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水患内情(四)
  蒋家兄弟世代行医,治病救人这件事早就印在了他们的骨血中。虽说见自己没能救成地上的汉子,心头一阵感伤,可看见满地灾民中大数都是一副面黄肌瘦的衰败之相时,连忙逐一诊断了起来。      ……      过了片刻,凤城也失神中清醒了过来,见方才引自己而来的老人还在一旁站着,遂过去深深作了一个揖,道:“老先生费心了。”      老者也朝凤城拜了一拜,满怀歉意地说:“形势所逼方才出此下策,还请公子恕罪。”      凤城心性坚韧,只是这几日杂事颇多,突逢此景才被迷了心智。冷风一吹,心境渐稳,又恢复成那个温和敦厚的天启战神。凤城看着老者,他已经确定面前的老者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只不过,两个聪明人皆不点破罢了。      老者看着凤城眼中一片澄澈坦然,终于将心里的最后一丝防备卸下,和善地解释道:“老朽曾在京城中与户部的王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勉强识得王家公子,昨日听他唤您主子,心中便有了些猜测。”      凤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由老者引着往一旁走去,边走边应声,“若凤某猜的不错,方才那些应该都是昔河水患中受灾的百姓吧。但朝廷却从未接到任何有关清水县的灾情报告,其中原委还请老先生务必一一道来。”      “那是自然,公子这边请。”      老者将凤城引到人群之外的空地上。空地上搭着一简易帐篷,帐篷旁摆着些桌椅板凳,虽破旧但干净。桌前坐着一个面带倦容的男子正执笔写着些什么,时不时咳嗽几声。      男子抬头看见凤城与老者走了过来,连忙起身。      老者见状,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按住男子的肩膀,温声说道:“三公子仁义,不会虚着这等礼数,你且慢着起来。”说完略带歉意地看凤城。      “爹,无妨。”男子朝老者笑了笑,坚持起身,“三公子仁义,但咱们不能没有礼数,爹爹不是时长教导儿子要知礼守义嘛?”      老者见劝不动,只得由着他去。凤城见状连忙拦了下来,说着:“令尊说的是,小兄弟不必如此。况且今后之事还需仰赖你父子,切不可如此拘谨。“心下又念叨:这恐怕就是客栈掌柜口中之人了,只是此人并无疯相,只是病的不轻。      男人被推回椅子上,只能坐着答话:”三公子言重了。草民孙志坚,,曾于乾和十六年中的秀才,之后因为身体原因,学业逐渐荒废了。“说着便又是一阵咳嗽,脸上也染上些不自然的红晕。      “孙兄保重身体,我家有位兄弟极善医术,如若方便,可以请他诊治一番。”      “多谢三公子挂念,我这身体怕是熬不住了,若能临死为清水县的百姓做些事情,也算不枉此生了。”说完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一旁的孙父倒了口水,劝他赶紧喝下。      孙志坚摆了摆手,挣扎着从桌上抽出一个册子递给凤城,说道:“这是清水县周家村在此次昔河水患中的受灾情况,求三皇子为我周家村受灾的百姓做主!”      噗通一声,孙志坚连着孙父一起跪了下来,高呼:“草民孙志坚状告清水县令龙广之三大罪。第一罪,谎报灾情,欺君罔上;第二罪,上谄下渎,渎货无厌;第三罪,驱逐灾民,滥杀无辜。此三罪致我清水县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求三皇子为我等做主。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愿受剥皮凌迟之苦。”      凤城沉着脸,抓着册子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半晌后才阴着声音问了句:“你可知自己现在在干什么?”      孙志坚头抵着地面,鼻尖充斥着腐肉的腥臭,呜咽地说着:“草民知道。”      “既然如此,你且起身与我细细道来。”      在凤城的示意下,孙父小心翼翼地扶起孙志坚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凤城看着孙志坚脸上的灰败不禁有些担心,对守在一旁的孙父说道:“劳烦老人家前去将家奴寻来。”      孙父虽担心孙志坚的身体,但碍于凤城的好意和儿子的嘱托只能先行告退,将空间留给两位年轻人。      凤城见孙父走远,遂问道:“你状告龙广之可有实证?”      “三皇子手上的册子是草民近期整理的周家村受灾实况。周家村自六月以来连下暴雨半月有余,期间全村受灾受灾面积约有千亩,损坏农田二百亩,毁坏道路、水渠、河堤约三十五里,钱财损失不计其数。”      孙志坚说的艰难,一段话还未说完便已有些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凤城看着有些不忍,但此事耽误不得,只能任其继续说下去。      “此外,受到波及的村民总计二百一十户,受灾百姓达九百五十人。其中已有半数,或死于暴雨冲击,或死于灾后饥寒,或死于龙广之驱逐之下。他们姓甚名谁,曾家住何处,尚有何人在世,皆一一记录在三皇子手中的册子上。”      说至动情之处,孙志坚悲从中来,不禁伏案痛哭,那些逝去之人中,不乏自己的同窗好友,乃至街坊邻居,不久前还曾温言笑语打着招呼,现如今却已阴阳两隔。      孙志坚捶打着桌子,悲号:“他怎么敢,他怎么敢?他龙广之怎么敢做出这等卑劣无耻之事来!”      是啊!凤城看着面前孱弱的孙志坚,似乎快要被萦绕在他身上的悲伤与愤怒吞噬,即将堕入阿鼻地狱之中。凤城不知如何回答,他也不懂。他不懂龙广之为何敢如此,也不懂他为何要如此,更不懂他为何能如此。但他最不懂的是,为何自己要舍命保护这些人。      “龙广之乃朝廷命官,凤城虽是皇子也不便直接审理。今日承蒙信任将此事相托,我自会一一整理上报陛下,以求如实查证。若龙广之真如你所说罪大恶极,陛下必将依律严惩,但若一干事情皆是由你诬陷,那可是株三族的大罪。"      
点击下载书中APP,看书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