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勇开来了他们那辆公用面包车，原本好好的轮胎上扎了一块非常显眼的玻璃片，这导致他在驾驶车辆时便能看出车身不稳。 　　 　　白之汝和那个男警员两人跟随那男人走进了后院，这个院子里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年纪小的男警员长这么大还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一进来就呛地直打喷嚏。 　　 　　白之汝看似盯着铁门看，实际上在用余光扫描院子里的房屋。这院子空间较大，左右两侧分布着4个房间。但每个房间门都关得紧紧的，连窗帘也拉了起来，外人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院中几棵大树下零零散散地堆着车辆的零配件或残缺的钢铁，整个卫生环境都可以用“脏乱差”来形容。停着的几辆卡车看着就受过重击，有的甚至连车头保险杠都撞没了。 　　 　　白之汝深深地怀疑这些车还能不能正常行驶，感觉都没有修理的必要。她警惕地注意着那男人的情况，慢慢向其中一辆卡车走去。 　　 　　那男人将烟头扔出院外，粗暴地拽开铁门。锈迹斑斑的铁门发出了刺耳的吱嘎声响，吓了白之汝和那个小警员一大跳。 　　 　　“哥们儿，我说你能不能快点停进来呀。你不是着急吗？磨蹭啥呢？”那男人随口往地上吐了口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吴勇将车停在院中，从驾驶座上跳下来：“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把玻璃渣倒在路上。扎得真紧，拔都拔不出。” 　　 　　“兄弟，你可得给我把这轮胎好好修修，咱可是曹哥介绍过来的。” 　　 　　吴勇也从怀里掏出一只细烟递给他，还亲自为他打上火。那男人很自然地吸着火，夹着烟狠狠地猛吸了几口：“尽量吧，不过你这要是戳的窟窿太大，还是得换胎啊。” 　　 　　“那是那是，哥们儿，你再帮我看看我这车下面的轴承怎么老有异响呢？” 　　 　　那男人脱了外面的大衣，露出里面灰色的工装衬衫：“你们坐着等会儿，我先给你看看到底什么毛病。” 　　 　　白之汝看他钻到了面包车的底盘下面，蹑手蹑脚地走到几辆卡车附近。这几辆车的车厢都很大，并且外面都用大铁锁牢牢地锁上，只有他刚刚跳下来的那辆车，厢门被风吹动虚掩着。 　　 　　时近中午，这间昏暗的小院里终于有了几束阳光。白之汝在那虚掩着门的车厢旁徘徊，可惜里面一片漆黑，怎么都看不清楚。 　　 　　阳光散散地照在她身上，朝黑沉沉的车厢里折射出片片斑影。 　　 　　院子里有男人拆卸配件的声音，偶尔还夹杂着吴勇和他讨论汽车性能的交谈声。白之汝的耳朵很尖，她在这些错乱嘈杂的声音里听到了一声极浅极轻的呜咽声。 　　 　　好像是从车厢里传出来的，她分神瞄了眼修车男人那边的情况。准备将头凑进车厢细看，吴勇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哥们儿你出来的时候小心点，别把头碰到车底盘上。” 　　 　　白之汝知道这是吴勇对她的示警，赶紧别过脸去装作玩手机。 　　 　　果然那男人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脸上的尘土：“你们先交钱吧，这轮胎不能用了。给你们换个新的，底下轴承也得上油，都快锈了能没有响声吗？ ” 　　 　　白之汝跟着他到办公室里去交钱，路上随意地问道：“ 曹哥说你们这店生意做的挺大，养了好几个学徒呢，怎么到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人？” 　　 　　那男人斜着眼，腮帮子咬得紧紧地，口气强硬：“ 你来修车问这么多干啥？” 　　“ 嗨，不就是想找个手艺好点的给我这车好好弄嘛。”白之汝不动声色地应对，“ 看你这岁数还挺小的，怕你给我车修坏了。” 　　 　　那男人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略带嘲讽地说道：“就你那破车才值十几万吧，再修能修坏到哪儿去。 ” 　　 　　白之汝没再搭腔，随着他走进了店内东侧。这是一间装修得还挺豪华的办公室，和这装修店的风格大相径庭。 　　 　　桌上放着一台电脑，那男人避着白之汝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了几个字，从电脑里打出一张收费单。 　　 　　“你把这个名字签了，我就给你们调货。” 　　 　　白之汝从桌上拿了一只黑笔趴在桌上，故意慢慢地看了一遍收费单才签上自己的名字。 　　 　　余光一直瞄着桌上的布置和摆件，有一张几个男人穿着运动服的合照，其中有一个人手里还拿了一把洛阳铲。 　　 　　照片旁边是一盒名片，里面印着这家修理店的老板的名字：曹安民。名片上面还有他的详细地址和联系电话。 　　 　　白之汝微微一笑，说道：“我能不能拿一张你们老板的名片，以后有什么车子方面的事儿，大家还可以再合作。 ” 　　 　　那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无所谓地点点头。 　　 　　出门的时候白之汝特意说道：“我来帮你关门。” 　　 　　趁着那人不注意，她将名片卡在了办公室的门锁上。门虽重重地带上，但锁头并没有插入锁芯。 　　 　　假模假样地跟随男人再次到了后院，白之汝故意大声地问吴勇和小警员要不要喝水。 　　 　　得到两人的首肯后，白之汝离开院子走进店里。她看四下无人，赶紧将名片取出走进办公室。 　　 　　赶紧将办公桌上的照片用手机拍下，又试着开了开电脑。可惜电脑锁屏需要密码，一时半会儿并不能打开。 　　 　　她又快速地在办公室里巡查了一遍，发现架子上散落着不少七零八落的模具，但并不能看出到底是什么形状。所有的一切她都赶紧用手机拍照留存，但这办公室里并没有多少纸质资料。白之汝发现了一个大的文件盒，外面标注了“汽车修理”四个字。 　　 　　这个里面应该是这家修理店的业务往来单，但与这家十几年的修理老店的定位并不相符。 　　 　　最起码从现有的资料来看说是汽车修理店，但修理并不是他们主要的业务手段。 　　 　　白之汝特意将那张折叠过的名片塞进了口袋里，赶紧跑到门外的小店买了几瓶饮料。 　　 　　面包车的问题并不大，直接换了个轮胎，上了点油便修理结束。他们三人和这男人道了谢，白之汝还特意围着面包车绕了一圈，假意在看车子的修理情况。从卡车那边路过时，这一次风吹得更加猛烈，白之汝在空气中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道。 　　 　　她不动声色地上车发动，带着吴勇他们离开了这家修理店。全程都没有看到除了这男人之外的修理工，院子两侧的房间里确实也不像有人呆的样子。 　　 　　吴勇把剩下的同事们先放在了较远的地方才开车回来，白之汝特意在附近七拐八拐地转了一圈才敢去接她们。 　　 　　刚一上车，白之汝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小吴你们有没有闻到里面有股血腥味儿？” 　　两人均点了点头，他们虽然站得离那车较远，但在院子里呆了比较长时间。每次风比较大的时候，都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颜芸坐在副驾上，心有余悸地说道：“这地方太恐怖了，治安也太乱了，刚刚我还看到有一个男的举着个刀要追杀他的女朋友。” 　　 　　“路上那么多人也没有个人想去拦一拦，要不是怕引起注意，我非把那个男的打得开花！” 　　 　　白之汝一边开着车，一边表达自己的看法：“这地方要是不乱，我看曹家人也不会在这儿开店。我刚刚在办公室里发现了曹安民的名片，我记得好像这个曹安民和曹安强好像还有些关系。” 　　 　　那个小警员在以前户籍科实习过很长时间，他对记人际关系网络很拿手。白之汝刚说出曹安民的名字，他就很清楚地确定是曹安强的堂兄。 　　 　　一行人先回到下榻的宾馆，白之汝把那张名片拿出来给大家看。李队立刻打电话给安城警方，请他们调查曹安民的身份信息。 　　 　　名片上面有详细的家庭地址：曹家村秦王组13号，李队决定等到晚上的时候再让他们去那里查看。李智祥那组被安排去跟进安城的文物交易案件，李队问了一下，还不知道他们中午回不回来吃饭。 　　 　　正巧回来的时候，白之汝发现路边有一家小炒店，里面招牌的菜式就是爆炒螺蛳。中午每组各自吃饭，她就准备带着颜芸，吴勇他们吃小炒。 　　 　　颜芸说她要先去换套衣服，白之汝就先在大厅里等她。正无聊间，就看见李智祥风尘仆仆地从门外跑进来。 　　 　　“什么事儿这么急呀？”白之汝站起身来迎上去，李队刚刚带着文件去了安城刑侦一队。她怕李智祥找李队有事，才出声提醒。 　　 　　没想到李智祥看见她反而松了口气，他额上因为奔跑而沁出的汗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他背着光影站着，白之汝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能看到颗颗滴落的汗珠。 　　 　　“我就是准备找你，还怕你中午自己吃饭去了。”李智祥抬起头，双眼里盛满笑意，“我们中午一起吃饭吗？” 　　 　　白之汝觉得很诧异，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文物交易市场吗？那里离宾馆还有一段距离呢，她朝门外张望了一眼，问道：“艾米丽她们人呢？” 　　 　　“他们没来，就在那附近吃饭，我是特意赶回来的。”李智祥指了指门外的轿车，因为极速奔跑而散落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睛，“幸好你还没吃，本来我还怕赶不及。” 　　 　　白之汝颇有些为难：“可我已经和组员们约着去吃小炒了，是不是不太方便呀。” 　　 　　李智祥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不过很快他就调整过来：“没关系，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吃，顺便再交流交流案情。” 　　 　　白之汝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他跟大家一起吃饭，最高兴的应该就是颜芸。 　　 　　果不其然，下楼看到李智祥也在场时，颜芸激动地一蹦三尺高：“李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白之汝抓住她挥舞的手，冷冷地泼凉水：“人家和我们讨论案情，顺便一起吃饭。” 　　 　　颜芸才不管这些，只要能看见李智祥，不管是干什么她都愿意。 　　 　　一行人到了店里坐下，李智祥看着墙上的爆炒螺丝菜单陷入了回想。吴勇帮大家张罗着点菜，白之汝刚想说要点一份爆炒螺蛳。 　　 　　李智祥却抢先道：“你还记得吗？当时在西京你带我出来吃烧烤，就和我介绍过爆炒螺丝，说这道菜非常好吃。” 　　 　　“当时我还不习惯这里的饮食口味，但是那次的烧烤是我来这里后吃过最好吃的一顿。”李智祥从容地笑着，凝视着白之汝没再开口。 　　 　　颜芸很快就反应过来，酸溜溜地说道：“李先生记性真好，西京回来都那么久了，这件事还记得。” 　　 　　白之汝忙自己站起来打圆场：“原来你就惦记着我这顿请客？那不简单，今天你们敞开了吃，记我账上。” 　　 　　大家立刻欢呼了起来，白之汝跑过去和吴勇一起点餐，把位置留给了颜芸和李智祥。 　　 　　离着那群人比较远了，吴勇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白姐，我怎么感觉李先生对你？” 　　 　　白之汝当着他的面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看看人家什么情况，你再看看我什么情况，你觉得可能吗？” 　　 　　吴勇仔细在心里对比了两人的条件，随后不确定地说：“确实感觉不像，但是那他为什么老跟着你？” 　　 　　“就拿这一次吃饭来说，他明明可以跟自己国家的人一起吃，还要赶回我们这边。” 　　 　　白之汝不敢再深究下去，急忙打断了他：“行了行了，有那时间好好琢磨琢磨案子。反正我自己是没感觉到什么，人家跟我一起办事儿的时候都很正常，被你们这么一说反而显得不对劲。” 　　 　　白之汝迅速地点菜，可惜厨房里的人说螺丝今天已经卖完。想吃这道菜，下次再来点。 　　 　　广告牌上的爆炒螺丝色泽鲜艳，油旺旺的佐料让人看着就觉得好吃。本来大家对这道菜期待颇高，谁知这么不凑巧，菜已经卖光了。 　　 　　不过白之汝这次很是大方，才五六个人点了满满一桌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