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莉的目光重新落在了生煎包上，眸光一动，轻语：“张中杰好像正是苏州人，他正好也不习惯这边的伙食，就给他带去吧。” 　　 　　午餐时间，宿舍里舍友们都在，张中杰却不在。 　　 　　“苗主任，你来了啊，是有什么东西要修么？”陈爽乐呵地招呼着，今天没东西修，手有点痒。 　　 　　“苗主任，欢，欢迎您来……”刘正国在看书呢，连忙站了起来，老习惯，一受惊或紧张就会结巴。 　　 　　“苗妈妈！”扎西黑亮的眼睛闪着光。 　　 　　“你们都在呀。来，吃喜糖。”苗莉将手中那一包喜糖丢给了他们，“这是我一个病患送来的，大家沾沾喜庆。” 　　 　　“谢谢苗妈妈！”扎西接过喜糖，就开始拆起来。 　　 　　陈爽和刘正国对喜糖的兴趣不大，觉得苗莉过来不只是为了发糖的。 　　 　　苗莉看向刘正国：“小刘，看什么书呢？” 　　 　　“报告，我……我在看……看关于……摄影的书。” 　　 　　“嗯，书中自有黄金屋，多学点本事是好事。去年巡诊时藏民们可喜欢你给他们拍照了，特别那些老人和孩子，你给他们带去了很多欢乐和感动，很棒。”苗莉从来不会吝啬褒扬每一个人的优点。 　　 　　“报……报……”刘正国紧张得直挠头。 　　 　　“你先吃块糖吧！”陈爽赶紧把一颗糖递给刘正国，帮他解围，“苗主任，我来帮他说吧。他想说一定会把摄影学得更好，今年再去墨脱巡诊时，给藏民同胞带去更大的欢乐。” 　　 　　“呵呵……”刘正国挠头干笑，这一紧张就结巴的情况自己也尴尬。 　　 　　苗莉笑着点头：“嗯，你们都是党的好同志，祖国的好军医！” 　　 　　“好军医”三个字像跟刺，扎进了扎西敏感的神经，一下子嘴里的糖都不甜了。 　　 　　“苗妈妈……我还不是正式的军医……”医务兵跟军医是两个概念。 　　 　　上个月，是藏区基础医学特色普及班招生考试的时间，这个招考是解放军陆军总医院面向青藏地区部队开办的。如果扎西能考上，就可以去解放军陆军总医院系统学习三年，到时候就会颁发相关文凭和证书，再回来解放军医院，就能成为正式的医生。 　　 　　扎西参加了考试，但是没被录取。 　　 　　“扎西的其它成绩都很好，遗憾的是英语太差了……”陈爽也挠头了，觉得有些蛋疼。 　　 　　陈爽和刘正国两人是负责帮助扎西学习的，两人其实也很努力，但英语基础也不好啊。 　　 　　“扎西……”苗莉上前一步，拍了拍扎西的肩膀安慰道：“这次没考好不要紧，还有下次。你还年轻，只要再加一把油，一定能成功的。” 　　 　　“英语太难了……”乐观爱笑的扎西沉默地低下头，藏区的孩子学普通话都有压力，学英语……更是种折磨。 　　 　　“张中杰研究生毕业，英语水平很好，回头让他业余时间辅导一下你，明年一定能考上。” 　　 　　苗莉知道，扎西很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军医。 　　 　　扎西是孤儿，从小在解放军956医院长大，对军医这个职业，有种特别的情结。 　　 　　“可是张大哥不喜欢我……”扎西有些委屈，“他几次想要换宿舍，就是想离我远点。” 　　 　　“他是不习惯酥油味，不是不喜欢你。”陈爽在旁解释道，“扎西，你别误会张中杰了。” 　　 　　“嗯，我知道，张大哥不喜欢我，是我身上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酥油味，最近我洗澡都多了些……” 　　 　　“傻孩子，不要有压力！”苗莉再次拍了下扎西的肩膀，“这件事你宽心等着，我去跟张中杰说，他能够为病人克服对酥油味的敏感，你这边也肯定没问题的。” 　　 　　苗莉其实看得出来，张中杰骨子里其实是个很热诚的人，外冷内热，说的就是这种人。 　　 　　“对了，张中杰呢？怎么还没见他回来？他吃午饭了么？” 　　 　　陈爽摇头道：“今天医院小卖铺歇业了，他怕是还没吃吧。” 　　 　　“我没在食堂看到他，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干嘛去了。”刘正国正常说话不结巴了。 　　 　　“他也不会去食堂，早上都是让我帮他带了两个鸡蛋和一杯牛奶……还有，早上起来，他情绪有些不高，好像给家里打电话了……” 　　 　　“对，我也听了一耳朵，好像说要回去的事。”扎西猛然想起来了，“啊……张大哥不会真的不想在这待了，就走了吧？” 　　 　　苗莉摇头道：“他要走，也不会不打招呼地走，他平常不在宿舍都会去干什么？” 　　 　　“攀岩啊……”扎西脱口而出。 　　 　　“外面下着雨呢，这个时候攀什么岩？”陈爽摇头。 　　 　　“我看看哈……他的口琴不在枕头旁边，他可能去楼顶吹口琴去了。”扎西的大眼睛闪亮着，不过又意识到什么，“不对啊，这下雨呢，他总不至于淋着雨吹口琴吧？” 　　 　　“别说，这像张中杰能干的事。”陈爽干笑。 　　 　　下雨攀岩张中杰不会干，因为他爱好极限运动，却不爱找死。 　　 　　但是雨天吹吹口琴，这种还挺有浪漫主义色彩的傻事，还是可能做。 　　 　　苗莉上了这栋老旧三层公寓楼的平顶，透过朦胧的雨幕，就看到一个身影正坐在水泥护栏转角处，一阵轻亮的口琴声穿越雨水的阻拦，还算清晰地传到了苗莉的耳中。 　　 　　张中杰的确在吹口琴，吹的曲调是《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 　　 　　苗莉轻轻地走过去，在距张中杰两米的身后站住。 　　 　　张中杰只穿了一件T恤，没有打伞，浑身湿透了，但他似乎没有知觉，很专注地在吹口琴。 　　 　　口琴声悠扬，孤独悲戚之感十分的浓烈。 　　 　　苗莉也就轻轻地把伞收了起来，也陪着淋雨。 　　 　　这雨不算大，但是一场秋雨一场凉，雨丝打在脸上，寒意十足。 　　 　　苗莉还特意用雨伞覆盖了下手中的餐盒，里面的生煎包尚有余温。 　　 　　等了两分钟，苗莉的头发沾了一层银霜，肩膀也淋湿了，而张中杰这一曲也吹完了。 　　 　　“真好听，张中杰，你应该雇个人替你卖门票。” 　　 　　张中杰错愕回身，看见了苗莉，还有她手上收着没撑的雨伞。 　　 　　“苗主任，你怎么来了？还淋着雨？” 　　 　　“演员都在淋雨，作为观众理应陪着，不然基本的感同身受都没有，怎么体会音乐里的情感？”苗莉的脸上现出优美的微笑。 　　 　　张中杰特别愧疚，连忙将苗莉搀着回到了平顶屋楼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