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侍寝
却是过了半个多时辰,郁明瑚才被平嬷嬷从床上薅起来,明瑚没精打采地坐在妆台前,任由采容几人为她打扮。
采容最为手巧,为郁明瑚挽了个灵蛇髻,簪上支海水纹青玉簪,又嵌了几粒南海珍珠作为点缀,配上一身青碧的衣服,真是恍若出水芙蓉,清丽婉约,偏偏容貌极为出挑,平添了几分艳色,美而不俗,郁明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点了点头:“还是你俩的手巧,也倒会搭配。”
这边明瑚刚梳完妆,不过一刻钟便有凤鸾春恩车来接,刚到未时便是有车来接,沐浴过后送入养居殿,因此,妃嫔为了避免御前失仪,有些便是早早用了晚膳,有些更是不用完善,只略用些点心,亦可见这侍寝对妃嫔来说不是易事,更遑论侍寝还有一大堆规矩,按惯例除了皇帝特别允许,妃嫔是不能再养居殿过夜的,三更前必须抬出养居殿。
因此明瑚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今天午间特地小睡了一会儿,但是却没来得及用晚膳。好在她平日里晚膳吃的就很少,今日一顿落下,想必也不会饿的肚子咕咕叫,再在御前失仪。
凤鸾春恩车一路走去,郁明瑚高坐在车内,现在外面天刚擦黑,她悄悄将车帘挑开一条缝隙,素心就在车边随行着,路边是不是过去几个小宫女或小太监,远远的见了凤鸾春恩车也都在路边跪下拜倒。
明瑚看这宫里,每一座宫殿从外面看好像都差不多,只是里面或华丽,或冷清,全看住在这座宫殿的人。她看了一会儿,自觉无趣,便又坐正身体,承光殿和养居殿哥的不算远,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应该到了。
果然车子平稳的停了下来,素心的声音传来:“美人,养居殿到了。”
便有一个年长的宫女掀开车帘请她下来,郁明瑚下来一看,却不是养居殿,那宫女见她面有疑惑,便对她道:“美人万安,这里是养居殿后殿汤室殿。”
郁明瑚心下了然,这里便是嫔妃侍寝前沐浴的汤室了,她便要先在这里沐浴,然后才能入养居殿。微微一笑,道:“多谢,不知姑姑如何称呼。”
那宫女便简单地作了自我介绍,原来她是御前宫女,名叫魏兰,专管侍奉汤室殿的,这些宫女在御前侍奉,身份与其他宫女不同,大多是有品级的,看她衣着打扮,应是女御女史一级的,而侍奉汤室殿的女官,便应是女御了。郁明瑚便笑道:“魏女御有礼。”
魏女御心下微讶,她在御前侍奉,见过大小后宫嫔妃无数,象郁明瑚这样容貌艳丽偏又气质卓然却是少数,更难得的是她的那份沉着冷静,妃嫔头一次来侍寝,不是气势昂昂,似乎已成宠妃;就是抖抖索索,羞怯胆小,像她这样淡定的着实不多见。
魏女御忙笑道:“不敢不敢,美人这边请。”便将郁明瑚引去汤室。进了汤室,便只有素心、魏女御及两个小宫女服侍一一梳妆也是由素心来做。
梳洗过后,已是到了未时末,魏女御将郁明瑚带去养居殿,这也是从后门进的,嘱咐她坐在床边等候陛下:“美人便在此侯驾,切记莫要随意走动。若有吩咐,也可传外面的宫人,奴婢等便先下去了”便带着素心下去,殿里只剩她和门边侍立的两个小宫女。
郁明瑚知道素心要在殿外守着,便轻轻点头,等她们出去了,自己百无聊赖地坐在床边。之前说到侍寝还会有些紧张,不知为何,到了现在反而心里一片平静。
她微微打量着这养居殿,玄昭皇帝素不喜奢华,这寝殿里也多是以舒适为主,但在细节处还是能体现出这一国皇帝的气派。也能看出此人甚是勤政,寝殿里也摆着一张书桌和多宝阁,除了几件精美瓷器外却都是书本和奏折。
角落里的挂钟一点一点的走着,看了下时辰,已经不早了,皇帝也该来了。郁明瑚等得有些无聊,她只能在这里枯坐着,不仅没有人说话,门口的那两个宫女更像是木头人一般,一点动静也没有。
正当郁明瑚等的无聊透顶的时候,外面传来轻微的一堆脚步声,门口的宫女掀起了帘子,皇帝进来了。
李元祯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郁明瑚一脸的百无聊赖,还算端正地坐在床边,只是脸上的表情已是一脸的漫不经心。见他进来,郁明瑚忙起身行礼道:“嫔妾参见皇上。”
李元祯走了进来,随意道:“平身吧。”便走到寝殿里,却是在书桌旁坐了下来,完全没有休息的样子。
郁明瑚见状,只好也随侍在旁,皇帝没让她坐,她也不能坐。
趁这机会,明瑚微微打量着皇上,到今天,她也只见了皇上三面,今日皇上穿的是一件明黄团纹盘龙服,他一面看着书,手里还盘着一串小叶紫檀佛珠,十分认真的样子。
平心而论,李元祯长的是十分好看的,目若朗星,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总含着笑意,只是那双眼睛却深沉得很,让人捉摸不透。单看这副相貌,只会觉得这人是个风流俊逸的翩翩公子,怎么也联想不到那个杀伐决断,大权在握的玄昭帝。
“看够了没?”皇帝的声音悠悠传来,打断了郁明瑚的胡思乱想,把她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嫔妾失仪,望皇上恕罪。”
玄昭帝看上去心情还算不错,起身道:“无妨,起来吧。”
这声音好像还含着些笑意,郁明瑚微囧:“谢皇上。”
“朕还当你胆子大的很呢,还敢一直盯着朕瞧。”李元桢起身往后殿走去,像是要去洗漱,郁明瑚不知道是不是要跟过去,犹豫了一下,也跟在后面。
“你不必过来,在这等着便是。”李元桢看到她跟上来,回头道。
郁明瑚停下脚步,微微一行礼:“是。”反正她乐得不去,便回身又到殿里,犹豫了一下,没有坐回床边,而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听得见里面依稀的水声,郁明瑚有些脸红,感觉自己心跳的有些快,她微微攥住自己的袖子,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呼出来平复心绪。
李元桢沐浴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回了寝殿,郁明瑚又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到一边,他微微一抬手,身边的宫人都毫无动静的退了下去,耿嬷嬷退下时,还将寝殿的帷幔放了下来。
李元祯走到床边,郁明瑚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李元祯见状,不由得笑了笑:“怎么,害怕了?”
郁明瑚大着胆子抬头回道:“皇上威仪,嫔妾不过一小小女子,紧张一定是有的,但却并不害怕。”
李元祯闻言,饶有兴味的笑了笑,却没再接下去,只是伸手道:“更衣。”
明瑚不由腹诽,她都想好该怎么说话了,这皇帝却又不接着问,真是不按常理出牌。但还是依言为他更衣。
李元祯沐浴完只穿了里衣和中衣。郁明瑚有些不熟练的帮他脱下外裳,感觉到他的气息扑在她头顶,她心里有些紧张,面色强装淡定的继续手里的动作。
突然李元祯抬手触摸到了她的头发,将她绾发的玉簪摘了下来“长发绾君心,美人的青丝果真美丽。”郁明瑚羞涩的微微一笑,李元祯随手将发簪扔到一边,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二更过了一刻,郁明瑚终于平复了呼吸,浑身就像散了架一样,更别提身下难言的胀痛。皇帝真不会怜香惜玉,还端着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郁明瑚无力的躺在锦榻上,装作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实际上她也确实有些迷糊的想睡了。皇帝坐起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对外面到:“江喜。”
外面应声进来几个人,有个内侍道:“皇上,可要送美人回宫。”想必就是皇帝贴身内侍江喜。
“不必了,去传热水。”玄昭帝道:“今夜郁美人留宿养居殿。”郁明瑚有些惊讶,她还以为以她的身份,皇帝是不会让她留宿养居殿的。
这时皇帝回过身,将明瑚抱起来进了后殿。郁明瑚不由得心想:这皇帝莫不是有抱人的瘾吗?
进了温热的水里,郁明瑚适时的“醒”过来,迷糊道:“皇上?”皇帝竟和她同浴,明瑚这下真的清醒了,微微后撤道:“皇上,这…”
李元祯见她小脸红红的,一脸迷糊,不由一笑:“你今晚不必回了,就在养居殿歇息吧。”
明瑚低着头道:“是,多谢皇上。”
一来一回,直到快三更天才又躺到床上歇下,郁明瑚实在累的很了,刚沾到枕头就又睡了过去。
玄昭帝却是在夜色里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又躺回去歇下。他感受着身边女子的体温,手中还残留着她的青丝的触感,李元祯闭了闭眼,翻身背对着明瑚睡去。
第二日清晨,明瑚却是被素心叫醒的,她有些迷糊的睁眼,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何处。
“美人,快辰时了,您快起身吧。”
郁明瑚猛地反应过来,现在自己还在养居殿:“皇上呢?”
“皇上卯时便上朝去了,还吩咐奴婢不要叫你,免了您今日请安呢。”素心笑着回道。
但是她还是在辰时前便叫醒自己,也是知道自己心思的,头一次侍寝后的请安,虽然皇上恩典,到底还是不能不去,否则显得太张狂了。
郁明瑚略一点头:“你做的很好,快帮我更衣,今日还是要去向皇后娘娘请安的。”
这边刚刚收拾好,郁明瑚还要回到承光殿梳洗—她是不能在养居殿梳妆的。
这时进来了一个嬷嬷,正是耿芝。来到这里几天,郁明瑚对这宫里的规制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这耿芝在御前伺候十几年,原是玄昭帝生母的宫女,深得皇上信任。她的品级已是正五品的尚宫,说起来比郁明瑚的品级还要高上两级,就是皇后见了她,也要称一句“耿嬷嬷”。
因此郁明瑚一见到耿芝,便笑着起身,耿嬷嬷施了一礼,笑道:“见过美人,恭喜美人昨夜承宠。今日皇上上朝之前,特意吩咐免了您今日昭阳宫请安呢。”
郁明瑚微微一福身:“多谢皇上,只是虽然皇上恩典,到底规矩错不得,皇后娘娘贤德宽厚,嫔妾也很愿意去陪娘娘和各位姐姐说话。”
耿芝听了这话,笑容更深了些,眸中显出一些赞许之色,但也没有多说话。郁明瑚又接着道:“那我就先回承光殿了,嬷嬷去忙吧。”
耿嬷嬷笑道:“瞧奴婢这记性,皇上还赏美人一乘暖轿送美人回宫,美人请。”
郁明瑚倒也不惊讶,妃嫔头一次侍寝,皇帝照例会赏一些东西,或是合了心意升一下位分也是有的,大多数也会赏了暖轿送回宫里。
不过耿嬷嬷刚才说了轿子的事,只怕还是玄昭帝对她的试探。若是她安分守己的去请安,这轿子自然是有的;若是没去请安,只怕就只能自己走回去了。
可见玄昭帝虽已宠幸,防备之心还是很重的。不过她也不怕,二人都心照不宣,他们只是同床异梦罢了。
明瑚回到承光殿已到了辰时,简单的洗漱后就去了昭阳宫。这就不敢乘轿了。轿夫也赏了银子打发回了养居殿。毕竟身份摆在这里,就算皇上恩典,她也不能逾矩太过。
到了昭阳宫外,才是刚刚辰时二刻。进去时却发现甘昭媛,韩充媛和几个美人已经到了,正和皇后说着话。她到的这时间不早不晚,只是没想到这几人今日像是约好了,都来得这样早。
郁明瑚心念微转,上前行礼:“嫔妾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金安。”
皇后倒是满脸笑容,也没为难,笑着道:“郁美人请起,坐吧。”
郁明瑚谢了恩起身刚坐下,便听见外面通传“德妃到!”
便见德妃曼步走了进来,她本是有些异域风情的美人,今日身穿绯红遍地织金如意云纹千水裙,头发也高高绾了惊鹄髻,发上插的一对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衬得她艳丽华贵。德妃优雅的行了礼,皇后见她打扮,笑意微敛,开口时却没什么异常:“妹妹请起,赐座。”
德妃悠然起身,却没落座,回过头对郁明瑚笑道:“郁美人倒是勤谨,昨日头一日侍寝,今日还这么早就来给娘娘请安。”
郁明瑚只好站起来行礼道:“娘娘谬赞,嫔妾愧不敢当。给皇后娘娘请安是嫔妾本分,嫔妾自当谨守。”
德妃听了,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不在多言。殿里一时有些僵住,郁明瑚只好依旧站着,谁让他位分低,皇后德妃没叫坐,就只能站着。
这时韩充媛开口道:“郁美人真会说话,可不是嘛,皇后娘娘慈爱贤德,臣妾等也很愿意天天来给娘娘请安说话。”
皇后闻言笑道:“就数你嘴甜,郁美人也坐下吧,你们的心意本宫都清楚,来人。”
便唤了松月来:“诸位每人一对赤金玲珑点翠步摇。郁美人才入了宫,本宫便偏疼你一些,再多给郁美人两匹烟罗锦,一对白玉响铃簪。”
众人一时都看向郁明瑚,尤其是几个美人采女,更是难掩羡慕嫉妒之色,不过还是一起起身行礼谢恩。
皇后笑着说道:“都起来吧,大家都是姐妹,本宫只希望你们和和睦睦,尽心侍奉皇上就是了。时辰不早了,都先散了吧。”
郁明瑚行了礼,跟在身后的素心接了赏赐。这对步摇是在提醒德妃,她虽得宠,可到底尊卑有别,终究只是妃妾;而对她的格外赏赐,则只是在为她树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