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医生说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陈载初每天守在我的床边陪着我,我却只是睁着眼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他以为我是沉浸在亲人离世的痛苦中走不出来,但只有我知道。
宛宛类卿,痛苦而讽刺。
陈载初知道的时候,是开着车跑了大半个城市给我选礼物的路上,与何女士争吵途中,得知我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下着大雨的高速公路,车子跟山体碰撞,人当场昏迷不醒,被送进急诊。
陈载初,在车子与山体剧烈碰撞的那一瞬间里,你是在因为担心我而难过,还是会想起另外一个人?
我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只是可能没有机会了。
陈载初的血型是罕见的熊猫血,因为血库储量不够,当晚就被转移到了国外医院,我拔了手上的吊针,像疯了一样想要冲出去,被医生和护士拉住。
陈载初,陈载初……
一声不吭就闯进了自己的世界里,现在这样算什么?我缩在床上,任由眼泪滑落,泣不成声。
我终于明白,我还是爱他,那个夜晚的吻无法造假,我们所经历过的这一切也无法造假,那些爱与恨,都应该随着这场意外消失。
我原谅你了陈载初。
再次听到他的声音已经是半个月后,有些急切的男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明显:“喻然,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说一万句对不起都没办法弥补你,可我真的不是把你当做替身,妈妈要我们分开,她被妈妈执意送到了国外,她不肯,自杀了……我知道你恨我,可我没有骗你。”
我声音颤抖着:“我知道的,你别着急,好好养身体,我在国内等你回来好不好?”
“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
我的泪水弥漫了视线,却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肯定能,载初,我等你回来。”
陈载初的病还没好,需要在国外修养,我们只能靠电话和短信联系,到后面我连电话都不打了。
他问我是不是不想听他的声音,是不是不想等他了。
“怎么可能呢,你想多了。”
“喻然,我前几天看到A市有个地方爆炸了,据说死了好多人,距离学校挺近的,你没事吧?”
我缓慢地打着字回应:“我那天在图书馆呢,放心好了。”
那就好。
“何喻然,不要骗我,我害怕,我还没有回来,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我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他。
短短的几句话,就已经露出破绽,我知道他发现了。
我知道自己还是不擅长说谎,也永远都骗不了他,看着窗台上的绿植,我感觉自己孤独而害怕。
“陈载初……如果可以……请快一点回来吧……”
一直都是他需要自己,可是爆炸失去听觉的那一刻,我却很想他,想依赖他。
“喻然,在想什么?”
室友在手机打出一行字,我看了看,微笑着摇了摇头,自从失聪以后,我就变得不太爱说话。
我相信陈载初说的,也相信他是真的爱我。
只是还会抱有一丝幻想,如果自己没有经历那次意外。
那次爆炸的时候,我正好就在那个地点,虽然因为距离较远没有当场死亡,却因为爆炸产生的气流永远地失去了听觉,现在只能靠人工耳蜗。
我知道他不在意,可是我怎么可能完全不在意。
但他告诉我,他可以做我的耳朵。
一年后。
我由室友陪着出去散步,在公园的秋千上,阳光被一个高大的黑影挡住,我疑惑地抬头,紫色的手链在太阳下闪着光,陈载初的笑容融化在风里。
“找到你了何喻然,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跑掉了。”
我被他紧紧抱住,那一刻不知道是谁的眼泪,或者都有。
我忽然想起了那个时候他被我抱在怀里时还只是个小孩,现在却成为了自己可以依赖的肩膀。
他凑在我的耳边,一字一句:“何喻然,姐姐,所以现在,你愿意让我做你的耳朵吗?愿意……嫁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