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充血的双眸,泪水不间断的划过脸颊,低落在傅韵的手臂。
是滚烫的。
“嘭!!!”
玻璃炸裂的声音。
瞳孔中浮现出被冲击波震飞的玻璃片,速度极快。
“夏芷!!!”傅韵惊呼,下意识一个转身,与她互换了位置。
大大小小的玻璃刺进背部,鲜血渗透出来,染红衣襟……
嗒,嗒……
滴落在地化作艳丽的血红花朵。
一滴,两滴……
“傅……傅韵……”夏芷透过缝隙瞧见地面的血迹,直愣着眼眸不知所措,全身不停的哆嗦,四肢逐渐麻木。
傅韵嘴角勾出一抹虚弱的笑。
额头布满丝丝冷汗,手指的关节处用力地紧握,变得有些发白。
“乖,别看……”
她费力的抬起手捂住夏芷的双眼,不愿让她多看。
夏芷能清晰的感觉到傅韵失血过多,导致的气息变弱。
她支撑着她身体的重量,同赶来的消防员一起,将傅韵移到安全区域。
很快,救护车的鸣笛声传来,几名医护人员用担架将她抬起,她趴在担架上,气若游丝。
握紧了夏芷的手。
“别进去……求你……”
她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缓缓闭上了眼,昏迷过去。
医护人员用力掰开傅韵紧握的手,抬上救护车。
“医生,一定不能让她有事……”夏芷紧紧拉住对方的衣袖,乞求道。
对方只是郑重的点点头,关上车门,拉开鸣笛,匆匆而去。
傅韵,你不可以有事……
泪珠在眼睛里滚动,她回头望着被烧毁的仅剩支架的家,火苗还在继续吞噬着……
她无声地低下头去,双手捂住脸,肩头剧烈地抖动起来,满头的秀发披散开来,像黑色的瀑布一样遮住了她的脸,让人感到茫然失意。
一道黑影快消防员一步,火速冲进房中。
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
“嘭!!!”又是一起巨大的爆破。
当所有人都在胆战心惊祈祷时,出乎意料,他竟踏着火焰出来,高大伟岸的身影矗立于众人视野,身后烈焰火海呼啸。
少年衣裳上还带着火星在燃烧,架着两具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像是呛了浓烟,动作显得有些吃力。
夏芷望着黢黑的尸体,脚下一软,呆呆地跌坐在地上。
心脏的痉挛令她的脸色变得苍白!
她歪了歪头。
怎么世界变成了灰色……
形形色色的人,他们在说什么……
她看不清,
也听不见……
“夏芷……夏芷……”
是谁,
是谁在叫她……
模模糊糊中,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轮廓……
是破烂的蓝色上衣……
经法医检验,提取DNA。
确认为夏芷父母。
床上的女孩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勉强地挣扎睁开了眼,刺眼的阳光,让她感到不适。
下意识地又闭上眼,再次尝试着慢慢睁开。
刺鼻的消毒水扑面而来,视线从朦胧到清晰。
她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梦里……
有她的爸爸,有妈妈……
他们一如往日笑着……
“醒了?”
耳旁传来关切的声音,略带沙哑。
夏芷微微转头,抬眸。
他双眸布满血丝,像是疲劳过度。
许久不见的景迟,下颚长出了青褐色的胡茬,头发也长了些许。
想要开口,嗓子却干燥不已,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景迟见状,端着水杯,扶起夏芷,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试了试水温,才喂给她。
温水湿润了喉咙。
“我……爸妈呢?”嘴唇轻启,却显得有气无力。
景迟皱着眉看着她,默不作声。
他的沉默让夏芷情绪激动。
拉着景迟的衣角期望的看着他,抬眸时,泪珠顺流而下,“你说啊,我父母呢……”
“夏芷……”他欲言又止。
“我在。”夏芷迫切的回应,“你说吧,我在听。”
他抿了抿嘴,撇开脸,艰难的挤出四个字,,“明天……火化。”
“你说什么……”
夏芷眉头紧蹙,不可置信的摇着头,瞪大着眼,一颗颗泪珠从眼角滑落。
她期待着景迟能笑着说是骗她的,她想要那一点点希望,就一点点,一点点也行啊……
可回答她的,只是他的背影……
他站起身走向窗边,拿出一根烟独自惆怅的抽了起来。
她还想说什么,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蜷缩在被子里小声的抽泣,心脏绞痛至极,紧紧咬着手臂,直到渗出的血液在嘴里荡开……
那天,雨淅淅沥沥下着,像是陪着她在哭泣。
殡仪馆内。
摆放着她的父母,他们已然面目全非,她欲伸手触碰,却停在半空,泪水滴落在尸体上。
她难以想象,她的父母被烈火焚烧着肉体该是怎样痛苦,他们该有多疼啊……
他们一定当时很难受很害怕吧……
最后一刻是不是想见自己,和自己说说话呢……
“送他们最后一程吧。”工作人员冷淡的说着,他们好似早已看淡了这些生离死别,推着尸体进了火化室。
室外预留的小小窗口刚好能看得见被火化的场景。
拉闸,猛火窜出,火速吞噬着仅剩的遗骸。
“爸,妈,一路走好……下辈子,我还做你们的女儿。”夏芷艰难的扯开嘴角,苦笑着喃语。
再出来时,已然是两个骨灰盒。
双手接过,她眼神空洞喃喃道,“原来……骨灰盒是热的……”
盒子的余温让她觉得无比的烫手,心里一酸,眼泪再一次模糊了视线。
父母离世突然,让一贫如洗的夏芷为他们举办一个体面的葬礼都不行。
夏芷刚抱起母亲的小匣。
景迟便跟着抱起了她父亲的骨灰盒,“走吧……我也送送叔叔阿姨。”
她抬头与他对视,他只是坚定的对她点点头。
“谢谢你……”低声道过谢。
大姨匆匆赶来,夏芷心里委屈,巴巴的泪珠又开始往下落。
“哎哟,小芷啊,你是要断了你父母的轮回路吗?!”大姨并没有安慰她,反而出声呵斥,抽出手纸擦擦骨灰盒上的泪水,一脸嫌弃的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