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争执
  第二日,明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已经是辰时。她勉强支着坐起来,叫了叫素心,素心忙过来扶起她,道:“美人醒了?”   明瑚喝了口水,问道:“什么时辰了?”   素心道:“刚辰时。”   “什么?”明瑚吓了一跳,忙起身道:“怎么不叫我,去给皇后请安就要迟到了!”素心在一旁道:“皇上上朝前,特意吩咐奴婢们不要打扰到您的,说免去您今日昭阳宫请安。”   明瑚不禁气噎,想了想,也就不那么着急了,但还是起身道:“服侍我梳妆吧,回来再沐浴。”   素心看出自家主子行动滞涩,便关切道:“美人,不如今日别去昭阳宫了吧。”   明瑚懒懒的坐在镜子前,道:“还是去吧,已经晚了,再生事不好。”   早早洗漱梳了妆,到昭阳宫还是迟了,一事辰时将三刻。一进去就听到几句风言风语,不过明瑚完全不在乎,皇上说让她免请安,她来是侍皇后恭谨,皇后不能说什么,至于其他妃嫔,更是从来没有放在她眼中,无所谓的就当被狗叫了几声,说的略过分的,不软不硬的回击几句便罢。   她告了罪,说自己来得迟了。皇后也只是说:“无妨,你侍奉皇上辛苦,狂皇上今日传了话,说你今日不必来的,你倒是勤快。”   明瑚也只福身道:“给娘娘请安原是臣妾本分,况娘娘慈爱,臣妾也很愿意来昭阳宫扰娘娘。”   皇后笑道:“郁美人真会说话,快坐吧。”明瑚松了口气,忙退了几步坐回去。   倒是韫兰,看着她眼下乌黑一圈,挤了挤眼笑她,全不见嫉妒之色。沈颜亦是带着些淡淡的笑意,这笑里有些善意,更有些怜悯,自那日听了沈颜的往事后,对她就多了些关注。当日她愿意结善缘,韫兰也愿意结交,她也愿意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对上眼神之后,她也弯了弯眼睛,对着她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意。   沈颜看她面带倦色,便知她昨晚没有休息好,有了皇上的话,原本可以不来,但她还算是谨慎。当日徐贵人一事,她便知道,这女子并不简单,却没有多少坏心,这却真真是难得。可是在这后宫之中,没有坏心,却完全不妨碍别人来害你。   想到自己的那个孩子,罪魁祸首安然无恙,自己满门俱被牵连。她低头敛眸,掩饰住满眼的恨意。她一见到郁明瑚,就知道她不是简单的,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来头,注定是不会悄无声息的湮没在这深宫里的。她主动与徐韫兰结交,一是看她没有坏心思,二是看她与郁明瑚交往甚厚,从她入手,或许可以与郁明瑚攀上来往。   回了承光殿,明瑚有些疲累地坐下,本来昨夜就没有休息好,今日一早就匆忙赶去,又与那些妃嫔明里暗里斗智斗勇的打嘴上官司,实在懒得动弹,有气无力地吩咐平嬷嬷:“热水好了吗,我想洗澡。”   平嬷嬷忙道:“已经备下了,美人泡会儿吧。”明瑚便懒洋洋的起身,一步一挪地进了净房。   南楚气候湿润,常年和暖。而玄京却多风沙,总觉得干燥。明瑚每日里必会在浴桶里泡上半天。明瑚出了浴,想着横竖也没什么事,又实在是身上不适,便又回了床上梦周公去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平静的时日,皇上不再忽略承光殿,时不时来这里坐坐,偶尔也会留宿。但是韫兰自小产后,便不大见宠于皇上了,韫兰似乎已经不在意,每日里只是坐在殿中做针线打发时间,或者与明瑚或沈颜闲聊,三人也常常有来往,好像很满足于这样平淡的生活。有时候明瑚会想,如果就这样过下去,那也很好。也许不久之后,她会有一个孩子,她会护着她平安长大,她会成为这后宫里,一个普通的妃嫔。   这样的日子,也不都是平静如水的,至少在后宫这渊深潭,永远是不可能风平浪静的。   不过再起风波的,倒不是她这里,是在昭阳宫。   事情虽起在昭阳宫,源头却还是缪轻容和韩充媛。两人此时正在昭阳宫争执不下。   缪轻容泪眼汪汪,脸上气得红霞飞起,道:“臣妾对韩充媛一向恭谨,不知哪里得罪,让韩充媛这样生气。”   韩充媛气得浑身乱战,几欲扑过去撕她,终究还是忍了下来,猛地跪下向前膝行几步,殷殷泣道:“皇后娘娘明鉴啊臣妾与缪妹妹同住一宫,虽然名义上臣妾时一宫之主,可臣妾对待妹妹,自问从未拿过什么架子,妹妹所求,臣妾能尽力办到地,无所不应的。臣妾念妹妹入宫不久,唯恐妹妹有什么不适应,或者受了什么委屈,处处都照应着,可是妹妹犹嫌不足,臣妾陪嫁的一些简薄首饰,妹妹若说一句喜欢,一句话臣妾便双手奉上,如今臣妾身边的侍女,妹妹也是张口就要,臣妾实在,实在是…”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身边的宫女玉琴也跟着自家主子,陪着一脸伤心的哭泣。   一旁的缪轻容显得有些心虚,但还是昂着脸道:“姐姐素日说的这么好,那只背后竟是这样不愿意。既然心不甘情不愿,妹没有何层面请了来。明明是韩充媛首鼠两端,一边小家子气舍不得自己的东西,一边还…”   “住嘴!”皇后在上面听的头疼,心里对这个不成器的堂妹实在是气急了。她一个小小贵人,对自己宫里的主位,又是正经的九嫔之一,她竟如此的不恭敬。   两人方才住了口,韩充媛忙低首跪着,缪轻容却是一脸的委屈。皇后与叹了口气,虽然两人各执一词,但她方才还是已经差不多听出了原委。   韩充媛顾忌着自己,对缪才人多有让步,大约在各方面都受了委屈,不能白一宫主位的谱不说,还要处处忍让。而自己这妹子的性子,她却是清楚的,自小在府里,被自己拿堂叔堂婶养的不知天高地厚,常常弄得府里鸡飞狗跳的,惯会欺负旁支姐妹和庶女,也就对着自己这一脉,因为自己父亲是族长,才抱着些尊敬。如今到了宫里,更是仗着自己是皇后堂妹,对同进宫的秀女从来没有好脸色,也就是那林灵波,惯会谄媚,又能忍让,才能与她合得来些。   看两人的说辞,大约是缪轻容就眼皮子浅,平日里惯会占小便宜,如今见了韩冲元的好东西,巴不得全占了去,韩充媛虽不舍,但又不敢得罪她。如今应是缪轻容不知抽的哪门子疯,又想起来讨要韩充媛身边的侍女。想来主子身边的侍女,信服一类都是充当了耳报神的,那会轻易送人。   因此在这件事上,皇后却是十足是能够理解韩充媛的,且不说她素来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性子,韩充媛在她座下依附多年,不知出了多少力,素来性子也还算和顺,因此这件事,她也不会太偏私轻容,而让韩充媛心寒。   韩充媛此时还是有些战战兢兢的,毕竟缪轻容是皇后妹子,她再委屈,再对皇后忠心,又怎能跟人家亲姐妹相比。   正跪在一边想着,不妨却听到皇后道:“轻容,韩充媛乃是正三品嫔位,你只是正六品的贵人,品阶比充媛低不说,充媛是你宫里主位,有比你早入宫这么久,怎么说,你都要恭敬才对。”缪轻容本以为皇后定会为自己撑腰,却不料皇后说出这样一番话,面色不由得一变。   韩充媛却是面色一喜,却掩饰地低下头去。。皇后不以为意,接着道:“本宫念你年纪小,有在家里娇纵惯了,对你屡有纵容,但你竟然这样放肆,本宫实在伤心。后宫自由后宫的法度,不同位份的妃嫔自由不同规制。你若缺了人使唤,大可来找本宫,以后莫要再去烦扰韩充媛。”看到缪轻容一脸的委屈家不以为意,皱了皱眉,声音陡然凌厉起来:“你听到了没有?”   缪轻容不敢放肆,只好跪下道:“是,臣妾知道了。”   韩充媛在一旁,虽喜皇后说话公道,竟是句句为自己着想一般,但又不免担心日后缪轻容含恨在心,再另寻衅找茬。这个想开口转圜几句,却又见皇后缓了神色,变换了语气道:“本宫知道你进宫不久,还有许多不能适应。本宫的话,你心里定然不服。可是你仔细想想。”皇后由松月扶着,缓步下来,先扶起韩充媛,又虚扶起缪轻容,道:“韩充媛对你,可有什么不好,那不是处处忍让迁就,你自己想想,自己有没有过分的地方?”   缪轻容虽然还有些不敢,但是面色已经软和下来,再开口,语气便好了许多:“皇后娘娘,臣妾…”   皇后道:“你知道和韩充媛的苦心就好,还不快给韩充媛道罪。”   缪轻容便也听话地冲韩充媛福了福身,道:“是妹妹不对,请姐姐见谅。”   韩充媛哪里能让缪轻容真的给自己道歉,忙撤了撤身子,道:“妹妹快别这么说。”两人来时气的如雷火一般,却不过一时半刻,便化干戈为玉帛。这点争执也没有太传开,但郁明瑚还是收到了一点风声。   但韩充媛此时确实有些受宠若惊,皇后先打发走了缪轻容,叫韩充媛进了自己寝殿,亲自携着她的手,两人一同坐下。   韩充媛有些诚惶诚恐,道:“娘娘,臣妾…”   皇后却一脸和蔼笑意,道:“是本宫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本宫总觉得我们几人最亲近,住得近些方便照样,没想到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韩充媛红了眼圈,道:“娘娘此言,臣妾万万当不起。说起来,还是臣妾自己处置不当,这才叫妹妹误会。娘娘今日处置,也是委屈了妹妹。”   皇后不在意地摇头笑笑,道:“她就是那样性子,以后她再有什么过分指出,你只管来告诉我,本宫替你收拾她!”   韩充媛一脸感激,泫然欲泣,满口的感恩戴德。两人再内室说了许久的话,皇后又叫松月亲自松韩充媛,回了宫又赏了流水价的东西进来,自然也有缪才人的,只是巧立了名目,掩盖了两人争执的丑闻。   皇后看着韩充媛离去的背影,眼神幽深,转身回了殿里,另一个宫女松香,小心翼翼地奉上一盏茶,道:“娘娘说了半日,也渴了,喝盏茶吧。”   皇后接过那盏茶,用茶盖拂了拂茶面,都:“也确实是累了。小的没脑子,大的也的确不省心。”松香低头侍立在一旁,恍若未闻,不敢接口。   清宁殿,韩充媛看着玉琴领着一众宫女将皇后送来的东西庆典造册,面色平静如水。良久,叫来玉琴:“八皇后送来的东西,挑几样好的,送给缪才人。”   玉琴迟疑道:“娘娘,这,您也太…”   韩充媛略一抬手,苦笑一下:“你不必再说,我都明白,可我又有什么办法。”顿了顿,又道:“你不必去,让玉竹去就行了。”   玉琴感激的行了一礼,道:“都是因为奴婢,才惹得娘娘如此委屈,娘娘还这样疼惜,奴婢万死难保大恩!”韩充媛扶起她,道:“你是我陪嫁进攻的,与我一同长大,与我最贴心。你得罪她,也是为了我,我也是没用,才只能依附皇后,如今还要受缪轻容的闲气!”   玉琴忙温声安慰,主仆二人低语,自是情深意切。其实韩充媛与缪轻容的争执,无非是缪轻容见韩充媛陪嫁的一套墨玉首饰,见了喜欢便想讨要。但那首饰,原是韩充媛母亲遗物,自是不肯赠人。缪才人怎肯碰壁,自然说了许多不好的话,玉琴气不过,便想为自己主子辩驳几句,如此得罪了缪轻容,缪轻容便改了计策,讨要玉琴,目的自然不用明说。韩充媛不肯,两人一来二去,便闹到了皇后跟前。   第二日,韩充媛却是又跟缪轻容携手去昭阳宫请安,一派和气的好姐妹模样,只是这表象之下,会有多少抱怨和不敢,就不得而知了。   郁明瑚听说了这件事,不觉有些啼笑皆非。她自然没有听说的这样详细,只是一听便能猜得大概,不过如此看来,韩充媛再皇后旗下,大约也是有些憋屈的,如今有了缪轻容这个混世魔王,自然更是要在皇后前退上一射之地。皇后背后的缪家实力不可小觑,有这么个突破口,大约也能有些裨益。   想到这里,明瑚忽然叹了口气,有了些怅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想事情,竟然都是从利益出发,像这件事怎么做对自己和母国最有利,该怎么利用这个人,这件事。果然嫁入着后宫,就再不复青春年少时的单纯了。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矫情,都已经在这宫里快一年了,还有这样的心思,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便又振作起来,回到书案前,太后生辰将至,她打算给太后进献一本手抄的金刚经。以来可显诚意,最近事多,也没有多向太后请安;二零也可以磨磨自己的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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