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警告
到了汀兰榭,不同于前几日的热闹,虽然晴空万里,却总是显得有些门庭寥落。明瑚进去之后,院中洒扫的小宫女珠儿见了她,放下手中的扫帚行了一礼,明瑚笑了笑,道:“你家美人还在睡觉吗?“
珠儿回道:“是,贵人今日用了早膳,就一直躺着。”
明瑚点了点头:“我进去看看。”
韫兰果然在床上躺着,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并没有在睡觉,而是半躺在床上看书,瞧着精神倒还好。
明瑚笑道:“怎么也不躺着,这样看书,仔细费眼睛。”
韫兰见她进来,放下手中的书,坐起来笑道:“躺的久了,身上乏得慌,又懒得起来,干脆就找本书看看。”
明瑚坐到她榻前,仔细看了看她地面色,虽然还是有些蜡黄,但比前几日已经有了一丝血色,便笑着说:“脸色好些了。”
韫兰笑道:“听说姐姐母国使团离京了,皇上也不打算发兵,这是好事。”
明瑚点了点头,又叹道:“韫兰,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更没脸对你道谢,以后…”
“姐姐!”韫兰眉头一皱,打断了她。明瑚一怔,忙笑道:“是我不好,又惹你伤心。”
韫兰也叹了口气,道:“姐姐,后宫寂寥,我们两人相依,虽然我们相识时日不长,可我心里,是真的那你当姐姐看的。有些话,姐姐也不必再说,有些事,也不要再放在心上。”
她声音虽轻,但语气坚定,竟透着些不容置疑的味道:“孩子,没了,我很伤心,我以为他能平安出生,我们一起养着他长大。”说到这里,明瑚也朦胧着透出泪意,这个孩子,这个要做她外甥的孩子,是她最对不住的,他还没等到这世上看看看,还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就这样没了。她有些艰难的开口:“…”
韫兰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凉,掌心却透着一丝暖意:“可是事已至此,我们没有办法再去改变,而且,请姐姐记住,这个孩子,是因为德妃,是她害死的,本来就是她,心思恶毒,我们防不胜防,这与你我无关,请姐姐千万不要再介怀了。”
明瑚心中只觉感动,在这深宫里,终于还是能够有如此真切的情谊,她心里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又拿来针线,做了些绣活儿打发时间,就好像回到了韫兰没有怀孕的时候,韫兰笑着叫来晶儿取来一块玉缎,对明瑚说:“这玉缎做衣服嫌有些厚,但是用来做荷包是最好了,这种布料,色泽最为光滑,这段荻蓝色的是我最喜欢的,给姐姐做一个荷包好不好。”
明瑚接过一看,果然十分好看,便笑着说:“好呀,我那里恰好也有一块布料,倒是缕金锦的,我也嫌它太笨,一向也只是收在库里,是藏青色的,不如这样,我用那块料子给你做个香囊,那颜色绥中,有什么宴会,着深色衣服倒也相配。倒是我们一起带在身上。”
韫兰道:“这样不好,缕金锦何其名贵,做成香囊岂不可惜。”
“再好也不过是一匹布而已,只是我的针线不好,你不要笑话我。”韫兰便点了点头,两人性质上来,各自叫人取来锦缎绣绷,韫兰也下了床,在殿中一起做针线,打发去了半日时光。
很快就到了中午,韫兰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转头看了看墙角的时辰钟,道:“已经这个时辰了,不如先放一放,今日姐姐就在这里一起用了午膳吧。”
明瑚点了点头,道:“也好。”便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木云木溪便上来各自收拾,两人除了寝殿,外面已经在摆膳,明瑚一看那彩色,俱是清淡滋补的,笑道:“你这里的小厨房,服侍倒也尽心。”看这些菜式,编制都木溪定是尽了心,安排了些食补的方子,这样的房子对身体是最好的,但就是未到有些差强人意。明瑚幼时有一段时间身体不好,姑姑长安排叶嬷嬷做这样的膳食,吃的明瑚很是痛苦。
韫兰挤了挤眼,道:“虽然知道她们这也是为了我好,可是连着这几日什么野鸡山药汤呀,白参老鸭汤呀,清汤白鲫鱼一类的,吃的我嘴里没滋味的很,今日姐姐在这里吃饭,可也要尝一尝这全清淡的了。”
明瑚知道她是在打趣自己一向口重,最喜欢辛香麻辣的食物,便笑道:“我今日倒正好想些清淡的菜式,妹妹这里的到正好,今晚回宫,晚膳的时候再用些烤炙的东西,妹妹倒是还吃不得,等过些时日,而妹妹在一同与我,尝尝南边厨子的手艺吧。”
韫兰无奈的笑了笑,:“姐姐惯爱打趣人,不过我倒是一向喜欢清淡的,不过一直吃倒也不太喜欢了。”
明瑚便安慰的给她夹了一著鱼肉,道:“你先安心修养些时日,过几天再吃好吃的。”
两人一起吃了饭,又回了寝殿做了会儿针线,见韫兰有了些倦意,便告辞回了承光殿。自然是带着委婉的香囊,韫兰已经快要完工,但她那个却只是将将绣了有一半,香囊上原本她是想绣飞蝶穿花的花样,但绣着绣着,又觉得太难绣了,便又改成了桃枝春意的花样。
回了承光殿也没什么事,明瑚修了会儿花,实在有些不耐烦,心里其实有些后悔一事逞能,对韫兰说要给她也绣一个香囊,实在她不是擅长做这些的。
明瑚又绣了几针,没了耐心,便丢开了手,回到案前习了会字,这几日兵荒马乱的,也一直没有静下心来好好写字。不一会儿,素心突然有些慌乱的进来,道:“没热门,方才司寝司的人来传话,说皇上今日翻了您的牌子。”
明瑚一惊之下,撂下手里的笔:“什么?你没有听错?”
素心点了点头:“是司寝司的刘公公来传的话,皇上今日翻得您的牌子,来请您快些准备着。”
明瑚实在是有些意外,做下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道:“皇上怎么会想起来翻我的牌子,真是…”
素心也道:“刘公公来船只的时候,奴婢也有新不敢相信,不过皇上来总归也不是坏事,不如美人先准备准备着吧。”
明瑚却还在思考李元祯为何会突然来她这里,依李元祯的形式,必然不会是见色起意,也不会是心血来潮,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听到素心的话,笑着说:“倒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又想到今日李元祯翻她的牌子,省的象召她去养居殿侍寝一样的麻烦,但是嫔妃侍寝,自然是需要沐浴更衣的,便道:“去传热水吧,待会儿我要先沐浴,再去把那件浅青色竹纹的裙子拿出来,今日我要穿那件,配我的那对竹枝簪。
素心笑着说:“美人匠心独运,这样一来自然是好的。“
便都忙了起来,虽然明瑚口中说的不用收拾,但到底是皇上要来,外面的小荷小桃也都在打扫庭院,明瑚沐浴出来,换了衣服之后,便坐在了妆台前。
素心几人想要给她梳妆,被明瑚给拒绝了,明瑚自己就不喜欢梳妆,且今日是亲,没有哪个人喜欢看着眼前人是一脸惨白的粉,厚重的妆的,因而她只是薄薄的再腕上摸了一缕香膏,唇上淡淡扑了一层胭脂——这胭脂是她曾经闲来无事制得的,最是清浅滋润。
至晚,明瑚带着承光殿得宫人,在门口迎候皇上。她站在门口的时候,其实心里是非常的不情愿的,晚上虽然不算冷,但是已经带了些凉意,与其在这里战战兢兢的等着李元祯,她更愿意在自己殿里悠闲的写写字,看看书。
过了大约又一刻钟,才远远的见到皇上的銮驾。到了近前。明瑚便跪了下去,口中道:“臣妾郁氏,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李元祯看到明瑚,有些单薄的身体,身上穿的衣服更映得人比纸薄,叫他忍不住想握一握那双纤细洁白的柔荑,他也确实就这样做了。
下了轿,便对明瑚说:“爱妃平身。”便伸手扶住明瑚的手,感到掌心的冰凉,道:“夜间风凉,爱妃要保重自身。”
明瑚有些意外他第一句竟是关怀自己的话,忙笑道:“多谢皇上关怀。”
李元祯却也没有在放开她的手,就这样相携进了承光殿,李元祯一进去,环顾四周,便笑了笑,道:“爱妃这里还是如当日一样,洗尽铅华,别有一番风味。”
明瑚觉得他这话不像好话,但也不能反驳,只好硬着头皮道:“谢恩皇上夸赞,臣妾愧不敢当。”李元祯听完这句干巴巴的话,还在等她的下文,不由得笑了笑,道:“爱妃倒是天真可爱的紧。”
天真可爱?这话放在自己身上,可真不太合适吧。明瑚心中腹诽,但也只能毕恭毕敬的在一旁服侍,招招手让平嬷嬷奉上一盏茶,李元祯接过略饮了一口,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道:“此茶清香悠远,回味甘甜,还带些隐隐的竹香,不知是什么茶?”
明瑚便回道:“回皇上,此茶命玉竹茶,是臣妾家乡一座山上特有的,倒也不算名贵,只是未到还算别致。”
李元祯把玩着那个小小的茶盏,笑道:“朕倒觉得这茶味道不错,不如你穿心给南楚,明年进贡,加上这茶。”说罢脸上带着笑容,观察着明瑚的表情。
明瑚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掩饰下去,道:“皇上说笑了,若您喜欢,直接下道谕旨,臣妾皇兄必然会能奉上。”
李元祯像是没有注意到明瑚的失态,依旧带着笑容:“是吗,朕下旨意,到底不如你飞鸽传书来的快吧。”
明瑚只得跪下,道:“臣妾不明白皇上何意,臣妾若要与皇兄和姑姑传信问候,自然是通过驿馆,一站一站的传递,怎会有皇上快马传信来的快。”
李元祯虚扶了一把明瑚,道:“朕不过说笑,爱妃紧张什么。”
明瑚只好起来,勉强笑道:“是,臣妾这里倒有些玉竹茶,还是南楚来使,带来的,皇上若喜欢,不如臣妾包上一些。”就知道李元祯来这里没什么好说,原来是特意警告他来的,不知道是哪里露出了嘛叫,被这位查出了她于母国往来的踪迹,看来以后的确需要安静些时日了。不过看李元祯的反应,想必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对大成不利的事,否则也不会只是轻飘飘的过来警告她了。
李元祯大手一挥,随意的打断了她:“哎,朕若是想这茶了,直接来你宫里不就好了。”明瑚做出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心里却暗暗巴不得他不要来。
李元祯话也说了,看明瑚被吓了一跳,便知此行的目的也达到了,接下来就只放松了。他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在殿里转了转,感觉到明瑚像只小尾巴一样的跟在自己身后,也起了些逗逗她的心思,便故意走到簸箩前,拿起明瑚为昨晚的香囊看了看,见那香囊用料精致,配色亮眼,看的人眼前一亮,不由赞道:“朕一项只知道你的打字写的不错,没想到你也是一向擅长绣花。”
明瑚不觉有些无语,她好歹也是一个女子,会绣花有什么稀奇的,但皇帝陛下说的话,她除了谢恩附和,断然是不敢再说其他的话,只好打哈哈:“臣妾闲来无事,于徐贵人一同做着玩的。”她也没有瞒着李元祯,既然他连自己跟南楚来往只是都知道,相比日常生活起居他也是拍着人盯着的,便也都如实告知。
不料李元祯听完,将香囊抛到她怀里,道:“既然爱妃每日空闲,不如也给朕做一个,朕瞧着这布料就不错。”
明瑚有些纳闷,他身为皇帝,有多少人上赶着专门给他做香囊扇坠,为甚恶魔要她做的,她就不信,李元祯看不出来自己这个香囊的休矣并不算十分精致,但是她却不敢说出来,只好笑道:“臣妾遵命,只是不知道皇上喜欢什么花样?”
李元祯玩味地笑了笑,重复道:“什么花样?”一边上下打量着她,吧明瑚看的有些不自在,她自问是个坦荡胆大的,妹妹于李元祯对上,却总是在心里就有些怵他,感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将人看的彻底。正当她想要开口只是,李元祯却有了主意:“就竹枝纹吧,朕瞧你今日穿的这件衣服,倒是清新别致。”
明瑚低头笑了笑,道:“是,臣妾还有一匹玄色的缕金锦,就用那匹做吧,只是臣妾绣活实在稀松平常,还远皇上不要嫌弃。”
李元祯起身笑道:“还未送到朕手里,怎知真会嫌弃?”便网寝殿走去:“不早了,就寝吧。”明瑚只好跟着他往里走,身边的江喜和平嬷嬷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重重帷帐一次放下,掩住了一室旖旎,明瑚觉得这天气还是太热,出了一身的汗,竹枝簪从发间滑落,被李元祯握在手里。
第二日,明瑚起来,觉得腰酸背痛,依旧是流水一样的赏赐进了承光殿,去昭阳宫请安的时候,不出意料地收获了缪轻容地几句阴阳怪气,林灵波却是出乎意料的安静。这些日系,新人地热乎劲渐渐过去,老人中虽然去了个德妃,但甘昭媛,韩充媛几人,仍是比新人们见宠,相比之下,这些新人难免有些失意。
明瑚并不以为忤,她身份特殊,出了几句不冷不热的话,一向也没有人明目张胆的呛她,随便应付几句便照常回了承光殿。
采容正在整理她的首饰,见她过来,问道:“美人,您昨日佩戴地那支竹枝簪怎么没了,那可是上好的翠玉做的,奴婢今日一早便发现她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宫里人闻言都有些紧张,明瑚却有些局促道:“没事,不用找了,是我…收起来了。”采容不疑有他,便撂开了手,明瑚有些心虚的出了口气,他怎么好意思说是李元祯拿走了,一想到他昨夜做的坏事,明瑚不仅皱皱眉,有些脸红,跺跺脚进了内殿,不再去想这个。
采容此时却又凑过来,手中捧着一个锦盒,道:“真是巧了,皇上今日送来的东西,有一对青竹样式地玲珑步摇,十分精致。”
明瑚接过一看,果然工艺精湛,用的料子也是上等的翡翠,她一看倒也很喜欢,便说:“放到妆台上吧,过几日配些合适的衣服戴上。”
采容笑道:“男的美人对着些钗环有兴致,奴婢一定给您选件漂亮的一副来配它。”明瑚笑着点了点头,却又想起一事,叫来木云,吩咐她:“这几日我们的人都蛰伏,不要再有什么事了,皇上已经察觉到我与母国的来往,要小心行事。”
木云愣了愣,很快就反应过来,恭敬地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