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周五，下午上完课，沈续想回家一趟。 上周她没有回去，母上大人今早微信轰炸她，问她上周去哪野了，怎么不见人影。 沈续的回答是在学校学习。前不久桑老师开班会的时候告诉他们一个消息，说学校近期会有一个奖学金的评选活动。 虽然按要求来说，沈同学远远不达标，但她有自知之明，故而也从未肖想过那东西。不过，她最近不知怎的就忽然对去图书馆产生起浓厚的兴趣。 便连着去了一周。前面三四天还好，还能老老实实坐着玩手机，不说话，不影响别人。可一到周末，坐在椅子上都会打瞌睡，玩手机也提不起劲。更甭提看书学习，一翻开书就困意滔天，好似书本上有魔法，亦或灌过迷魂汤，让她七晕八倒的。 凭着顽强的意志撑过周末两天，沈续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去图书馆了。在那里，玩手机都玩得不尽兴。 她说去学习，连她老母亲都不信。秦先凌女士表示，学不学对沈同学而言都无所谓，只要她在学校不闯祸，她和老沈同志就烧高香了。 沈续扶额，她几时这般混账过？她好像忘了之前是谁在餐厅跟人干架，被带进派出所了。 中午放学，沈续第一时间冲向食堂。食堂的饭菜虽一言难尽，但那已经是食堂老板和学校花了大力气，所能做到的极致。他们肯定是尽力了，沈续觉得。 刚冲出教室，前路被人挡住。沈续急刹车，险些摔倒。待看清来人，她清清嗓子道：“这不是校花林欢欢女神嘛，什么风把您吹这来来啦？” 她的语气腔调抑扬顿挫，高低起伏拿捏得恰到好处，言语之间无不嘲讽。 林欢欢听在耳朵里，风过了无痕。她今天来，可不是跟沈续找茬的。沈续一直看她不顺眼，因为从大一到大二，每学期校花评选的冠军，都花落林欢欢身上。而沈续，次次以一票之差曲居于她。 她其实能理解沈续这种心理落差和不满。但没办法呀，这是大家选出来的结果。观众的眼睛，雪亮得很。 “有事找你。”林欢欢言简意赅，开门见山。 沈续凑到她跟前，转动两只大眼睛上下打量她。“风有点大，你再说一遍？” 林欢欢语气依旧：“有事找你。” 沈续：“什么事？” 林欢欢后退一步：“听说秦野秦老师，是你表哥？” “你怎么知道？” 沈续都是上周才听她母上大人说的，说表哥去他们家吃饭，席间说起自己在海大任职，教的也是大二。 但沈续从没跟任何人说过，林欢欢是怎么知道的？ 林欢欢右边嘴角一撇，傲娇尽显。“我自然有我的渠道。”她淡淡地说到，语气间得意满满。 她这个校花可不是白当的，学校里有什么事，特别是关于学生的事，她总能及时得到第一手讯息。因为上到大三大四，下到刚进来的小虾米大一，每个年级都有她的好姐妹。 学生会、各个社团，她也全部有自己的人。 听她这口气，沈续有种错觉，觉得林欢欢这人要是搁古代，指定是顶顶高级的细作。她的消息网遍布天下，想知道哪个人的消息，就跟玩儿似的，轻而易举。 沈续也学着她的样子，说：“你问这个，想干嘛？” 林欢欢：“不瞒你说，我想追他。” 沈续看着她一脸娇羞的模样，像大白天看见鬼一样，瞳孔地震，脸上写满惊讶。 “你知道他是谁吗？” “是谁？” “是你老师啊！” 这丫头早上出门脑袋卡门缝里了吧。大白天的胡言乱语。且不说秦傲娇看不看得上她，就单单他们这关系身份，就不是能提喜不喜欢的事。 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林欢欢会不明白？ 沈续此时严重怀疑，眼前这个集校花、女神、几万少男梦美誉于一身的林欢欢，大概是个空花瓶，仅外观好看而已。 林欢欢：“…那又怎样？” 从秦野踏进教室的第一次，她就已然疯魔。他腹有诗书，虽然教的是高数，但言语表达跟语文老师无异，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温文尔雅，极有耐心。每次课上有同学提问，都温声细语，把每个问题，小到解题的思路步骤，都娓娓道来。 他还长得格外好看，是她林欢欢这二十年来见过的所有男人中最帅的，没有之一。 遇见秦野，林欢欢才发现自己先前谈过的男朋友，根本不值一提。像秦野这样的，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高质量男性啊。 不止她林欢欢，就连别班的女同学，个个私下里都对秦老师赞不绝口。 秦老师第一堂课上说过，他现在没有女朋友，这不就意味着她们是有机会的吗？机会面前人人平等，谁先下手，谁便获得先机。 虽然上次在面包店，秦老师对她态度不怎么热情，但至少他有回应，不是完全视而不见。 所以林欢欢觉得，估计是秦老师初来乍到，还不太熟悉学校，因而也没心思想这些事情。现在过去大半个月，他应该适应得差不多了，她也是时候再乘胜追击。 这不，她今天才来找的沈续。目的是想从沈续这里，了解更多和秦老师相关的信息。毕竟他们是表兄妹，沈续对秦老师的事应该知道很多。 沈续扶额：“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林欢欢不解：“为什么？” 沈续：“因为他是老师，你是学生，你们不可能。” 林欢欢：“迂腐。” 难怪这丫头屡屡落选校花榜首，就她这思想和气度，还是在古代比较适合她。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林欢欢心想。 沈续本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同学一场，她不想林欢欢日后难堪。便耐心跟她说：“真的，我表哥虽然现在单身，但就算他要谈女朋友，也不会选你这样的。” 林欢欢有被她气到，睁大眼睛瞪她：“为什么？” 沈续：“感觉。” 林欢欢：“……” 看来在沈续这里是问不出有意义的东西来，林欢欢便也不再勉强，风风火火转身离去。 她是有点意外，沈续这小丫头看着笨笨的，没想到说起话来还挺伶牙俐齿的。 “伶牙俐齿”的沈续，此刻正以极速奔跑的速度冲向食堂。 而她口中的秦傲娇秦野，此时刚回到办公室。刚推开办公室的门，秦野就看见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纸袋。 他走近一看，是便当。 这时，办公室的另一位男老师，他从自己的饭盒里抬起头，满嘴油光，朝秦野嘿嘿笑道：“是你班上的林欢欢同学送来的，看来她挺关心秦老师哦。” 秦野提起袋子，走到垃圾桶旁边，迅速扔下。 地中海男老师：“……” 秦野感觉自己是时候需要非常认真严谨地跟林欢欢讲清楚，让她别再做这些无谓的事情，把心放回肚子里，老老实实学习。 自站上讲台那天以来，他一次不曾在学生身上动过心思。他清楚并铭记自己的身份和职责。教师教师，教书育人，他虽不敢厚颜无耻自称自己多有本事，能培养出多么优秀的学生。但他会竭尽自己所能，传道受业解惑。 哪怕只有那么一两次，能帮助到他们，对他们有所裨益，他便能在讲台上一站到底。 抛开这些繁琐的思绪，秦野掏出手机给桑岁发消息。 秦野：“现在方便见面吗？” “地点你发我，待会见。” 桑岁刚睡醒，她忙了一早上的工作。编辑部有位编辑今天请假没上线，她便自己写了一篇推文。安排好发布时间，处理好昨天的留言，再盯一盯要送出去的福利礼物，大半天过去了。 桑岁到餐厅时，秦野已经坐在那里，还点好了饮品，是她喜欢的香草奶昔。 秦野今天穿的是一件灰色高领毛衣，外搭一件同色系毛呢外套。单穿着毛衣，他的好身材便展露无遗。 桑岁穿的也是毛衣，是一件奶白色圆领刺绣毛衣。她的外套则是同色系奶白羽绒马甲。出门赶得急，她从衣柜里随手揪出这一套。 鞋子也是白色皮靴，而秦野的是黑色皮鞋。 桑岁走近餐桌，秦野起身走到她身边，帮她脱下马甲外套挂在椅背上。餐厅有暖气。 “路上冷不冷？”他关心道。 桑岁扭头冲他一笑：“还好，我穿得很厚。” 桑岁站在前面，秦野站在后面，两个人一前一后。桑岁抬头，秦野低头，刹那间四目相对，唇齿之间距离近在咫尺。 秦野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若隐若现，桑岁暂时想不起来这是什么香，但她感觉很熟悉。 秦野也闻到了桑岁身上的香气，像是衣服散发出来的，也像她自身自带的。很清爽，让人着迷。 桑岁的两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她只画了眉毛，涂了点口红，脸上没化妆。被秦野这么盯着看，她有点心虚。 秦野只觉得桑岁的皮肤好好，白里透红。他没注意到她有没有化妆，因为他陷在她的双眸里，一眼万年，无暇顾及其他。 他小时候就觉得她很可爱，奶奶的。多年未见，她如今出落得更加标志，亭亭玉立。 这幅和谐的画面被前来上菜的服务员打破。两个当事人各种迅速撤离，桑岁落座，秦野走回自己的位置。 今天他们吃的是牛排，说是一起吃，实际上全程只有桑岁一个人吃。牛排一上来，秦野就接过她的那份，切好再放回她面前。 睡了一个中午，桑岁真的很饿。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填饱肚子要紧。面对美食，只有大快朵颐才是对它们最大的尊重。 别的女孩子在男生面前吃饭，一般都会有所收敛，饭量只露出往常的一小半。哪怕再饿，食物再美味，也要浅尝辄止，因为要给约会对象留下一个好印象。 桑岁学不来这一套。牛排她一块接一块塞进嘴里，两边嘴巴鼓得像小仓鼠。 但她的吃相很好，该有的就餐礼仪，她都做得很到位。这得益于桑女士从小对她们的教导。 吃完一盘，桑岁感觉还不太够。这牛排巴掌大小，实在不够塞牙缝。连盘里的配菜，西蓝花、胡萝卜，她都悉数卷进五脏庙。 秦野把他的那一盘放到桑岁面前。“慢点吃，要是喜欢，可以再点一份。”他看出来她还没吃饱，但他说的不是“如果没吃饱”，而是“如果你喜欢”。 女孩子一般都忌讳让外人知道自己的真正饭量。女孩子的饭量和年龄，都是秘密。 桑岁放下叉子，有点不好意思。“你怎么不吃啊？”她问秦野。 秦野：“我不饿。” 看着她吃，他就饱了。 从学校出来，本想回家自己做饭，但想到只有一个吃，又懒得折腾。回徐女士那里吧，她肯定又得念叨，说他这么大个人，还照顾不好自己。 想到桑岁一个人在家，所有的烦恼便都长脚跑得不见踪影。约她出来吧，她上次说想请他吃饭，择日不如今日。 说是她请，实则秦野点完餐就结了账。 这样，下次想再约她，就有理由了。 吃过饭，他们在餐厅附近的公园里散步。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暖的，很舒服。 走着走着，桑岁忽然感慨：“同样是太阳，夏天的让人避之唯恐不及，冬天的却让人格外喜欢。” 如此说来，太阳还是那个太阳，它亘古存在，永恒不变。变的是季节的转换和人们看待它的角度。 秦野听她这么说，笑起来，有意逗她，“桑同学还挺能言善道。” 桑岁瞪他，“哼，我会的可多着呢。” “等等，你叫我什么？” “桑同学。” 桑岁：“秦老师也挺会。” 秦野：“何以见得？” 桑岁：“逗你的。” 她哈哈笑着，笑起来比照在身上的太阳还耀眼。秦野一时看出神。 就在这时，一群小朋友迎面冲过来，眼看就要撞到桑岁。秦野一个箭步上前，将桑岁揽进怀中，堪堪避开他们。 为首的一个小男孩停下来，跑到桑岁身边。 “姐姐，你没事吧？” 他奶声奶气的，样子长得极可爱。桑岁被他感动得心都要化了。她挣开秦野的手，蹲下来摸摸小奶包的脑袋瓜。“姐姐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想起包包里有糖，桑岁掏出几颗。但看见有个家长模样的人远远走过来，她便没摊开手。孩子还小，陌生人还是不要随便给他东西为好。他接不接，都不对。 “去吧，要慢点跑，别摔着哦。” “漂亮姐姐再见！” 桑岁手上的糖，秦野看见了。他走近她，摊开手掌。桑岁一时愣住，随即想起手中的东西，便放进他掌心。 秦野剥开一颗丢进嘴中：“很甜。”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看着她。桑岁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也从他手上拿起一颗放进嘴里。 还有点酸啊，酸酸甜甜的。 送桑岁回家的路上，秦野边转动方向盘，边和她说话。大多都是秦野问，桑岁答。聊的都是些日常琐事。比如桑岁今天在家早餐吃的什么，做了什么，心情怎么样。 桑岁一一作答。 回到桑岁所在的小区门口，秦野也下了车。他从后座拿出一个纸袋子，绕到另一边桑岁面前，递给她。 桑岁疑惑地接过袋子，探头一看，是打包好的牛排和香草奶昔。隔着袋子，桑岁还能感觉到牛排是热乎的。 秦野：“看你喜欢，就让他们多准备了一份。牛排等晚饭时热一热，奶昔可以当下午茶。” 桑岁心里似乎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她感觉两边脸颊发烫得厉害。她不过多吃了几口牛排，他竟让人重新打包一份送到她跟前。 秦野看她懵懵的，怕她有心理负担，接着说：“放心收着，不用跟我客气。外面冷，快上去吧。” 桑岁提着纸袋的双手紧了紧：“那你慢点开，到家和我说。” 外面是很冷，但走在回家的路上，桑岁一点不觉得冰，因为她心里早被温暖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