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能有机会和白之汝一起共进早餐，李智祥心里还颇有些兴奋雀跃。但看到她拎着牛奶回来后，脸上的表情就立刻变得落寞。一个女人总想和一个男人划清界限，把帐算得清清楚楚，那说明这个女人根本对男士没有旖旎的心思。 　　 　　他从上学开始就把女性迷得五迷三道，只要是女同学，不管喜不喜欢他，都不会拒绝他的示好。可是在白之汝这他总是吃闭门羹，也生平第一次有了没法讨好的感觉。 　　 　　清晨的早餐店里，人声鼎沸。人来人往的喧嚣，给了这座小城满满的活力。两人面对面坐着，刚出炉的馄饨升腾起蒙蒙热雾，将李智祥的视线隔开。 　　 　　白之汝的脸在这热气中变得朦胧，就像李智祥永远捉摸不到她的心思。明明两人在西京共事时，她对自己还关心照顾，可是一回到队里，她的心思就全被工作和那些同事们占据。 　　 　　李智祥越想越难过，就连美味的馄饨也食之无味。白之汝还在想着等会儿的任务，她一直没搞懂为什么曹安强能够和林秋文搭上关系，还认了干亲。 　　 　　虽然安城曹家一直都是做着下墓盗宝的脏活儿，但是他们通常只是作为食物链的最底层。只负责盗墓，并不能和走私贩子甚至国际古董商扯上亲密的关系。 　　 　　这个林秋文据调查也是安城人士，或许他在没有发家之前就已经认识了曹安强？她一门心思都在纠结曹家的人际关系，甚至都没有听到李智祥的多次呼唤。 　　 　　深深的挫败感在李智祥心头徘徊，他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地梳理一下情绪，不能在这段感情里越陷越深，因为白之汝分明对他就没有兴趣。 　　 　　他俩之间的沉默与周围的热闹喧嚣形成鲜明对比，这顿早饭两人都吃得心不在焉。李智祥伸手推了推白之汝的肩膀：“我吃过了，咱们走吧。 ” 　　 　　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彬彬有礼地询问白之汝的意见，而是直接命令式地下达了通牒：我吃完了，你现在就和我一起走。 　　 　　不过像白之汝这种粗神经，根本就没听懂他话语里的深意。她一看时间，还以为李智祥急着办案。匆匆忙忙地起身和他回去，连没吃完的馄饨都不打包。 　　 　　因为早上这个小插曲，李智祥已经暗自决定这几天都不能再和她搭话，自己不能再放纵这种好感。 　　 　　分完早餐之后，白之汝就带着自己这组的警员开车去曹安强的老婆家。这个曹安强18岁就和自己的同学结婚，一年后两人就生下了孩子。 　　 　　像他做这种盗墓行当的人是不会安安分分守在家里做一个好丈夫，没两年就和这个女同学离了婚。连孩子也不要，抚养费也不给，自己溜了出去。 　　 　　他老婆一直向法院申请强制执行财产分配，但不知为何这场官司一直没有下文。他们一行人准备先找曹安强的前妻了解一下情况，毕竟曾经的枕边人应该也知道他的一些私事儿。 　　 　　穿过一条狭窄的街道，车子就不能再往前开，白之汝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把车停好。几人下车步行穿过曲折逼仄的小巷，终于找到了一间老旧的平房。 　　 　　这个曹安强做的那是刀口舔血的买卖，黑色收入不少，白之汝完全想不通他怎么会让孩子住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曹安强的老婆虽然才30小几岁，但早已被生活挫磨地没有了朝气。她站在楼道的公共水池旁洗衣服，这么冷的天两只手都冻得开裂，但她像是没有感觉似的，还在冷水里浸着。 　　 　　白之汝上前掏出警官证，她不想让曹安强的前妻遭人白眼，建议道：“我们进房间里说？” 　　 　　这时候正是周边的邻居上班的时候，楼道里并没有人。他们一行几个人站在走廊里并不突兀，一个离婚的女人日子已经很难过了，白之汝不想她再遭人非议。 　　曹安强的前妻擦了擦手，忙打开大门，把警察们引进去。 　　 　　她和曹安强毕竟做了一段时间的夫妻，一看到警察就知道是冲着这个坏蛋来的。幸亏小孩子上学去了，不然又要伤孩子的心，他的爸爸不仅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还是一个胡作非为的坏人。 　　 　　“不好意思啊警官，家里只有开水。”她摆开了几个塑料杯子，冻得通红的双手微微发颤，“请你们将就着喝喝吧，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们吃。” 　　 　　颜芸最见不得这种朴实的人受苦，她忙站起身，接过开水瓶：“大姐，谢谢你啦，你先坐下。” 　　 　　“吴大姐，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来意。”吴勇打开执法记录仪，放在桌上。 　　 　　“我们来主要就是想问问你和曹安强结婚的这段时间里，了解他的工作和人际关系吗？”白之汝一边问，一边在个人日志里做着记录。 　　 　　吴大嫂嗫嚅着，硬是忍住了眼眶里的泪水：“提到他我就伤心，以前和他在一起上学时，知道他不是个好学生，但是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坏。” 　　 　　“不瞒你们说，我也是和他结婚后才知道这家伙竟然做着这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他一家子都是靠挖死人墓赚钱，有时候还给别人介绍生意，卖造假的文物和古董。” 　　 　　大家没想到吴大姐会这么爽快地把曹安强的罪行交代出来，白之汝趁机问道：“那你有没有抓住过他的把柄？” 　　 　　吴大姐抹了抹眼泪：“他根本就是无法无天，这些事情从来都不避讳地跟我说，不过他不会把那些人和东西带回家里。” 　　 　　说着说着她的表情变得愤怒起来，“老家的人谁不知道曹家是干这个营生的，不过也没见着有人来抓他们！反而他们赚了不少钱，惹的大家也眼红。” 　　 　　听到吴大姐这么说，在座的警察们都低头默默不语。还是白之汝率先打破了沉默：“大姐，我们进城发生了一桩杀人案，在案发现场找到了你老公的 DNA。” 　　 　　她不想告诉这个可怜的女人案件细节，这个曹安强所做所为简直就是禽兽，不想再让这种人污了大家的耳朵。 　　 　　“什么？他竟然敢杀人？”吴大姐听说这个话，简直要昏过去，“天呐！那我的仔岂不是也要受他影响，将来还怎么处世哟？” 　　 　　颜芸赶紧扶住她，劝道：“大姐，西京的警察已经把他抓捕到案，但是现在就需要了解他更多的信息，才能知道他的同伙。” 　　 　　“他的嘴真是太严了，不管怎么审讯都不肯吐露半个字。” 　　 　　本来吴大姐谈到曹安强时，只是愤恨。现在听说他杀了人，影响自己孩子的前途，简直恨不得把他扒皮喝血：“这个狗东西。平常都交一些狐朋狗友。但是我看那些人都是小偷小摸，应该不会和他一起去杀人。” 　　 　　她擦了擦眼泪，细细地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不过我知道他的几个堂兄都是狠角色，以前有一个文物走私大案，那个时候我还没和他结婚，也是他有一次醉酒后才和我说的。” 　　 　　“他说他那几个堂兄非常厉害，不仅能盗到宝贝还和一个什么文物贩子交情非常好。不过那次泄露了消息，被警察发觉，他们这伙人竟敢和警察交手。” 　　 　　吴大姐估计是想到了那天曹安强的嚣张。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他说他那几个堂兄非常厉害。找了几个手下的人做替死鬼，他们反而逃跑，现在躲到了海外。” 　　 　　吴大姐一说起这件事儿，白之汝就敏锐地意识到应该是713案中的那帮曹家人。 　　 　　她追问道：“你有没有了解过曹安强是怎么和他的那些堂兄们联系？” 　　 　　吴大姐摇了摇头，她自从嫁给了曹安强，就被困在家里全职带孩子。曹安强的很多事儿，她都没法打听到。 　　 　　甚至因为没人脉没社会关系，这次离婚官司中，她的价值也不被认可。曹安强就是不肯付她赡养费，法庭判决也拿他没办法。 　　 　　不过警察的询问倒使她想起了一件事儿：“我知道他没出去混事儿，之前在我们安城一个城郊结合部的汽车修理店上过班。这个小店是他的亲戚开的，而且里面都不是什么好人。” 　　 　　“那时候他不在家，就在这个小店里。而且我老听到他和这个店的老板通电话，每次一说就是很长时间。” 　　 　　大家听她这么说，都对视了一眼。吴勇赶忙递给她纸笔：“大姐，你还记得那家店的名字吗？劳烦你写一下。” 　　 　　吴大姐接过笔想了半晌，在纸上写下一个店名和地址：“自从和他离婚后，我就不知道这个店的消息了，但是这个店名我还记得，你们可以去找一找。” 　　 　　白之汝把自己的名片留给了吴大姐，关照她有什么事儿可以给自己打电话。一行人又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安城的城乡结合部。 　　 　　这是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再往东走十几里就到了乡下。这次走访调查，大家都穿的便装，所以白之汝也不担心这边的人察觉到他们的身份。 　　 　　这块区域一看就是一个混乱无序的地方，大街上有衣衫褴褛的打工人，也有流落街头的拾荒者。路边开的店，也都是破旧的小店，基本上没有什么商业生态。 　　 　　这次队伍里有一个实习生小姑娘。她比颜芸的岁数还小，看到这个街区，忍不住拢了拢衣服，害怕地说道：“这个地方我要是一个人来，还真有点害怕。” 　　 　　根据吴大姐给的地址，他们转悠了半天才找到这个位于街角的小店。这家汽车修理店还在，但是门虽开着，店里却没有人。 　　 　　白之汝让大家先在车里等着，她只带了吴勇和另一个男生下车，为了以防万一，他们三个人还将配枪藏在了腰里。 　　 　　白之汝站在门口朝店里喊了几声，但是没有人应答。吴勇这时候扯开了嗓门：“有生意不做脑残呢！有没有人吱个声啊？” 　　 　　旁边的杂货店里露出了一颗五彩毛的脑袋：“你们不懂这的规矩，你跑到店里冲着那后门喊，他们应该都在里面睡大觉呢。” 　　 　　吴勇按着腰间的手枪，小心翼翼地走到店里。这个店的店面非常狭小，但是后院却很宽大。里面停着几辆破皮卡，后院还有一道铁门，可以拉开任汽车行驶。 　　 　　因为背着阳光，虽说是大白天，院子里却很阴暗。院子周边种了几棵大树，有几棵树的树干正挡着房间的门，吴勇根本就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吴勇刚准备出声，却听到了皮卡上有几声异响。 　　 　　“干啥呀？准备修车啊？”一个衣着破烂的男人从车厢里跳出来，手上还拿着老虎钳。 　　 　　车厢的门很快就关闭，吴勇没看清楚里面还有没有别的人。 　　 　　“对，我们那车好像轮胎有问题，准备下乡来着。怕半路上抛锚，所以到你这儿看看。”吴勇边说边往店里面走。 　　 　　那个男人离他近了些，吴勇闻到了他身上的浓重汽油味儿，那股味道闻得他想要作呕。 　　 　　白之汝和另外一个男生也走进了店里，她从怀里掏出一包烟，给那个修车的人散了一只：“大哥帮着看看我那车有没有问题？” 　　 　　那男人毫不客气地接过烟抽了起来：“你们急不急啊？现在没空给你们看呢。” 　　 　　他白抽了这根烟，却不想和白之汝废话：“你们走走走，去别家吧。” 　　 　　白之汝的脸抽搐了几下，她没想到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不瞒你说，是曹安强曹哥跟我们推荐这家店。不然我们老早停下来修了。” 　　 　　听到曹安强的名字，那男人顿了一下，默默地抽完了半根烟才说道：“那你们去把车开来吧，我看在曹哥的面子上给你们修修。” 　　 　　白之汝爽快地答应了一声：“行，但你这店门脸也太小了，我从哪儿开进来？” 　　 　　那男人叼着烟，脸上出现了不耐烦的神情：“你从那边那个巷子口转进来，一看到红色的铁门就是我们店的后门。” 　　 　　他朝着左边呶呶嘴，白之汝给吴勇使了个眼色，他立刻会意跑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