形同巨鳌,雄踞于东海万里碧波之上。
山上气候温和湿润,奇珍异草竞相生长,珍禽异兽举目皆见,海中鱼精虾怪也随处可见。
山中异草尤其适宜炼制丹药,太清真人喜爱炼制丹药,于是在崂山建府立庙。
每过百年,战神便携爱子荣光,拿上两坛战神埋在地下至少五百年的荷花酿踏进太清宫。
与太清真人互诉衷肠,不醉不归。
醒后走时,再向太清真人讨要一两颗护心的丹药,如此,这一趟才算没有白走。
太清真人并非每次都心甘情愿,只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每每战神走后,他也只能捶胸顿足,恨自己贪吃。
这不今日,又是百年之期,战神褚和身后跟着矮小瘦弱的荣光如期而至。
灵元早已在门口望眼欲穿。
目光所及之处,人间下界,正是乌云蔽日、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之时。
云头上,雷神、风神、水神龙王,正对着下界施予入夏后的第一场暴风雨。
并以雷电警告那些心怀鬼胎、欲行伤天害理之事的人、妖、魔、鬼、怪,不得存有侥幸心理。
灵元皱了皱漂亮的眉头,并不觉得稀奇,这样的事他时常见到。
并且,风雨交加、天降异象之时,总是能看见注生娘娘坐下侍子携着一个或是两个孩童,往风雨雷电下头的人间下界而去。
太清真人时常告诫他,不可窥探天之异象,可他并不是有意的。
就如今日,他不过就是出来迎接荣光而已,稍稍抬头,便瞧见了这一幕。
那侍子估计又到哪家宫殿讨了酒喝,手中牵着两个孩童,满面红光,摇头晃脑,脚步虚浮,趴在黑漆漆的云头上端,找不着方向。
灵元撇了撇嘴角,收回目光,当做没有看见。
灵元本是太清真人座下侍材填火、照看丹炉、比身高七尺的太清真人还要高上一个头的童子。
今日此时,师傅太清真人允许他离开丹炉小半个时辰,到此来迎接他的朋友——荣光。
“荣光,你让我好等!”远远的,荣光还在云头之上,灵元便等不及大声的招呼。
待荣光随褚和下了云头,灵元却忽的正经起来,朝着褚和恭敬的行了个礼。
两个许久不见的朋友碰面,兴奋之情溢于表。
褚和走在前头,提着手中的好酒,轻车熟路的往里头找太清真人去,任后头两个手舞足蹈、密话不停地小朋友交头接耳。
太清真人早已准备好一桌的小菜在里头等候,就连酒杯,也早已清洗干净。
得到太清真人和褚和点头,灵元将荣光拉进了炼丹房。
灵元不敢分心,确定丹炉里的丹药火候不差后,才敢放心和荣光在一旁玩耍。
丹炉里的丹药再过半个时辰便可出炉,这炉里的丹药是专为荣光而练、用以缓解心疾发作引发的抽筋剥骨之痛。
和往常的护心丹不同的是,今日这将出炉的护心丹多了几味有毒性的草药。
故此太清真人多次交代,时辰未到,不得开炉,更不得离开丹炉半步。
关火开炉后,必须将它装进瓷瓶中,密封好,再置于仙山晨雾中,静置七七四十九天,余毒散去,方可。
否则,时辰未到,火候不够,毒性未散,毒气入体,就变成了能杀人毁仙的毒药。
灵元谨记太清真人的吩咐,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人间七七四十九天,于灵元与荣光而言,不过是斗一顿蛐蛐的时间,斗完蛐蛐,便可将丹药予荣光带回。
“荣光,你过来,我给你看样新鲜的东西。”灵元欣喜的朝着荣光招招手,不敢离丹炉太远。
“何物?”荣光好奇的向灵元靠近了些许。
“我在山上采药时抓到的,这东西可会刷滑头。为了降服它,费了老大劲儿,我连师傅交代的药都没有采齐,挨了师傅好一通训。”
灵元伸出手,从袖囊里掏出自己的乾坤袋,解开锁灵绳,里头便缩头缩脑的跑出一只脑大嘴尖、细小眼睛、体形狭长、四肢粗短的东西来。
“不就是一只上了年纪的穿山甲吗,我还以为是个什么神奇物种呢!”
荣光不以为然,撇了眼身披金色麟甲的穿山甲,甚至有些失望。
“这老东西可厉害了,要不是我当时正好带了点百年花蜜,手中刚好采了一株噬魂草,还捉不到他呢!他的修为可比你厉害。”
灵元伸手摸了摸缩着脑袋不甚情愿的穿山甲,能将这只修炼了六百多年的穿山甲“请进”自己的乾坤袋,灵元深以为傲。
这崂山上,虽说修仙成精的精怪他遇到过不少,比这只穿山甲修为高的更是比比皆是,可他觉得这只穿山甲和别的修仙精灵不一样。
这可是一只会思考、启了智的穿山甲,尤其是他那一身金色麟甲,就够稀有了。
“你要留着他?真人肯让你留一只穿山甲在庙里?”荣光慢慢的起身,站在灵元面前,低着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灵元。
“自然不行,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将他留在身边,再有几百年,等他修到千年,度过天劫,他便可羽化成仙,我自然是不能和他一起。”
“那你就放了他呗,让他自行修炼,也算你行善积德了。”
“我看你体弱又有心疾,你都五百岁了,和我一般大,却只会些入门的仙法。
如今,六界大乱,妖魔横行肆虐,不管是人还是鬼仙神,都怕一个人出门。
修为高深的精怪我自是降服不了,这只穿山甲虽说修为只比你我高上一点点,但它脑子灵光,我让它给你做个伴。”
灵元仰头看向荣光,按住穿山甲高高拱起的背,询问他的意见。
“你都说他脑子灵光、道行比我高了,又岂能甘心护我左右?”
最重要的是,他才不要让这个精灵知道他五百岁了,还只能使些入门的仙法。
“荣光,我是认真的,我一直把你当兄弟。自你我相识的第一天起,我便知道你患有心疾,体质较别的神仙弱。我知道你不是不会,而是身体不允许。”
“好啦好啦,你看,我就说了一句,你就大道理满天飞,和你师傅一模一样。”
荣光撇撇嘴,转身朝着凳子上坐去,站太久,有点累,靠那丹炉太近,也不舒服。
再不制止他,他估计又是一整天的长篇大论,直到自己妥协为止。
别看这人白衣飘飘,整日里一副笑意吟吟甚是亲和的样子,小脸蛋也长得甚是好看,可唠叨的很。
也罢,不就是一只穿山甲吗,不怕治不了它。
灵元自然知道他心里不快,不计较他的不快,往后瞧了眼丹炉,火势正好,便起身往荣光身边去。
手一挥,强劲的一道光后,即使金甲兽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迈着小短腿,哼哼不已的上前。
灵元见荣光朝自己撇开脸,知道他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