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共结鸳盟
  “浅墨还要值班巡逻,还请永泰郡主早点休息,浅墨告退。”      张浅墨见着眼前不同于往日的李仙蕙,又瞧着黎若婉面有疑惑,只得匆匆捡起地上散落的斗篷交给黎若婉,慌不择路的逃离了这里,只是心下依旧担心黎若婉受寒惹了风寒。      李仙蕙看着张浅墨逃离的背影,一滴泪从眼中落下,冲刷了她面上的脂粉:“他对我便无半点儿女私情?”      黎若婉见着泪流满面的李仙蕙,慌了神色,心下既担心她哭喊出声,扰了武则天好梦,又怕她受了风寒,忙半拉半抱的推了她入殿。      李仙蕙在殿外待了许久,早已冻得浑身发抖,一进入燃了极热火龙的殿内,冷热交替,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黎若婉忙取了烧的正旺的炭火放进手炉里,又将手炉塞进李仙蕙的怀里,自己则就着屋内的炭火炖煮起红枣姜茶。      李仙蕙浓浓的喝了一碗红枣姜茶入肚,方才哭出声来,她紧紧抱着黎若婉,涕泗横流,言语抽噎:“若儿,为何张右卫对我无半分欢喜,我穿了嫁衣去见他,为何他却避而不见,逃之不及?”      黎若婉轻轻安抚着李仙蕙,素手拍着她的后背,耐心的哄着她:“仙儿是世间最好的女子,张右卫如此,是他目不识珠,自是有后悔之日。”      李仙蕙一边擦拭着泪珠,一边抽噎着讲出心中之话:“可是,张右卫他欢喜的是若儿,若儿才是世间最好的女子,若仙儿是男子,亦是欢喜若儿。”      黎若婉看着陷入男女之情的李仙蕙,瞧着她素日堆笑的圆团脸上,满是哀愁与愁绪,不由得心生怜惜,      她忽的想到穿越前,她初中时学过的诗篇《氓》。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只是,黎若婉想不通,除夕守岁,武则天为她和武延基定亲之时,为何李仙蕙连半个不字未曾言表,众人皆以为她是欢喜这门婚事的。      黎若婉未曾料到,李仙蕙竟将自己的心思藏得这般深,谁人都不知晓她心悦张浅墨,更无人知晓她并不愿下嫁武延基。      “可是,仙儿若是欢喜张右卫,为何还要下嫁给魏王世子武延基,若儿大可告知武皇心中所爱,就算无法与张右卫玉成好事,亦是可以心中如意郎君,莫不要像今夜这般苛责自身。”      黎若婉虽然这样劝慰李仙蕙,但心中却是忐忑与自私,怕极了李仙蕙真的去武则天面前,请求解除了与武延基的婚约,下嫁给张浅墨。      “好若儿,你可知晓,我与武延基的婚事,并非单单是男女之情,更是政治联姻,待得我成为魏王世子妃,武延基成了永泰郡主的驸马,阿耶便可与武延基同盟,不必再担心被武三思掣肘,在朝堂之上无人相助。”      李仙蕙看起来与世无争,人淡如菊,实际上却大智若愚,心里清楚明白。      毕竟,她不是娇生惯养、不谙世事的寻常公主,而是年幼之时便遭了贬谪的落难公主。      她在房州尝遍了人间疾苦、看尽了世态炎凉,怎能不活的通透、      萃染了茉莉花汁的指甲划过黎若婉好看的眉眼,扫过她手腕上带着的闭合式镶金蓝田白玉臂钏,李仙蕙眼眸里满是对黎若婉的歆羡。      “有时候,我会想,我若不是永泰郡主,不用背负李唐宗室的复兴,为了阿耶坐稳太子之位联姻,就如你一般做个掖庭里寻常的宫女多好,就如芝兰、腊月那般,日夜和你在一起,采摘鲜花、做果子煎茶,倒是轻松自在。”      黎若婉听了李仙蕙的痴人话语,不免露出酸涩的笑容,眸子里也满是哀怨。      李仙蕙只知道自己政治联姻之苦,却不知道她这个宫女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可是,耳边听得李仙蕙絮絮叨叨的幻想,黎若婉心里却再次心疼起她。      “我是不是也会如若儿一般,遇见张浅墨这般的郎君,与他共结鸳盟,与他无悲无喜过一生,更可为他生儿育女。有时候,我会梦见在房州的日子,虽是清苦却自由,不像现在这般做个笼中鸟,当个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李仙蕙对镜自照,摘下那顶沉重的粉色蓝田白玉百宝石榴凤冠、粉色蓝田白玉百宝凤叼石榴的项圈、闭合式素银蓝宝粉色蓝田白玉闭合式臂钏,脱下金银丝线织就的婚服,素锦珍珠绣鞋。      “若儿,你瞧着祖母为我置办的嫁衣和首饰,华丽珍贵,这些都是极好的物件,可是我不欢喜。”      黎若婉紧紧拉住李仙蕙的双手,眸子里带着期翼与鼓励:“仙儿,你既如此不愿意嫁给武延基为妻,不愿做魏王世子妃,那么我们去求武皇,求她取消你和武延基的婚约好不好?”      “若儿,你别傻了,我与武延基的婚事是祖母定下的,若是我忤逆了祖母,惹得祖母大怒,处罚了我也就罢了,若是牵连了父母兄弟,该当如何?阿耶年岁渐长,再也无法抵抗住房州的清苦。裹儿已经成人,需要郡主之位来觅得郎君。”      黎若婉听了李仙蕙一席话,眸子里的闪烁的期翼与鼓励一点点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哀愁与绝望,更是不觉嘲笑自己的痴傻,竟不如往日看起来痴傻的李仙蕙通透。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      这片大地上,周而复始、宛若轮回般再次上演这样的场景,裹挟着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      黎若婉出了李仙蕙的房间,却不愿回屋,只是抱着张浅墨的灰鼠毛斗篷呆坐在阶前。      清冷的月光洒满整个掖庭,见惯了这片大地上所有的情非得已、得非所愿、愿非所求。      黎若婉怀里抱着的灰鼠毛斗篷忽的被人拿走,张浅墨蹲坐在她的身边,拿了灰鼠毛斗篷将她裹紧:“今夜天冷,黎娘子方才陪了永泰郡主吹风,现下又在此发呆,莫要受了风寒。”      黎若婉裹紧了灰鼠毛斗篷,不知为何她觉得寒风刺骨、她身体里的每一根骨头都透着寒意,猝不及防发问;“你可心悦我?”      张浅墨听得黎若婉发问,被戳中了心事,如玉的面容上染上了红晕,克制不住的嘴角上扬,露出尖尖的虎牙:“我与黎娘子相识已久,我原以为黎娘子知晓浅墨心事,既是知晓何必发问,而是斩钉截铁的说出,你心悦我这句话。”      所谓的盟约、所谓的结盟,不过都是他们二人的障眼法,用来掩盖真心的借口罢了。      “既是心悦,那郎君带若儿离开这掖庭可好,若儿也想去见见这世间的繁华,看一看洛阳的花灯。”      一滴泪水落在黎若婉的手背上,只片刻,斗篷上的灰鼠毛便被她的泪水打湿。      张浅墨见了黎若婉落泪,一颗心仿佛被人撕裂般,手忙脚乱的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更趁机表白了心迹。      “若儿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可否告知浅墨,让浅墨为若儿排忧解难。”      黎若婉紧紧握住张浅墨的双手,眸子里满是哀求与恳切:“你带我走好不好,带我离开这掖庭,带我远离这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深宫。若儿愿做个伺候洒扫的奴仆,报答郎君的恩情。”      张浅墨望着眼前失去理智的黎若婉,瞧着她泪如雨下。哭的皱巴巴的小脸,反手握住她的手,眸子里带着真诚,郑重而又诚恳的许诺:“浅墨既心悦若儿,必定不舍若儿做个伺候洒扫的奴仆,定是要上奏武皇,恳请陛下将若儿嫁给浅墨为妻。”      “可是,今夜我差点成了邵王的侍妾,重蹈我长姐覆辙。若儿不愿被当做物品赐给邵王,若儿不愿与心爱之人分离,嫁给他人做侍妾。郎君,还请你带若儿离开掖庭,若儿不愿成为第二个上官婉儿。”      黎若婉望着清冷的月光,满心绝望,不顾礼仪,罔顾宫规,声声啼哭,求着张浅墨带自己离开这掖庭。      张浅墨满是心疼的抱紧黎若婉,止住了她的哭泣,漆黑的眼眸里含满了泪水与心痛,心里满是盘算和纠结。      难怪,今夜巡逻值班之时,他未曾见到黎若婉。      难怪,今夜在甘露殿外,他见着李重润满腹心思。      今日,纵是太平姑母入宫阻挠,武皇依旧执拗的将他的母亲上官婉儿赐给太子。还好,老天垂怜,今日并未让他失去黎若婉。      “归,吾聘汝。”清冽的少年音带着坚决与果断,寥寥几个字,却无比坚定,给予人心安。      黎若婉从张浅墨的怀里抬起头,小鹿般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她是知晓张浅墨的雄心与壮志,心中更没有十分的打算,张浅墨会答应自己的请求,更没想到他会说出要娶自己为妻的话。      瞧着黎若婉惊愕的模样,张浅墨嘴角扯起一抹微笑,他擦拭了黎若婉面上的泪水,言语中带了笑意:“只是,浅墨并无十里红妆,亦无万贯家财,唯有母亲留下的蓝宝白玉梳为聘礼。若儿既早已收下蓝宝白玉梳,在浅墨心中,便早已认定若儿为妻。”      黎若婉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人,听着他轻巧的做出决断:“那你真的要放弃金吾卫右卫的职位,放弃大好的前程,只为了若儿一人?”      “若儿不也放弃了辛苦得来的御前掌事之位?我又何必在乎这金吾卫右卫的官职。浅墨入宫是为了找寻自己的生母,如今找寻了生母却又不得相认,怎可再失去若儿?”      张浅墨满带羞涩与爱意,轻轻在黎若婉的额头落下一个吻,抱了心爱的人在怀中:“今日,你不是还说想要去看看洛阳的花灯?你且准备收拾收拾,正月十五那日,阖宫夜宴之时,我带你离开这里可好?”      夜半无人私语时,只是黎若婉和张浅墨不知道,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里,一个人正在窥探偷听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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