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徐贵人
一路上,明瑚沉着脸,有些自责地说:“是我大意了,不知是谁如此耳目灵光,走露了风声。”扶着她的采容不免安慰道:“这几日事情杂乱,公里人又多,本来这就不是可以瞒下的事,您也已经尽到心了。”
平嬷嬷倒是有些疑惑地说:“可是这才不过一日的时间,怎得风声就传到了皇上二中,还下了恩旨。依奴婢看,这是恐怕没那么简单。”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还是到汀兰榭看看韫兰才知道原委。”
到了汀兰榭,永福宫里一片热闹,皇上皇后虽然没有亲临,但都派人送了赏赐,各宫妃嫔也都跟着接连送来许多贺礼。
明瑚刚进永福宫,就见一列又一列得小宫女小内侍们捧着托盘进进出出,木溪正在汀兰榭门口招呼着迎来送往,明瑚与平嬷嬷对视一眼,木溪见到明瑚,忙吩咐了身边的小宫女一声,自己过来:“见过美人。”
“你怎么在这里,韫兰呢?”
木溪道:“沈美人来看望许美人,她们正在里面叙话,因殿里忙不过来,奴婢帮扶桑支应一阵子。”
明瑚不由得皱了皱眉,吩咐木溪:“你先忙着,我进去看看。”
里面早得了通传,明瑚刚进去,扶桑就迎了出来:“见过郁美人。”
明瑚一面朝里走,一面笑道:“你家贵人可好?”扶桑笑道:“多谢郁美人挂念,贵人一切安好。”
到了内殿,韫兰却半躺在床上,瞧着面色倒有些苍白,沈美人坐在一旁,殿里除了她二人,还有一个脸生的小丫头,应该是沈颜的宫女。明瑚心里不禁有些意外,这才不过几日,韫兰竟然对沈颜如此信任,不知道是该说她单纯,还是该说她愚蠢呢。
韫兰原本正在跟沈颜闲聊,听到扶桑通传,连忙叫人请明瑚进来。她知道明瑚帮她隐瞒怀孕一事是为了她好,但是终究不能让明瑚一直为自己操劳,据这一段时间的观察,沈颜此人,性子恬淡,而且好像前纪念和皇后有过一些矛盾,这才导致她默默无闻这么长时间,如果筹划的好了,对于姐姐未必不是一个很好的助力。
明瑚见韫兰就要起身,忙快步走过来按住她:“你现在身子不方便,就好好躺着吧。”沈颜也早已站起来,二人行了平礼。明瑚笑道:“沈美人素来淡泊, 一向倒少见你走动。”
沈美人微微一笑,说不出的风姿秀丽:“我与徐贵人同居一宫,如今徐贵人大喜,自然该来拜见。”这话说的不远不近,滴水不漏的毫无破绽。
明瑚笑了笑,没有再接话。坐下后问韫兰:“怎么有了好消息也不早早告诉我,我听了船只的公公过来,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呢。”
韫兰一怔,笑道:“不是有意瞒着姐姐的,也是我素日里葵水没有规律,晚了这半月都没发现。”
沈颜此时却起身,施了一礼道:“二位可先聊着,我宫里还有些事,就先告退了。”韫兰笑道:“多谢姐姐来看我,扶桑,替我送一送沈美人。”
等沈颜出去了,明瑚吩咐采容:“你出去看帮着照应一二。”采容会意,连着扶桑、平嬷嬷都退了出去,殿里一时只剩下韫兰明瑚二人。
明瑚淡淡开口:“怎么回事,一日的功夫,我不信木溪这么没用,会让你怀孕的的这么快就传了出去。”
韫兰低了低头,道:“姐姐听我说,的确是我自己说出去的。姐姐如今自顾不暇,何必在为我操心,我怀孕一事必定是瞒不住的,如此倒不如主动说出来,事情过了名录,谁要是想下手也就会有个顾忌。”
明瑚不禁有些生气,站起身道:“我自顾不暇,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自顾不暇,我说了回报你把母子平安,就不会将你不管不顾,可你倒好,自作聪明,把自己置于险境!”
韫兰忙拉了拉明瑚的袖子:“姐姐息怒,我不是这个意思!”
明瑚虽然心中还有怒意未消,但到底还是顾忌着韫兰身体,回身坐下,盯着韫兰:“那好,你倒是说说看,你是什么意思?”
韫兰忙道:“姐姐,你看沈美人如何?”
明瑚有些不解,道:“沈颜?这又与她何干?”
“这也是我机缘巧合听人说的,沈美人原来曾经位至婕妤,后来有孕更是要封九嫔,只是她有孕三月就小产,小产后一直郁郁寡欢,还在接驾时冲撞了皇上,被皇上下旨谪降为美人,后来就寂寂无闻了。”
“这些事我也听说过一二,怎么,你是想与她结盟吗?”
“姐姐果然聪慧。”韫兰的双眼像是小鹿一样闪着光:“以姐姐的手段,比能够收沈美人为助力。”
明瑚虽然已经大致明白了韫兰的想法,还是有些担心,于是问道:“那这跟你有孕只是有什么关系,你还要公之于众。”
“妹妹只是想,要是皇上分了些心在后宫,也许就会暂缓攻打南楚的计划,姐姐也可以稍缓谢谢,再从长计议。”
明瑚不禁苦笑:“难道你以为,皇上会为了后宫之事,来耽误他的前朝大事吗。”
韫兰闻言,不禁有些沮丧,忍不住说:“是我考虑不周了。”顿了顿,又想起来:“姐姐,那我…”尾音有了一点颤意,明瑚虽然对她自作主张还是有一些不满,但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不由安慰道:“好啦,你也别害怕,南楚那边的事呢,你暂时还不用操心,我总有办法应付。不过你想的倒也算是不错,过了明路,有人暗地里下手我们也好对付,这几日让木溪多留意着,你就说身子不适,明日我与你一同去向皇后告罪,你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皇后想必也会同意你在宫里养胎,免去你每日请安。你每日就缩在这永福宫里,别人想要下手也不好找机会。”
韫兰听了她的分析,松了一口气:“还是姐姐想得周到。”明瑚白了她一眼:“我还你为你是思虑周全的,没想到做事情竟是这么冲动。好啦,现在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韫兰哽了一下,道:“我还以为姐姐不会注意到。”明瑚笑道:“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在这半天之内,就把你有孕的事情传到皇上耳中的。”
“是我本来想要直接请了太医过来,太医来了之后,自然真出了脉象,我便派人去回禀了皇后娘娘,木溪姑娘特意大谈了皇上也在,因此皇上也知道了。”
明瑚似笑非笑的说:“木溪这丫头到听你的话,纵的你这样鲁莽。不过这样也好,你如今升了贵人,内廷司的供奉也会好点,再加上你现在怀有龙胎,也许皇后会恩准你在自己的宫里设小厨房也不一定。”
又站起身,道:“好了,看到你还好,我就放心了,承光殿里还有些事,我就先回去了。”韫兰想要起身送送她,明瑚不让她起来,她也就没有再坚持,目送明瑚走出门外。
明瑚走到殿外,见木溪仍然忙碌着,汀兰榭因为自家的主子有孕又晋位,这一天都很是热闹,明瑚走到木溪身边,木溪恭敬地行了一礼,明瑚看了他一眼,道:“今日辛苦了,晚上早点回来。”
木溪低声应了一声,平嬷嬷脸色有些不好看,但顾忌着还在外面,便也没说什么,主仆几人没了来时的匆忙,安步当车,悠哉游哉地回了承光殿。
回到承光殿,平嬷嬷见身边没有外人,忍不住问明瑚:“美人,徐美人…徐贵人这样做,木溪她还…”
明瑚笑了笑,道:“我还以为平嬷嬷会再等一会儿问我。”平嬷嬷便有些不好意思,“是奴婢冒失了。”
明瑚走到锦榻前坐下,没有急着回答平嬷嬷的问题,问跟进来的素心:“给韫兰的礼,可备好了?”
素心笑了笑,施了一礼道:“已经备好了,备了两对赤金红宝步摇,还有六匹云锦,两对碧玉樽。”明瑚点了点头,道:“很好,等会儿就送去吧,再加一对明犀香囊。”
素心应声退出去,明明胡方道:“嬷嬷是不是不明白木溪怎么这么听韫兰的话,还帮着她欺瞒于我。”
平嬷嬷笑了笑,道:“是奴婢愚钝,看美人好像早就知道了,可今日您又为何?”
“嬷嬷说的不错,我确实早就知道韫兰想要将自己有孕的风声传出去,也是我叮嘱木溪帮着他的,否则就凭韫兰一人,怎么能这样准确又顺利地将消息传到皇上耳中。我正有一事要叮嘱嬷嬷。”
平嬷嬷连忙躬身:“美人请讲。”
“昨天我收到风声,说德妃已经知道了韫兰有孕之事,想要对她下手。”
“我需要你这两天仔细照应着点韫兰,木溪虽然还算是懂点医术,但到底没有您就是宫闱,对一些宫里面的手段清楚,也能够提防着些。”平嬷嬷连忙应了,明瑚又叹了口气:“是我将韫兰卷到这场风波里的,我虽然是不得已,需要她来分散皇上的实现,让他无暇顾及前朝,但在这样的局势里,韫兰势必会很危险,如今后宫只有一个资质平平的皇长子,连皇后都没有弟子,在这种情形下传出有孕的风声,本就是险之又险,更何况……”明瑚没有再说下去,平嬷嬷只好道:“美人您也是不得已,您放心吧,奴婢会小心照顾徐贵人的。”
“事到如今,只有兵行险招了。今晨外面传信过来,皇兄已经决定派遣人出使,送来夏礼。”
平嬷嬷不禁笑道:“也算是好事了,不知道会派遣哪位前来。”
明瑚却又有了些愁容:“正是这个使者人选让我担心,如今还没有说会派谁来,但我总觉得,会是明衍过来。”平嬷嬷是知道他和明衍的往事的,也跟着叹了口气。
殿里安静了半晌,明瑚也有些打不起精神,进宫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从来没有放松过,处处都是陷阱,处处都是争斗,没有一点可以亲近的。就连韫兰,他也不得不利用她和她未出世的孩子。
良久,明瑚方才笑了笑:“算了,不想这些了,我正派人盯着德妃的人,等到她下手,我会告诉嬷嬷该怎么做。这几日,您就跟木溪一起,都辛苦一些,承光殿和永福宫两头跑吧。”
说话间就到了巫山十分,这两日好事坏事接连而来,连一顿饭都没有好好吃,叶嬷嬷是极有眼色的,见明瑚这几日神色不对,就没有再请示她每日膳食该做什么,都是自己掂量着做,不过她服侍得久了,做饭是一把好手,明瑚闻着外殿传来的饭菜香,振作了点精神:“事情还是要一点一点地做,在筏重洋也没有用,还是先去吃饭吧。”
第二日一早,明瑚就得到木云的回禀,南楚那边,果然是要派遣明衍出使。
在到昭阳宫请安的时候,半路上明瑚便遇见了韫兰,两人想写进去的时候,店里已经到了几人。韫兰虽然还没有显怀,但是现在合宫的人都已经知道韫兰有孕,一进去这些眼睛都聚到了韫兰的肚子上,少有几分善意的目光,多的是记恨的,嫉妒的。
缪轻容最沉不住气,见徐贵人进来,它却还要向徐贵人行礼,不由得有些不忿。当日一同进宫,林灵波虽是第一个被皇上召幸的,他确实进位最高的,徐韫兰一直不显山不漏水的,却悄没声的怀了孕,还一下子爬到了他的头上,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青荣怎能忍下这口气。
于是缪轻容便笑道:“给徐贵人请安,徐姐姐今日来得到晚,感情是有了隆泰,这身子便金贵起来,连按时给皇后娘娘请安也做不到了。”
韫兰还未开口,明瑚便先道:“给缪才人请安,缪妹妹今日来得真早,姐姐秭归不如。”
又给皇后行礼:“今日来的晚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坐在上面,虽然依旧带着笑意,脸色已经是有些不好看,道:“起来吧,徐贵人如今怀着龙胎,都先坐吧。你们来的不算晚,是缪才人今日来得早,请安原是心意,本宫又怎会苛责。”
缪才人脸色有些僵硬,笑着说:“臣妾就是每日盼着来给娘娘请安,能跟娘娘多说说话,因此才早早就来了,还以为各位姐妹也是跟妹妹一样的心思,这才如此发文,还请郁姐姐见谅。”最后一句话,却是直接对着明瑚说的。
明瑚听了她这一段夹枪带炮的话,差点笑了出来。着缪轻容一心想要挤兑别人,自己却又实在没有什么算计,这话不仅是给皇后设了个陷阱,更是树了一堆敌人,她便笑道:“妹妹勤谨,姐姐自愧不如。”她四两拨千斤,丝毫不接缪轻容的花茶,缪轻容正要开口,却被皇后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只好不甘不愿地闭了嘴。
过了一会儿,后宫妃嫔都到齐了,皇后例行公事地说了几句话,正向各自散了的时候,外面却通传:“皇上驾到——。”
众人的脸色忽然变了几变,更有些久不见天颜的妃嫔已经开始不动声色的整理自己的仪容。明瑚也有些意外,但想了想,也不算是突然。皇上虽然不好女色,一个月里也只有七八日六在后宫,但到底现有了一个怀了孕的妃嫔,他过来看看也不算是奇怪。
众人站起身,皇帝的身影隔着帘子,已经都呼啦啦跪了下去:“臣妾见过皇上。”皇后率先起身,道:“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陪臣妾姐妹说话呢。”
皇上语带笑意:“今日下朝早了些,想着徐贵人有孕,便过来看看你们。”
又转头吩咐:“都起来吧,徐贵人,你可还好。”
韫兰便福身答道:“谢皇上关心,臣妾一切都好。”皇后也附和道:“臣妾已经问过服侍徐贵人的太医,徐贵人随看着柔弱,这一胎却是稳健得很,一定是个活剥的小皇子。”
皇上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今日早朝,南楚传来国书,言不日将遣来祭司出使我国,呈上夏礼,朕欲设国宴接待。”
明瑚一听李元祯这话,便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果不其然,李元祯接下来便说:“朕怜惜郁美人远离故国,和亲至此。国宴之上,除皇后之外,美人亦可陪侍国宴,也可一叙思乡之情。”
此言一出,边有一些嘲讽或幸灾乐祸的目光落到明瑚身上,明瑚安然自若,起身道:“臣妾已入后宫,既为皇上妃嫔,自然要一新服侍皇上,况且在宫里,皇后娘娘贤德,众姐妹又都和气,臣且蒙娘娘照顾,十分感怀。”
李元祯笑了笑,道:“郁美人一向懂事,朕心甚慰。”也没有再说要明瑚侍宴的是。明瑚便做了回去,脸色有些不好看。只怕是李元祯知道她最近跟韫兰走的近了,也许跟太后那边的来往也被他察觉到了一二,这才特意警告她,更是在昭示后宫中的其他人,自己是和亲的异族人。明瑚悄悄看了李元祯一眼,其实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过李元祯了,除了刚入宫的召幸,和少的可怜的会面,两人没有过多的交际,李元祯似乎也并不甚在意自己这个妃嫔,可是今日李元祯此举,暗示明明白白地在警告自己,他一直在盯着自己。
皇上来了,这请安的时间便延长了许多,等到散去都已经快要到未时。韫兰想邀请明瑚一起用午膳,明瑚都因为没有胃口而回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