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离心
众人听得缪轻容此言,俱是怍然变色,只两人除外,一是坐在上首的皇上,另一个是坐在缪轻容身边的明瑚,她见到缪轻容方才的作态,就已经猜到了她的目的。。
皇后最先反应过来,笑道:“这可真是大喜事,你也是,怎么不早告诉我。”
这些时日,缪轻容虽然粗浅,终究后宫人心难测,且兼那日与韩充媛得争执,皇后虽然事后勉力安抚,到底还是让她有些心寒。她渐渐也成长许多,也知道凡事不能总依靠这个堂姐。
其实前几日她就发现自己有孕的好消息,正巧太医诊脉时柳嬷嬷没在,她便私下叮嘱那位太医暂且不要说出去,又让春儿拿了许多银子给太医封口,就想着在今日的家宴上说出来,这样喜庆的日子里有喜,又是在皇上面前说的,可比平常说出来更有面,皇上一时高兴,下旨升个位份也说不定。
谁知皇上竟然全无反应,她小心翼翼地瞥了皇后一眼,见皇后笑意嫣然,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悦之色,忙笑着道:“是,是臣妾疏忽了。”
一旁的韩充媛凑趣道:“今日是小年,右前锋缪才人有了身孕,可真是人丁兴旺的好兆头啊。”
众人便也跟着向皇上皇后并缪才人道喜,李元祯这才说:“今日有喜事,朕心甚悦,着晋缪才人为贵人。”
缪轻容这一喜非同小可,忙起身对着皇上方向深深行了一礼,道:“臣妾谢皇上隆恩!”原本她看皇上毫无反应,还以为要白白得罪皇后,如今居然皇上亲口说要晋她的位份,这样的荣宠,也算是值得她今日冒险了。
又听皇后道:“缪贵人大喜,松月,去把本宫收着的一对金镶玉如意送给缪贵人,就当给缪贵人添添喜气。”缪轻容又起身像皇后道谢。皇上皇后赏赐下来,众妃嫔以甘昭媛为首,纷纷也送下东西,后来缪才人一直道谢,脸色变得越来越不好看,皇后才道:“好了,知道你们都为缪贵人高兴,还是等宴席完了,再去道贺不迟。”
明瑚一直淡笑着看缪才人,哦不,缪贵人做戏,这丫头自以为聪明,将一群聪明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却不知被真正聪明的聪明人耍得团团转。她又看了看在座的韫兰和沈颜,见二人面色如常,便放下了一半的心。宴席继续,尽管方才这个消息对于在座大多数人都是在算不上好消息,但还是得做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到底不是发自内心,仔细观察,还是能够发现那些如花的笑颜,到底没有那么真诚了。
明瑚倒是无所谓,反而对她来说,后宫的孩子越多越好。其实在她看来,缪轻容此行,实在是愚蠢的可以。
如今在后宫中,缪轻容可算得上是没有依傍,与她较好的林灵波,明眼人一看便知心怀不轨。她若够聪明,便应该明白,在这宫里,皇后才是她最坚实的靠山,不说皇后的地位,单单就皇后无子,又与她有几分血缘。缪轻容的父亲也不是白身,亦是有官位在身。若是皇后能大度些,保不准就将她孩子当未来的储君培养,她至少也能母凭子归。但是如果皇后心思狭小,就另当别论了。但无论如何,皇后目前是不会对她下手的,她应抱紧这个大腿才是。
可是缪贵人自作聪明,偏偏将有孕一事自己捅了出来,得罪了皇后不说,哈哎成为了众矢之的。估计是前一段时间,听说韩充媛与她争执,皇后并未偏帮她,也许是因为这件事起了点抱怨也未可知。想到这里,明瑚不禁笑了笑,着缪家真是有意思,为的是给皇后送进来一个帮手,原也是好意,却偏年送进来这么个没脑子的·1.虽然这样的人好掌控,可偏偏这个没脑子还有几分自己的脾气,横冲直撞的,进宫半年,宫中妃嫔倒得罪了个大半。
新人且不提,但是皇后和韩充媛,原本可以是她最好的助力,却偏偏被她推成了仇敌。至于林灵波嘛,她不禁微微一笑,只怕这两人,闹翻也只在眼前了。
缪轻容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已经被自己亲手推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她还在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又兼皇后给自己结尾,以为皇后并不在意,更是舒心。却不知皇后座上面沉如水,她原本以为缪轻容只是愚蠢,却不知还这样不安分。
既然如此,皇后拿起酒杯,举到唇边,垂下眼睫掩住自己眼中的寒意。原本她还想着,看在她是自己堂妹的份上,原本也打算给她写尊容,抬举她做个九嫔,没想到竟是这样不安分。等这个孩子出生后,若是皇子,那她这个妹妹,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明瑚一边时不时夹上几著菜,这种宴席上的菜,虽然名字一个赛一个的讨喜好听,做的样式也精致的很,但是却只是样子货,中看不中吃的东西,众妃嫔也都只是吃个意思;一边悄悄观察因有孕而成为此场宴席主角的缪贵人,她还一脸喜色,与林灵波是不是碰杯交流,看起来相谈甚欢。她也不去在意,又与沈颜碰了碰杯。
李元祯自缪轻容说自己有孕,本就不是很高兴。虽然他自私较少,他也差不多知道个中缘由,但却不甚在意。他自恃年富力强,子嗣之事并不着急,反而边境未稳,前朝未平,子嗣只是不急在眼前,且后宫与前朝千丝万缕,不急在这一时。
尤其是缪轻容是缪家的女孩,他也知道,缪家送缪轻容进来,是给皇后做帮手的。入籍你皇后为一宫之主,其父又是执掌一方兵马的将军,平日里也并不是那么清廉忠诚,这让他不得不防。但是总归孩子无辜,他便也很大方的晋了位份,也会适当的予以保护,能不能将孩子平安生下,就要看缪轻容自己的本事了。
李元祯好像在欣赏歌舞,其实却早就注意到坐得有些远的郁明瑚。看她一会儿跟自己身边的侍女低语两句,一会儿又跟沈美人举杯。有一些出乎他意料的是,她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是个寡言冷淡的女子,毕竟玄京对他而言,其实是一个陌生的地方,这后宫嫔妃,除了德妃是越勒族人,其余均是大成女子,她竟能跟几个妃嫔来往密切,看起来关系还不错。看着她有说有笑,自己却因为一堆烦心事而不痛快,李元桢突然感到一阵不平衡。又看她那如花的笑颜,自己却也觉得暖融融的了。
宴席罢,皇后回了昭阳宫,回去之前又命人送去许多赏赐,又告诉她好生养胎。韩充媛看出点不对,也没有回清宁宫,直接找个借口去昭阳宫请安去了。
皇后回到殿里,直接摔了一个茶盏。时殿里只有松月松香,松香小心地捡起碎瓷片,松月忙小心劝道:“娘娘息怒,自己的身子要紧。”
皇后手紧紧攥在扶手上,直至指节泛白:“缪轻容,好,好得很!”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几句,又吩咐:“去查,是谁给那小贱人真的买,好个瞒天过海,本宫身为后宫之主,竟被她瞒了过去,真是小瞧了她!”
松月连忙应声,皇后闭了闭眼,终于是平复下来,良久,竟然挤出一抹笑容。正好,省得自己没有看出这丫头真面目,还想着留她一命,到时候再被她背后捅刀子,不如今早决断,斩草除根。
这时,殿外松月传话:“韩充媛来请安。”皇后微一低头,松香已经将碎瓷片收拾干净,这才吩咐:“请进来。”
韩充媛进来,如往常一样恭敬地行了一礼,口中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寻常笑道:“起来吧。今日是小年,你功力相比也有很多事,怎么想起来到我这了?”
韩充媛笑道:“臣妾母亲昨日得了恩典,来看望臣妾,带了些家中做的点心,都是臣妾母亲亲手做的,臣妾吃着觉得好吃,想着献给娘娘。”便从身后侍女手中接来一个食盒,皇后一偏头,松月忙上前接过。
皇后笑道:“韩夫人手艺本宫也略有耳闻,今日倒是有口福了。难为你还肯割爱。”
韩充媛略低头,显得十分恭敬:“娘娘若喜欢,便是臣妾和臣妾母亲的福气了。”
皇后略微舒心,不论如何,韩充媛对自己还算是死心塌地,今日大约她也能猜出来自己心情不好,还特意来请安。若不是她家世太好,不宜掌控,其实她也是一个很好的人选。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轻容在你宫里,平日里她就骄纵,如今有了身孕,就劳烦你多照应了。”她格外咬重了“骄纵”和“照应”两个词
韩充媛忙道:“缪妹妹如今有孕,自然是应该的。”她却有些没底,以她的聪明,自然听出皇后话中的深意,也的确不出她所料,皇后的确对缪轻容的行为早有不满,今日她在宴席上的行为更是惹恼了皇后。这对她固然是个好事,但是这“照应”,一个不好,说不定自己会被连累。
皇后看了看韩充媛的脸色,又笑了:“好了,也不会太麻烦你的,轻容是本宫堂妹,本宫会多关注着些的。”韩充媛这才放下心来,又言笑晏晏地换了话题,窦皇后开怀。
清阳楼,缪轻容看着柳嬷嬷清点各宫送来的贺礼,皇后自然送的最重,各色珍宝收拾,绫罗绸缎与养胎的药材,她坐在一边,双手微微抚着自己的小腹,心里甜蜜的想着以后,孩子出生了的时光。
殿外春儿通传:“林才人到。”缪轻容正觉得没人聊天闷得慌,便道:“快请。”
林灵波进来,便看到缪轻容一脸笑意的坐在座上,完全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她心下不屑,但还是一脸的笑意:“妹妹来给姐姐道喜了。”
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见过缪贵人。”缪轻容觉得很是受用,也不起身,口中道:“妹妹快起,你我之间那用着样。我身子不便,就不起身迎你了,快坐吧。”
林灵波笑道:“姐姐不必客气,我知道的。”便亲亲热热地坐下,有找出些缪轻容觉得有意思的话题聊了半日,直到看她露出了倦意,方才起身告辞。
韩充媛自昭阳宫回了清宁殿,在自己殿里坐了半日,还是不愿意去清阳楼。磨蹭了半日,方才领着贴身宫女去了侧殿。到了门口,却被春儿一脸难色地说缪贵人已经睡下了。她便留下一些东西,叮嘱了好好照顾缪贵人,便也回来了。
缪轻容自从这胎过了明路,每日里就娇贵的很了。开始还不情不愿地去请安,之事时辰就难料了,皇后也不苛责,其他妃嫔知道两人关系,便也没有谁多话。渐渐的,缪轻容便总是三不五时的找借口,今日是觉得有些腹痛,明日有时觉得恶心,皇后渐渐有些不耐烦,干脆就传了旨,缪贵人在瓜熟蒂落之前,不必来请安了。
这旨意传出来,缪轻容也只是遣柳嬷嬷去谢了恩。连皇上也没有什么异议,之事明瑚心里揣测,他大概也只是懒得理会这些细枝末节。
缪轻容便名正言顺地缩在清阳楼养胎,每日里各种花样不断,什么衣料太粗糙穿着不舒服,什么膳食不合心意吃了总想吐,把韩充媛折腾的不轻。
其实孕妇在孕期大多总会有各种不适,都是可以理解也是需要给予更多关注的,但是据明瑚观察,缪轻容地不适十分倒有七分是装出来的,更过分的是,她自己闷在屋里,觉得闷了就叫林灵波陪她聊天,林灵波又几乎是随叫随到。由此缪轻容有孕期间,将后宫折腾的动静还不算少。
但是明瑚这里,还有韫兰沈颜殿里都还是比较安静的所在,没有被缪轻容有云的风波波及。不知为何,缪轻容有云后就对韫兰和沈颜退避三舍,据说是避讳她二人都曾小产,不吉利。而明瑚又与她二人来往甚密,难免会占了“晦气”。但反正她没有什么过分之举,几人乐得清闲,也并不在意她这样想。
这日几人又聚在一起,沈颜家在玄京,家族没落之前也算是显赫一时,形容举止无不是大家闺秀做派。这里面明瑚算是最为闲散,很多时候都不像是嫡长公主出身,更像是一个逍遥的富贵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