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姿也转过头去，闭上眼睛不想再看傅星礼一眼。 　　 　　夫妻俩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安置好老爷子的王毅立推开门走了进来。 　　 　　“请回吧，傅总。” 　　 　　他已经不再叫傅星礼为“先生”，这就代表了老爷子的态度。 　　 　　想着刚才，躺在床上的老爷子，气得浑身颤抖，让他把傅星礼赶出去的样子，王毅立也在心里叹息，傅星礼这次是真的当局者迷了。 　　 　　傅星礼抿了抿嘴，显然他也注意到了王特助称呼的变化，这次老爷子是真的生气了。 　　 　　可是傅星礼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温婉欣的父母早就去世了，如果他把温婉欣赶出去，她还有哪儿能去呢？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护好温婉欣，老爷子有王特助照顾他，蒋姿也有林月回和林月寒兄妹俩，只有温婉欣，她只有自己了。 　　 　　想到这里，傅星礼更加坚定了以后再来哄老爷子的念头。 　　 　　“起来，回山云居了。”傅星礼居高临下地看着从刚才开始就这样悲痛欲绝的蒋姿。 　　 　　“不好意思，傅总。”王毅立伸出手按住了下意识就要起身的蒋姿，“老爷子说了，夫人是他的儿媳妇，从今天开始就留在老宅，不会回去跟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共处一室。” 　　 　　傅星礼已经有些生气了，可是王毅立并不是他能指责的人，他将冰冷的眼神射向蒋姿：“你要跟我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蒋姿此时才微微缓过劲来，搞清楚当下的局面之后，她没有花多长时间来纠结。 　　 　　“我留在这儿。”蒋姿起身，轻轻地把餐巾叠好放在餐桌上。 　　 　　听见蒋姿的选择，傅星礼的眉头皱得更深，仿佛下一秒就要强制将蒋姿拖走。 　　 　　傅星礼这样的表情极大地取悦了蒋姿，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还需要傅星礼这个父亲，蒋姿想了想，又加上一句：“父亲的情绪不好，我留在这儿照看他。” 　　 　　这个原因让傅星礼的内心稍稍缓了缓，表情也放松了不好：“行，你一定要照顾好父亲。” 　　 　　蒋姿几乎想要冷笑，却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王毅立站在一边围观了这场夫妻之间的无声博弈，他跟在傅利威身边四十多年，早已修炼成了人精，哪里看不出来这两人表面和平之下的暗流涌动。 　　 　　这个傅星礼，不光对山云居那位的野心一无所知，就连老宅这位正宫夫人的心渐渐远离都看不出来。 　　 　　王毅立摇了摇头，再次感叹傅星礼在这方面的死脑筋。 　　 　　等到傅星礼离开，王毅立才毕恭毕敬地冲着蒋姿弯了弯腰：“夫人，老爷子说他有话跟你说。请跟我来。” 　　 　　蒋姿跟着王毅立上楼，见到了精神还是不太好的傅利威。 　　 　　“小姿，来，坐到父亲身边来。”傅利威伸出手招了招，又对着王毅立，“老王啊，你先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王毅立微微颔首，退了出去。蒋姿也听话地坐在了傅利威床边的软凳上。 　　 　　傅利威仰头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这件事是傅星礼做得不对，父亲代他跟你道歉了。” 　　 　　听见老人这样哀伤的语气，蒋姿瞬间红了眼眶，半天说不出来一个字。 　　 　　傅利威缓了一段时间，才接着说：“你知道，傅星礼在被我认作义子之前的事吗？” 　　 　　蒋姿微微点了点头：“知道，他以前是个小混混。” 　　 　　说到“小混混”，傅利威和蒋姿都忍不住笑了笑，实在是没办法想象傅星礼这样的人做小混混是怎么样的。傅利威甚至笑得有些咳嗽。 　　 　　见蒋姿脸上露出了紧张的表情，傅利威摆了摆手：“不碍事的。对，你说得对，傅星礼那小子，以前就是个混混，天天为了几十块钱帮人打群架，赚的钱还不够他去看医生的。” 　　 　　这是蒋姿第一次听说，她不可控制地被傅利威描述里的傅星礼吸引了。 　　 　　“十几岁的半大小子，成天不读书，在街上混，像什么样子？”傅利威仿佛也被带回了曾经的日子，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怀念，“不过他运气好，遇上了我。” 　　 　　“说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是那小子饿得要死了，听了别人说我有钱，居然胆大包天来我家偷东西。他那自制的撬锁工具一塞进门缝里，就被当时还年轻的老王抓了个正着。人赃俱获，还打死不认，非说他是刚好路过，看到这里差这根钢丝，好奇来看看。” 　　 　　说到这里，傅利威又笑得掩着嘴咳嗽了一声。 　　 　　蒋姿没想到小时候的傅星礼还有过这样的故事，也跟着傅利威笑。 　　 　　“我看这小子嘴硬，就像年轻时候的我，所以我说，来，跟我混，以后钱不会少的。他就这么傻不拉几地答应了，要是我是个什么坏人，那小子早被人骗得底裤都不剩了。” 　　 　　“我说混，能怎么混？我给他一口饭吃，让他去上学，骗他说学校里有个混混头子的儿子，让他努力学习，把那儿子超了，给我涨涨威风。” 　　 　　“你猜怎么着？那小子居然真的，每天学习，学到凌晨三四点都不睡觉，还当真给我考了个年级第一回来。” 　　 　　“我是个粗人，这辈子没有考过这么好的成绩，那小子傻得要死，还跟我说，不知道混混头子的儿子是哪一个，只好考个第一了，问我现在够不够威风。” 　　 　　“我哪里还能说不威风，当时是真的威风死了，于是我说，这样不够啊，人家是儿子厉害，我是小弟厉害，完全比不过人家。” 　　 　　“我就说傅星礼那小子是真的傻，他居然就说，以后他管我叫爸，次次都考第一名，绝对让我最威风。” 　　 　　说到这里，老人的眼睛也微微湿润了，蒋姿也笑着落了几滴泪。 　　 　　“可是他一直都不愿意改姓，这是我最搞不懂的。后来有一天，那小子就求我，给他一大笔钱，以后就跟着我姓了。” 　　 　　“那我哪儿有不给的。” 　　 　　“从此之后，他才叫了傅星礼这个名字。他学习很努力，把我们一个小帮派发展成了现在的原空集团，让我跟着他享了福。” 　　 　　“现在我老了，他也敢不听我的话了。” 　　 　　傅利威取下眼镜，抹了一把眼泪。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和傅星礼那混小子很合适。我知道你当时是为了你爸妈的公司才来求他，但是我也乐得见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 　　 　　“说来说去，还是我没用，什么都让傅星礼做了，他现在才会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蒋姿伸出手握住傅利威的手，眼神真挚：“星礼一直都很敬重您，也要求我这么做，他一定不是有意的。” 　　 　　傅利威轻轻摇了摇头，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蒋姿的手背：“你有这个心，我就很满意了。” 　　 　　突然，傅利威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蒋姿的目光里带上了一丝悲悯：“瞧我，说着说着就忘了真正要说的事了。” 　　 　　“当时给傅星礼改姓的那笔钱，汇到了一个私人账户上，”傅利威扭过头去，不忍心看蒋姿的反应，“户主的名字，就叫温婉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