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其实没有舟哥哥，过得也挺快乐。 　　 　　可那可怜的大皇子，还没活到两岁，早早染上风寒，去世了，她们连唯一的孩子也没有了。 　　 　　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孩子，刚会叫娘亲，就这么没了。 　　 　　宫里人都哭得很悲哀。 　　 　　惠子哭红了眼，昏死过去。 　　 　　孩子死了，惠子没有什么希望，天天死气沉沉的。 　　 　　“叶淑妃真是惨呐，孩子没了，皇上看也不来看一眼。” 　　 　　“淑妃娘娘天天这副样子，皇上怎么会喜欢呢。”宫女们都这样说。 　　 　　不久后宫外来报，叶下幕府因谋反之罪，一个没放过。将军和茂康，都死了。 　　 　　很快宫里又开始传，叶淑妃大行巫蛊之术，诅咒皇帝。 　　 　　她不在乎，任流言飞来飞去，因为就是她做的，她故意的。 　　 　　惠子觉得好笑，一年都不来她这里的皇上，竟然为了这点破事亲自来兴师问罪。 　　 　　他老了，再也找不到那个闹着要她叫他“舟哥哥”的少年的影子。 　　 　　皇上盯着她，仿佛在看一个仇人：“你竟然大行巫蛊之术？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 　　 　　她不看他，只拨弄着手上一双小小的虎头鞋：“妾不在乎。” 　　 　　惠子也老了，模样早没有以前那么好看，此时她冷着脸，让人看了更生厌恶。 　　 　　皇上着她，以前从来没有如此过：“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妾没有家人，也没有来生。” 　　 　　“可你是朕的淑妃。” 　　 　　“谁都可以是陛下的淑妃。” 　　 　　他叹气，满是疲惫：“你累了，好好冷静吧。”说罢甩手而去。 　　 　　他的背影，在她没有看到的暗处，猛地摔了一跤。 　　 　　她不知道，皇上哭了。 　　 　　她盯着一桌冷菜，猛地将它们摔个粉碎。 　　 　 （十五） 　　 　　最近宫里好像又有动静了。 　　 　　又是什么事情呢？宫女们看上去神情都那么凝重，她许久没走动，对宫里的事一概不知。 　　 　　她叫住其中一个宫女：“小棋，怎么慌慌张张的，是宫里有什么不好了吗？” 　　 　　小棋叹气：“丞相死了。” 　　 　　“死了？”她有些意外。 　　 　　小棋说地风轻云淡：“奴婢也是才知道的，陛下要来收拾丞相一族了，现在大家各各都瞒着皇后娘娘呢。” 　　 　　惠子垂下眼帘：“知道了。”她躺在塌上，觉得很累。 　　 　　丞相死了，芸皇后知道吗？她好不好？会不会和当时的自己一样哭呢？ 　　 　　外头又是一阵吵嚷声，夹杂着宫女的哭泣。 　　 　　她扶着额头，强撑起身子问：“外头什么声音，这么吵？似是有谁在哭？” 　　 　　进来一个婢女，哭着说：“皇后娘娘薨了！” 　　 　　顿时周围响彻一片哀恸声。 　　 　　“皇后娘娘昨天还好好的，早晨还和皇上用了早膳为娘娘求情。中午不知怎么就大发脾气，刚才奴婢去看时，人，已经......” 　　 　　“皇后娘娘死前，还抱着给大皇子绣的小衣服。” 　　 　　惠子睁着眼睛，听不真切。 　　 　　她的孩子死了，幕府也没了，茂康死了，芸皇后也死了。 　　 　　可他为什么活得好好的？病怏怏的一个人，比谁都过得快乐。 　　 　　（十六） 　　 　　惠子想，如果她不那么安守本分，借着茂康让自己的母亲有个名分，是不是她会一直和晴子是姐妹？ 　　 　　惠子想，如果她去求求将军，像其他名正言顺的女儿一样，她是不是也不会嫁入中原？ 　　 　　惠子想，如果她没有蠢到什么都听皇帝的，孩子是不是就不会死？芸皇后是不是就不会死？ 　　 　　她为什么一辈子都那么听话？她不要再听话。 　　 　　夕阳晚照，将皇城映得通红。 　　 　　御花园的池塘真暖和，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来人啊，叶淑妃落水了！” 　　 　　上头可真吵，她闭上眼，任湖水浸泡自己，不断下沉。 　　 　　她感觉有一双手要抓住她，她奋力一掰，挣脱了。 　　 　　“陛下？陛下您不能跳啊！”岸上的人还在呼喊。 　　 　　意识越来越模糊，渐渐有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流入脑海。那个女孩，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她低着头，害羞地唤着她的“易轩哥哥”。 　　 　　那“易轩哥哥”和阿晴的“舟哥哥”的脸呀，逐渐融合，就像一个人一样。 　　 　　都是幻觉吧，哪有什么前世？ 　　 　　她沉入湖底，再也没有被打捞上来。 　　 　　宫人们抽干整个池塘，也找不到叶淑妃的身影。 　　 　　而舟哥哥没有死，被侍卫救上来了，没人知道陛下怎么就想着跳到湖里救失宠的叶淑妃。 　　 　　皇帝的身体一直不好，如今又因此着凉染上风寒，没几天就跟随叶淑妃一同去了。 　　 　　皇帝没有孩子，后来谁做了皇帝？没人在乎。 　　 　 （十七） 　　 　　阖朝98年，皇宫。 　　 　　这是她的第三世。 　　 　　这一世她叫崔容柳。模样还是那个模样，但眼神明显犀利起来。 　　 　　阖朝的皇帝是女人，历来如此。 　　 　　她是阖朝的废太子。 　　 　　被废的原因很简单：当今君后不是她的亲爹爹。她在当今君后嫁给孃孃前就有了，君后又不傻，知道崔容柳肯定不是自己的孩子。而皇上又是个喜好美男的，可以说是被君后唬得团团转，也越来越喜欢二皇女。 　　 　　当朝贯例：长子默认为太子，但若幼子有才能，可废之，她就那么理所当然地被废了。 　　 　　这叫什么？这叫美色误国。 　　 　　但崔容柳却不甚在意的样子，整天谈诗弄琴，寻花问柳。因此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崔皇帝就给她在宫里封了个闲散王爷，人称静修王。 　　 　　这天静修王又在皇宫内踱步，看看宫里进了些什么新的花草怪石。 　　 　　此时是夜晚，虽然仆子们点着灯，但仍看不太清楚。静修王一个不留神，被什么东西绊倒。 　　 　　“护驾！护驾！”仆子高声喊。 　　 　　静修王示意他们安静，自己凑上前，看看是什么东西。 　　 　　却见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年，沾着血污，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 　　 　　崔容柳好奇起来，凑近盯着这个少年的脸。看到他正脸后，崔容柳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脸怎么这么熟悉，像是在哪见过似的？她不知道为什么，这张脸这样好看，但她讨厌这张脸。 　　 　　好像上辈子和她有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