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你有！” 　　“想听么？” 　　“当然，八卦是人的本能。” 　　吴杰猛嘬了一口烟，把烟头扔到地上，像上次一样用脚压灭。 　　“我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十二年前，死了。” 　　“没了？”莫珂挑了挑眉。 　　吴杰一脸鄙夷的看着她：“不然呢？你还想听什么？” 　　“十二年前，你才刚成年吧？” 　　“是啊，但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吴杰的头沉了下去，“车祸死的，我们当时异地，最后一面我都没看见。” 　　“......”莫珂点点头，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顺着他说，“那那的确很难忘。” 　　“我当时在美国读大学，回来的时候，人已经火化了。”吴杰继续回忆着，“她喜欢西班牙的一个乐队，那个乐队的成名曲就叫《RED》，所以，我辍学回国，把这盘了下来。” 　　“看不出来，大情种啊。”莫珂拍了拍他的肩膀，“姑娘是不是貌若天仙，神似貂蝉？” 　　吴杰一愣，笑道：“确实，但是照片就不给你看了，怕你嫉妒。” 　　“切~”莫珂咂了咂嘴，刚想说话，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你接。”吴杰耸了耸肩，后退了两步。 　　来电显示是武晴晴，莫珂皱了皱眉，接通了电话：“你说。” 　　“傅以辰在我家门口！你在哪？” 　　莫珂听后全身僵硬，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我现在就来。” 　　吴杰看她神色慌乱，连忙问怎么了，莫珂半张着嘴摇了摇头。 　　“我......我得去一趟。” 　　“你有急事就快走。” 　　“好......酒钱我......” 　　“我说了，今天我请，你快去吧。”吴杰皱了皱眉，推着她走到路边车旁，“开车慢点，有事给我打电话。” 　　“谢谢！” 　　一路飞驰，莫珂终于到了武晴晴家楼下。 　　果不其然，一进小区，她就看到了傅以辰的车。 　　傅以辰明显也看到了她，好似等待般的看着她停好车。 　　“你......你怎么来这了？”莫珂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尽量不让他听出她嗓音中的嘶哑。 　　不知道是寒风还是恐惧，她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傅以辰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她，这才没多久，他身上的酒气已经消散了。 　　“你不是喝酒了么，怎么过来的？” 　　“司机。” 　　莫珂歪头看了看，驾驶位上的确坐着个人影。 　　“哦......”她有些不死心，但是不知道该如何再开口。 　　傅以辰站的笔直，死死盯着她，双目中仿佛要喷出火焰般炽热。 　　她更不自在了。 　　“你来接孩子么？”傅以辰还是开口打破了这沉默，“我觉得，我也有权利要求和她相认。不是么？” 　　他知道莫珂来的目的，也知道莫珂在担心什么，所以他也没打算上来来硬的。 　　莫珂能感受到掌心已经微微冒汗，但她也只能点头。 　　“我是她的父亲，不会怎么样她的。”傅以辰看到莫珂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心底生出一阵厌恶，皱起了眉头。 　　“我不会像你一样，对自己手足姐妹也那么无情。” 　　莫珂愣了愣，把头埋得更低了。 　　“她......她还不知道，你是她爸爸。” 　　“很快就会知道了。” 　　莫珂踌躇着，轻声解释：“她，她还小......” 　　“对，她还小，所以更需要一个父亲，不是么？”傅以辰眯起眼，他对莫珂这种抗拒的态度已经嫌恶的无法忍受，“只要你不阻拦我们相认。” 　　“我和你，和我和她，不一样。” 　　他说完，空气中又恢复了刚才的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莫珂点了点头说：“我上去接她。” 　　“不用麻烦了，让武晴晴送下来。” 　　他冷峻的声音不容反抗，莫珂只得应下。 　　拿出手机打给武晴晴，说明情况，电话那头的武晴晴似乎很惊讶，但毕竟是他们的孩子，只能由他们自己做决定。 　　武晴晴带着莫依依下楼仅仅三分钟而已，莫珂却觉得这三分钟过分漫长。 　　“妈妈！”小姑娘看到自己的妈妈，挣开了武晴晴的怀抱就跑了过来。 　　莫珂连忙蹲下搂住了她。 　　傅以辰目光随着孩子移动，定格在莫珂身上。 　　武晴晴在一旁看着这个场景，张了张口想缓解气氛，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傅以辰打断了。 　　“辛苦晴晴了，天冷，别让邱律师等着急了。” 　　武晴晴转头看向莫珂，莫珂冲她点点头，她也不好再说什么，跟莫依依说了句“拜拜”之后，便转身往回走。 　　“依依，在干妈家吃的什么啊？”莫珂挤出笑容。 　　“吃的烤鸭。”莫依依眨巴着眼睛，认真回答道。 　　莫珂点点头，摸了摸莫依依的小脸：“妈妈和你说个事情。” 　　“上次你不是和妈妈说，想见爸爸么？” 　　“嗯！同学们都有爸爸，依依也想爸爸。” 　　莫珂心头颤了颤，站起身把莫依依抱了起来，走到了傅以辰身边，哑着嗓子介绍道：“依依，这位就是爸爸。” 　　小丫头上下看了看傅以辰，明显有些不自在，搂着妈妈的脖子不松手。 　　傅以辰愣了愣，褪去脸上冷酷的表情，勾起嘴角，朝她伸出了双手。 　　莫珂感觉到莫依依表现的没那么抗拒了，便更走近一步把孩子递给了他。 　　“依依，给爸爸介绍一下自己。”莫珂看着他们父女抱在一起，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莫依依点点头，开口道：“我叫莫依依，今年三岁半啦，上幼儿园小班啦！” 　　傅以辰被奶声奶气地小丫头惹得心头发暖：“依依喜欢什么啊，爸爸带你去买？” 　　“不用......”小丫头明显对“爸爸”这个称呼还有些不适应，又想到妈妈说不能要陌生人给的东西，连连摇头拒绝。 　　莫珂看傅以辰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赶忙张口说道：“外边太冷了，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聊。” 　　“嗯，去你家。”傅以辰赞成道。 　　“我家......”“天不早了，我怕她困。” 　　莫珂才反应过来，点头应允。 　　开着车，一路上莫珂只觉得有股血液顺着手脚涌向太阳穴，是惊喜，是欣慰。 　　傅以辰抱着莫依依时脸上的表情，是她多年未见过的喜悦，也是从她回来后这么久，第一次见他发自内心的笑。 　　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紧紧跟在她后边，傅以辰的车，莫珂居然有一种在恋爱的错觉。 　　 　　“到了。”打开家门，莫珂做了个请的手势。 　　莫依依还挂在傅以辰脖子上，上车前莫依依闹着说要和爸爸坐一辆车，也不知道俩人一路聊了什么，现在看着亲密了许多。 　　傅以辰走进屋里，看着房间内一室一厅的狭小空间和简单布置，皱了皱眉。 　　莫珂站在客厅，听到肚子里响了一声，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按平时，她自己在家的话煮一把挂面就算晚餐了，懒得动的时候就啃个面包。但是今天傅以辰也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叫个外卖。 　　“怎么不过来坐？”傅以辰看她傻站在那，觉得一阵烦躁，好像自己会吃了她一样。 　　莫珂愣了愣，连忙解释道：“我看你晚上没吃饭，要不要吃点东西？” 　　“嗯......你饿了？” 　　“没有，我是怕你......” 　　“我饿了，叫外卖吧。”傅以辰不想多和她废话，打断了她。 　　吃完饭，已经九点多了，莫依依眼睛都睁不开了，但还是紧紧攥着傅以辰的领带不松手，不想让他走。 　　莫珂有些无奈，怎么哄怎么骗都没用，闹得莫依依一咧嘴掉了几滴眼泪出来。 　　傅以辰有些看不下去了，使了个眼色让莫珂闭嘴，莫珂悻悻地耸了耸肩，自觉把战场交给他们父女俩。 　　“你带她去卧室里吧。”怕孩子睡着了着凉感冒，莫珂劝道。 　　傅以辰点点头，抱起莫依依走进卧室。 　　不出半刻，傅以辰就放轻了动作从卧室里走出来，关上了房门。 　　莫珂凑上去问：“睡着了么？” 　　“嗯。”看向莫珂，傅以辰声音恢复冰冷，眼底里那股嫌恶又冒了出来。 　　莫珂看出他情绪的变化，不敢多言，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这有多余的被子么？” 　　“什么？” 　　傅以辰耐着性子又问了遍，顺便解释说自己刚才答应莫依依不会走，会在这住一晚的事情。 　　莫珂失笑：“你去卧室里睡吧，我在客厅睡就行。” 　　傅以辰没有拒绝，只是沉下了脸，走向了沙发。 　　两人坐在沙发上，房间内安静的可怕。 　　还是莫珂先开了口：“RED里的事，谢谢你。” 　　“我只是在保护我孩子的母亲而已，你别多想。” 　　“我知道......”莫珂攥了攥手心，“但还是谢谢。” 　　“你从来没和她说过我是她爸爸么？”傅以辰没接她的话，转头问。 　　莫珂摇了摇头。 　　她怎么敢？如果傅以辰不想要这个孩子，甚至迁怒于这个孩子，那她该怎么办。 　　“明天，我要带她回别墅。” 　　听到傅以辰冷不丁来这么一句，莫珂皱了皱眉：“伯父伯母知道这件事么？” 　　“明天就知道了。” 　　“以辰，孩子......” 　　“别这么喊我。”傅以辰听到这个称呼，像吃了腐烂的果子一般恶心，瞪了她一眼，“快过年了了，我只是带她回去给我爸妈见一见，不会和你抢走她的。” 　　莫珂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钥匙扣的事情她也有些迷惑，但看到傅以辰还是这么抗拒自己，只能垂眸闭上了嘴。 　　“你不用觉得，我认下孩子就会忘了你做过什么，这个孩子，也是莫俞用命换来的。” 　　“我没有。”莫珂叹了口气，“我一直记着我做过的错事，对莫俞，我也一直很抱歉。” 　　“抱歉？抱歉你会把她的遗物挂在身上？你会迫不及待的带着孩子回家团圆？”傅以辰觉得她的解释很可笑，莫俞已经死了，而她和她的孩子，还好端端的在这里生活。 　　莫珂觉得自己再说什么都是错，只能闭上嘴不再答复。 　　 　　自那天起，莫依依就被带到了莫父莫母家，从傅家出来，傅以辰就把她送了回去。 　　莫父莫母看是傅以辰把孩子送回来的，追着莫珂问了几次，莫珂被问得有些烦了，就把原委都告诉了他们。 　　“那要不要，联系你傅叔叔他们一起吃个饭？”莫母在电话里喋喋不休，一直催问。 　　“妈，我和傅以辰现在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为了依依，让她和爸爸团聚了而已。”莫珂把车停在医院门口，烦躁的说，“傅以辰现在有女朋友。” 　　莫母听她这么说，只能在电话那头那边噤了声，嘱咐了句晚上回家一起吃饭，就挂断了电话。 　　“来了？” 　　走进医院，从化疗室内迎面走出来了许润凡。 　　“嗯，可以开始了吗？”莫珂问他。 　　“可以了，你换衣服吧，我在外边等你。” 　　许润凡接过她手上的提包和外套，转身进了观察室。 　　化疗的痛苦在于，明明是在救你，却能让你觉得生不如死。 　　莫珂躺在床上，看着冰冷的液体源源不断的输进体内，静静地感受着药物带给身体的疼痛。 　　可能是药剂加大的缘故，她觉得这次格外的疼，额头上也冒出冷汗，碎发腻乎乎地黏在脸上，她只记得出来的时候，瞥见了许润凡的一脸心疼，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是正常的剂量，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有效果就行。”莫珂脸色苍白的坐在车里，手脚还是冰冷的。 　　“效果当然有。”许润凡边说边打着方向盘倒车，“再有两次，就可以手术了，手术目前安排在二月底，你提前安排好时间。” 　　莫珂愣了愣：“这么快？” 　　“不然呢？肿瘤哎，恶性的，要命的！”许润凡觉得她化疗给疗傻了，皱着眉道，“还得看治理情况，不行的话，可能还要提前。” 　　“好吧。”莫珂点点头。 　　“去吃午饭？” 　　“还是日料？” 　　“......”许润凡怔了怔，脸色微变。 　　“怎么了？” 　　“小穆有事。女朋友榜上个大款，和她闹分手呢。” 　　“男大款？”莫珂眨着眼看向他，一脸八卦。 　　“对，所以她很伤心，关门好几天了。” 　　“好吧，那就随便找个粥店吧。”莫珂摊了摊手，随即又问，“你晚上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吃饭？快过年了，我爸妈还念叨你来着。” 　　许润凡露出笑容：“巴不得。周姨的手艺可是万里挑一。” 　　“下午什么安排？” 　　莫珂答道：“去公司，处理项目，有个棘手的，今天要交稿。” 　　“傅家的？” 　　“你......”莫珂发了个白眼，“不是。还有......” 　　“傅以辰的稿子，已经不催了。” 　　“这么突然？你给他灌迷魂药了？”许润凡诧异道。 　　“他和依依相认了。”莫珂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淡淡说道，“希望这件事能到此为止吧。” 　　许润凡抿着嘴点了点头：“还是妥协了啊，大小姐。不过也不见得是坏事，孩子还小，也需要父爱。” 　　“嗯......”莫珂没再言语。 　　希望一切如此，哪怕傅以辰还恨自己，也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