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我好像没有见到过李威利的生前详细资料，只有现场勘察笔录。”白之汝双手环胸，语气随意，“他是个文物收购商人，杨锦才又在玉雕厂工作。也有可能是通过杨锦才来判断玉器真假，看是否有收购价值。” 　　 　　李智祥直视着白之汝的双眼，似笑非笑，没有开口，两人之间形成一种奇特的氛围。 　　 　　白之汝看似没有施压，但话里话外都在刺探他。而李智祥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并不针锋相对。相处起来，有一种和谐的平衡。 　　 　　颜芸生怕白之汝给李智祥难看，忙跑过来打圆场道：“白姐，你可以找张队要，可能是我们的等级还看不到李威利案的全部资料。” 　　 　　白之汝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她本来也没想着李智祥能光明正大地把所有的细节都告诉她。不过她现在愈发确定杨家村案和713案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杨锦才或许是盗墓集团和文物贩子们物色的一个匠人，甚至他更有可能是一个参与者。一个能跟海外古董商阔佬塔上关系的人，绝不是一个所谓忠厚老实的手艺人。 　　 　　李队夹着一摞文件走进室内，先跟李智祥打了个招呼：“Elroy来啦，这几天跟着小白她们忙活还习惯吗？” 　　 　　办公室里他的同僚们偷偷笑起来，四十多岁的大叔操着一口不标准的发音叫人家的名字，嗑嗑拌拌又说不好，真的很奇怪 。 　　 　　李智祥很有礼貌地笑着道 ：“大家人都挺好，跟他们在一起工作蛮顺利的 。” 　　 　　吴勇主动接过李队手中的文件，好奇问道 ：“陈兴文手机里的录音这么快就破解出来了吗 ？” 　　 　　“哪能这么快呀 ，我来就是通知你们 ，局里有新任务下发 。”李队挑了挑咖啡，最后还是没有拿，自己泡了杯茶。 　　 　　“是不是又准备让我们去找那个阿文？”白之汝百分百确定地问道。 　　 　　李队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这次去不要打草惊蛇，而且就你和小李去。” 　　 　　他终于放弃怪腔怪调地叫人家的名字，直接称呼人家的姓。 　　 　　颜芸着急了：“为什么就白姐和智祥去啊？”吴勇捅了她一下，又改口道：“我意思是李先生和白姐两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李队胸有成竹地摇了摇头：“不会，等会你们去张队办公室详谈就知道了。” 　　 　　白之汝预感张队有此安排是因为阿文可能牵涉到713案中，否则他不会让自己和男同事出外勤。 　　 　　李智祥其实刚回到所里就有A国同事通知过他，这个寄信的阿文大名叫林秋文。他曾经和叔叔李威利有过业务往来，也是在国际上小有名声的文物贩子。 　　 　　两人刚到张队办公室，就看到所长也在。张队把两人引到办公桌旁，请所长给他们交代任务。 　　 　　“这个林秋文是一个极其狡猾的商人，西京刑侦大队多次拘留他，最后都以证据不足而释放。”所长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这次不能直接上门抓人，所以对你们的刑侦水平要求很高。” 　　 　　“特别是白之汝，张队倾力向我推荐你 ，我可是对你寄予厚望。” 　　 　　李智祥问道：“我们去那里主要执行什么任务？” 　　 　　“你们要化装成客商，慕名而来收购他店里的古董，主要是探听他手里的古玉来源。” 　　 　　所长递出两份文件：“这是林秋文的个人资料，你们拿回去好好研究。” 　　 　　白之汝当即表示定不辱使命，她特意跟所长提起颜芸和吴勇两个实习生，能力很强又有责任心，希望自己去西京后还能留他们在专案组。 　　 　　果不其然，下午张队趁没人注意时，告诉白之汝：“这个阿文在713案里也出现过，给海外文物贩子提供收购渠道的就是他。你接近他时看看能不能套出713案的有效线索。” 　　 　　回到宿舍，白之汝又翻阅起私摄的713案档案。在档案里她找到了林某，这个林某从事中间商生意已经二十多年了。 　　 　　他在713案里没有直接参与盗墓和偷卖，但他的身影却出现在每个交易的痕迹里。 　　 　　这是个谨慎狡猾的老手，每次介绍交易后都会扫尾。警方没有当场抓住过他，最后都能被他以各种方式逃脱。 　　 　　白之汝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段时间太忙了都没来得及打理，头发已经长到肩上。 　　 　　她看了看卡里的余额，还是决定找把剪子，自己在宿舍里把头发修一修 。其实上学时很多同学都觉得长发的她比短发的她好看 ，但自从申请到晋城来做一线刑警，工作繁忙她就留了三年的短发。 　　 　　夜凉如水，这几天晋城难得的没有下雪。白之汝剪完头发后稍稍用梳子打理了一下 ，许是一顿折腾后错过了睡意，她又陷入了失眠的状态。 　　 　　下意识地掏向怀中，却突然想起 自己下定决心要戒烟 。她宿舍里倒还有几箱泡面，于是白之汝拿了一碗泡开后，捧着站在中庭一边赏月一边吃夜宵。 　　 　　“好巧 ，白警官 ，你也没有睡 。”身后的声音还带着慵懒的语气 ，脚步声渐渐靠近 ，白之汝下意识地捂住了泡面碗 。 　　 　　“现在已经好晚啦，你还在吃夜宵吗？”李智祥一张嘴，白之汝就隐隐觉得头疼。 　　 　　真是点背，早知道还不如在房间里 吃完拉倒。现在又要听他的营养课堂，本来就睡不着这下彻底别想睡了 。 　　 　　果不出白之汝所料，略带嫌弃地看了眼她手中的泡面 ，李智祥又开始了 他的养生之法的宣传 ：“如果晚上真的很饿的话，可以喝一点牛奶，早点睡觉 这样对胃会比较好。” 　　 　　白之汝没说话，默默地将手中的泡面扔进了垃圾桶。 　　 　　李智祥却并不想放过她，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絮叨道 ：“我已经好几次发现你有这样的情况，夜里不是抽烟就是吃这些不健康的食物，还是你只是单纯的睡不着，出来找点事做 ？” 　　 　　白之汝是个慢热型的人，她自认为跟李智祥不熟，所以也不想跟他交流些什么 。 　　 　　“白警官 ，中午你问我关于李威利的案情，现在我和你讲你还有兴趣听吗 ？”李智祥苦恼地托着下巴，好像很艰难地才做出个这个决定 。 　　 　　“当时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说出来可能会有些不方便。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想可以跟你说一些重要的案件线索 。” 　　 　　白之汝停下了脚步 ，对于任何能破解案子的事情她都有兴趣了解 。 　　 　　“实际上一开始我们也不确定，杨锦才和李威利的死亡一定会有联系。毕竟，李威利的家人们不知道关于这个杨锦才的任何事情。”李智祥慢慢走到中庭的前方，仰头看向天上的月亮。 　　 　　“他的死亡实在太突然了，警察仔细勘察了案发现场。但是没有任何有效的发现，凶手仔细打扫了屋子里所有的痕迹，而且在进屋行凶前就已经破坏了 周边的摄像头。” 　　 　　“我们现在所能知道的就是他特殊的身份和保险柜里丢失的财物，但是要定为入室盗窃杀人案也太勉强，枪击的手法和精准度绝不是普通毛贼能做到的 。” 　　 　　白之汝听着突然插嘴道 ：“所以 任何在他保险柜里珍藏的东西都成了你们 寻求的破案线索。你们还是怀疑因为他走私文物的事情，才导致了他的身亡。 ” 　　 　　“不错，这也是我们为什么盯准了杨锦才案的原因，我一听说这个人在玉雕厂工作。下意识就觉得他和李威利的 交情绝对不是那么单纯。” 　　 　　夜晚的风越刮越猛 ，白之汝搓了搓手，放在冻得冰冷的脸上捂了捂。 　　 　　“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更坦诚一点 ，你有我的邮箱，他的人际关系和聊天记录我想你们警方手里都有，希望明早醒来我能看见那些资料在邮箱里。” 　　 　　说完又快速地跺了几遍脚：“还是谢谢你今晚和我聊了这么多，我们能交换的信息越多，可能更容易获得线索和证据。明天还要坐高铁去西京，早点睡吧 。” 　　 　　白之汝双手环住身体 ，敏捷地跑进了自己的宿舍 。夜幕中李智祥静静地伫立在中亭，风吹得他的衣角沙沙作响 ，沉郁的黑幕拢住了他俊朗的五官，内心焦灼的情感隐于平静的表情之下 。 　　 　　他静静站立了半晌 ，方才抬脚走进了男士宿舍。 　　 　　张队帮他俩订的高铁票是六点的早班票，到西京正好三个小时 。 　　 　　白之汝一大早就起床梳洗，她特意在镜子前用发胶将头发梳到脑后，连两侧的碎发也仔细用手抿在耳旁，上次炸毛的头发已经成为她心里过不去的一个坎。 　　 　　无论什么时候见到李智祥，他都是衣冠楚楚，斯文整洁的样子。自己却在他面前丢了那么大一个丑，以后还怎么在他面前维持高冷的人设 。 　　 　　两人的票是坐在一起的，一路上 白之汝要么在假寐要么就戴上耳机听歌。旁边坐着一个还不熟的男子，她浑身不自在。 　　 　　李智祥却很泰然自若，他特地在高铁站餐厅里买了一杯咖啡和三明治，白之汝偶尔偷偷瞄他在干什么，发现他不是看艺术杂志就是看经济网站。 　　 　　三个小时过去，白之汝浑浑噩噩地下了车，李智祥却正好看完最后一篇财务报表。 　　 　　她轻叹一声，不得不佩服人家的毅力，要给她三个小时看这些东西，怕是会郁闷地疯掉 。 　　 　　李智祥和白之汝下车后并没有急着赶去林秋文的藏宝斋 ，张队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们一定要静下心来潜伏，先把西京的古玩市场摸个底再做打算 。 　　 　　其实白之汝一直怀疑李智祥才是这支跨国警队里的领头人物，虽然他不是那个和领导接洽 ，管理团队的人。但有什么消息他却总是能比自己提前知道，就连 “老油条 ”李队都对他以礼相待 。 　　 　　“我们要先去买身行头，回了宾馆之后我还要和几个老同学联系，这样更有助于我们打探阿文的消息 。”白之汝拿出了一张银行卡，这是队里特别播给他们的行动款项 。 　　 　　“人靠衣装，要想在西京的文物行里买出名头，必须先得换一身贵气的装扮 。”虽然白之汝一直都是穿警服，平常时候都穿休闲服装，但是她还是懂得一些社会上的隐性规则 。 　　 　　为了节省经费，白之汝都没有打车，而是带着李智祥骑共享单车到了西京的最高档商场 。 　　 　　“你平常穿衣服都是什么风格啊？ ”白之汝连自己的女装都搞不太清楚，更不知道给李智祥买什么类型的衣服。但是她有想过，实在不行就买一套西装。 　　 　　李智祥今天没有把额前的碎发用发蜡梳上去，细碎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眼 ，白之汝盯着他高挺的鼻子一时间 看入了神。 　　 　　“我一般没有特别想穿的品牌，衣服合身，穿起来样子合适就可以买。”李智祥耸了耸肩，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我感觉这个商场里任何牌牌子的衣服都可以买，不过对待像阿文那样的人，我看我们身上还要带一点首饰。” 　　 　　“毕竟有一个他感兴趣的点，更能方便我们和他沟通 。” 　　 　　听他这样说 ，白之汝还真的以为 他平常对服饰没有什么高档的品位。 　　 　　等到真正进去挑选衣服的时候 ，反而给了她很多意见，经过他的搭配和 改造，白之汝不得不承认比她自己平常 买的样式要好看很多。 　　 　　干脆自己也不逞能，直接将挑选衣物的任务交给了李智祥。 　　 　　每每看着一笔刷出去的钱，白之汝都要痛心半天，虽然是公务支出但她还是觉得花这么多钱有点不值得。 　　 　　反观李智祥花钱就比较大手大脚，只要是看上的衣服从来不问价格，气得白之汝说他是 “土包子进城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心疼公家的钱。 　　 　　李智祥也不辩解，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盛满了笑意，回宾馆之前还自掏腰包请白之汝喝奶茶。 　　 　　一到宾馆白之汝就瘫倒在沙发上 ，“感觉逛街比办案还累 ！”。 　　 　　她揉了揉已经僵硬的脚踝，“下次宁愿在山沟里窝上几天都不想在这种商场里逛街 。” 　　 　　李智祥帮她把东西全部归置到桌上 ，觉得很新奇：“白警官，你不喜欢好看的衣服和精美的首饰吗？我感觉女孩子都喜欢逛街购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