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奠阳城的法器
黄在毅见她二人紧随着出现,立马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怎么样?你没事吧?”
她摇头看向红依,“我没事……”
女人神情痛苦走向沉睡的陈红柳,趴在床头哭泣,“你为什么还是想不起我?他们说我伤害你,我怎么会伤害你呢,那些人害怕我就想杀我,我没有害任何人,却不被容许活着……那你也怕我吗,你不是喜欢我的吗,我那么珍惜你,你看看我。”
她每靠近一步,姜悦敏都能清晰看见陈红柳脸上黑气涌动,不能再等了,“他看不见也听不见你,别白费力气了,如果你再执迷不悟,他离死期也不远了!”
红依痛哭流涕,扭头朝她怒吼道:“闭嘴!执迷不悟的是你们这些人,自私冷漠无情无义!你们休想再将我和他分开!”
她面部狰狞着伸长了手臂,化作强劲锋利的柳条刺向二人。姜悦敏迅速躲过,扑向黄在毅闪开至一旁,下一秒柳条打在墙上刺穿了两个大洞。
她瞬间挡在黄在毅面前,右手从空中划过,一柄长剑顿时出现被握在手里,她顺势朝前挥去,斩断了两根柳条,化成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红依吃痛地收回手,转身逃往窗外,她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跳窗追了出去。她举剑向前劈砍,真气化作的剑从手中飞出,摇晃着院子里的两排树木,最终化作一张密网拦在红依面前,震得她向后重重摔在地上。
走投无路的女人抬头恨恨地看她,“你当真不肯放过我?”
姜悦敏眼神凌厉,坚定地告诉她:“是你不放过你自己。”
红依明白多说无益,只能拼尽全力与她一搏,她从地上飞起,卷起一阵强烈的风。风眼中心的她双手合十,再张开双臂时,瞬间有无数条柳条从她背后长出,直直朝对面攻来——
姜悦敏眉头微皱,辨别着柳条攻击的方向。她右手快速往后挥过,那张真气化的网立即被收回,她顺势转身跳到一侧,再踩着树干借力高高跳起奋力朝下一砍,手中真气再次化形,流动着变成一股剔透的粗绳将所有柳条牢牢束缚住。
黄在毅刚刚跑到门口,便看见了这样一幕,被捆在一起的柳条伸在他眼前挣扎着,只差一步就要打在他脸上。他吓得睁大了双眼,脚步僵在原地大气不敢喘。
“小心!”姜悦敏稍一分神,树妖趁机剧烈挣扎起来,枝条跳跃着往前钻出一根,下一瞬就要刺穿黄在毅的眼睛——
她心头一颤,手中真气顿时被攥紧,右手用力一甩,将柳条全部甩回了树妖方向。紧接着化绳的真气被迅速收回,凝聚于左手掌,她一拳捶在树妖身上,震得她退出去好远,吐出的鲜血混在红色衣裳里……
真气大量消耗也使姜悦敏虚弱不已,她轻握了握手心,真气再次化剑回到手中,一步步缓慢走向倒在地上的树妖……
“别杀她!”
陈红柳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他脚下略慌乱,因为看不到红依在哪儿,他只能匆忙跑到姜悦敏面前,张开双臂拦住她的去路。
向来玩世不恭的陈少爷难得露出严肃沉重的模样,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低着嗓音说:“放她一条生路,她无心害人,况且已承受了本不该她承受的一切,不能再次因我而死,你一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吧?”
姜悦敏卸了力,手中剑气慢慢消散不见。陈红柳身后不远处,躺在地上的红依捂着心口撑起上半身,看着为她求情的这个男人,不禁流下两行清泪。
她痛恨前世害死她的人,执着于追寻被斩断的那段情缘,怨念使她疯魔,她本以为自己的坚持会换来满意的结果,却没想过会被邪念吞噬,会变成一个她曾不耻的恶妖。
她有些后悔,簌簌流着泪,长发下那张被烧毁的脸被泪水冲刷后,竟然显得干净起来。
姜悦敏心生怜悯,“我不会杀她,但她必须离开这里。”
陈红柳松了口气,“好,我知道,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跟她说。”
他转过身,即使她就在面前,他却什么也看不到,他朝着空旷的路面叫了句: “红依……”
他顿了顿,语气里尽是疲乏压抑,“对不起,是替前世的红柳,很抱歉他没能救下你,让你一个人受尽折磨……对不起,是替我自己,前世的记忆早在咽气的时候就断了,现在的我无法记起和你的过往,让你一个人在痛苦……我欠你的恩与情一辈子都偿还不了,我不能这样稀里糊涂地跟你在一起,你也不会甘心和一个不爱你的人在一起吧?”
说到这句时,红依抬眼看他,哭得脆弱无力。
陈红柳回头轻声问:“她在哪儿?”
女孩抿抿泛白的嘴唇,艰难往前迈了几步,走到红依正前方,低头看向她。陈红柳便跟着走到她旁边蹲了下来,回头向她确认,她轻轻点了点头。
在陈红柳的视野里,眼前是一览无余的空地,可在红依的角度,她追随多年的心上人,正在自己眼前,与他近在咫尺。
她听见他柔声说:“我只能寄托于下次再见,你健健康康地来,再来找我还债好吗?红依,不要一个人躲在树里,去见阳光,放过自己,让自己重新开始,好不好?”
忽然委屈涌上心头,红依卸下心防放声痛哭。不知道是因为陈红柳说的这些话,还是因为他在说这些话时,眼里不带一丝情感,满满的分明都是陌生和疏远。
红依明白,他不是她的红柳了。
她看向姜悦敏,忍了好久的眼泪才说出一句话来:“我会去我该去的地方。”
女孩虚弱地眨了眨眼,脚下差点不稳,黄在毅立即伸手扶住了她。
此时她的脸色已极苍白,有气无力地问:“我还有个问题,你是怎么掩藏妖气,在人间逗留至今的?”
“那天我的真身被烧毁,魂魄四处游荡、躲避阴差追捕,我逃到了天山,当日奠阳城大乱,有犯人逃出,我趁乱盗取了宁神鼎,来掩护魂魄。”她指了指姜悦敏的圆玉,“你脖子上的玉像奠阳城的,你也是那的官差吧?”
她忍着极大的痛苦,硬挤出一个字:“是。”
红依手掌朝上,取出一个小小的青铜鼎,“这个宁神鼎,你可以替我还回去吗?”
“好……”她虚虚地伸了伸手,黄在毅立即上前接了过来。
“多谢” ,红依回过头看了眼疑惑的陈红柳,只对他说了一句,“小孩儿,我走了。”
那个柳树里走出来的少女,最后离开的时候轻轻扬起嘴角,像一片片柳絮无声散落在风里……
红依走了,陈红柳却再次昏睡了过去。
黄在毅还没来得及去看他情况,姜悦敏也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他的怀里。
“小敏!”
……
自红依走后,陈红柳的生活也归于平静,就像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但某天夜里,他又梦见了红依。她穿着初见时的红色衣裙,笑得纯真可爱,伸出手递过来,“小孩儿,吃糖人吗?” 而站在她面前的是二十五岁的陈红柳。
只在这一次之后,他再也没梦见过她。
第二天醒来后的陈红柳跟个没事人似的,恢复了以往公子哥模样。院子里的柳树继续茁壮生长,再也没有一个精灵女子躲在里面。
姜悦敏看着树,轻轻叹了口气,“她走了……”
陈红柳拍拍他俩的肩膀,“你们干嘛这么沉重,她走了对我对她对大家都是好事啊,能不能表现得喜悦一点?好啦事情都过去了,现在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她也解脱了。”
忽而远处有人走来,朗声说:“这位小哥说得对,你们的目的就是除妖,这不就是你们要的结果吗?”是一位道人打扮的少年人,看着十八九岁模样。
“这位道长言之有理”,陈红柳附和,“不过道长来我家有何贵干呢?”
道士摇头走近,“看来这位小哥记性不怎么样。”
一来就说他坏话让陈红柳有些愤慨,想上前与他理论却被黄在毅拉住了,他开口问:“你是上次来的那个道士?”
少年满意地点头,“这位小哥记性不错。”
这么一说陈红柳也想起来了,指着他骂:“哦~就上次说我被妖精纠缠,说完就拍屁股走人的道士!你还敢来啊你,蹭了顿饭就跑了你这个骗子!”
道士无辜摊手,“我可没想蹭饭,是你硬要留我吃饭的。”
“无耻,你个庸道!”
道士没理会他,看向姜悦敏,“我留着那小妖,这不来了更合适的人收吗?”
“我?”
他抬头看了眼树梢,又看了看她,“奠阳城的人取回奠阳城的法器,不就是更合适?”
他如何知道自己是奠阳城的……
小道士丝毫不介意她戒备的眼神,眼眸微闪笑得意味深长,“你可别忘了,你的职责就是捉拿那些为非作歹的妖邪,不能心慈手软,千万不要感情用事。”
“请问道长怎么称呼?”
他摆摆手转身离去,“无名小老儿,有缘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陈红柳翻了个白眼,不满地抱怨:“一黄毛小子还小老儿,蹭吃蹭喝还放我鸽子,小小年纪出来招摇撞骗!”
姜悦敏对那道士没什么敌意,只是看不透他的来历和目的,不自觉感到危险。但怪异的是,他本人又给她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
在两位华城市民的帮助下,姜悦敏总算是轻松找到了目的地——澄丽酒店。
接待她的女人没和她多聊,只是中途接了个电话后就让她通过了面试。
那位四十多岁的女士,头发盘得整齐,优雅地坐在一楼的五号小厅。她似乎早就知道姜悦敏会来,却又否认自己是她要找的联络人。
“真正的联络人是我的老板,不过他最近出差了,让我来和你对接,你可以叫我金姨。”
她温柔笑笑,指着墙边的一排密码柜说:“我们的工作内容很简单,客人将自己的烦心事写在纸上放进柜子,我们就为他们解答。”
女孩跟着她取出一张纸条,念道:“老公最近总是喊累,身子虚弱,两眼无神,问过他身边朋友说是没有见过什么人,我想咨询一下,他到底是怎么了?会不会是外面有人了……”
她迟疑着,上司派她来捉妖,怎么还要处理夫妻矛盾……
女士耐心解释道:“不排除被妖物缠身的可能,你明天去客户家里看一下吧。”
她联系客人简单沟通了一下情况,得知客人结婚五年,和丈夫一直感情和睦,大约两个月前,丈夫整个人都变得很颓圮,浑身上下尽显疲态,也没有了亲热的兴趣。为此夫妻感情出现了裂痕,丈夫也配合地去医院检查过,只说是身体虚,没有大病,调理许久也不见任何起色。
第二天上午姜悦敏按照约定时间前往客人家里,路上她记起之前陈红柳被红依纠缠,也是体虚,难道这位客人的丈夫也是惹了什么桃花。
她一拍脑袋,赶紧拿出玉佩瞧了眼,“差点忘了,宁神鼎还没还回去,今天忙完了再去吧……”
正要把玉收回去时,有东西以极快的速度接近,她察觉到时已来不及反应,被人一掌打出去好远,躺在地上口吐鲜血。
那人瞬间移动到她面前,轻轻抬手便掐着她的脖子悬在空中。
窒息感填满大脑,姜悦敏虚弱地抬起手臂却毫无还手之力。两人的力量实在悬殊,如此强大的妖力,恐怕师父来了也未必是他对手。
胸前圆玉传来丝丝凉意,那人细长的眼眸微动,这才注意到上面的图案。
“青龙?”
他轻佻一笑,单手运气生生破开了奠阳玉的结界,抢走里面的宁神鼎后就消失了。
姜悦敏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即使受了重伤也得抹着嘴角的血往客户家里赶。
来到客人家,一个精致且憔悴的女人开了门,她就是这次的求助人陈女士。她的丈夫坐在沙发上,除了脸颊瘦削气色稍差,看着与常人无异。
他站起来打量了眼来的这位年轻小员工,苍白的脸色比他的还要严重,让人不禁担心她的身体状况。明显他并不抱什么希望,不耐烦地走回沙发坐下,却在经过姜悦敏身边时,飘来一股很香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