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莫珂突然感觉一阵悲哀。 　　她心爱的男人想要搞垮她的公司，她却还要靠他的另一个女人来拯救自己。 　　昨夜的雪还没化，车子开的很慢。不知道是不是圣诞节的缘故，她突然有了想喝酒的兴致。 　　看了看后视镜，莫珂打开了左转向掉头，驶向了RED。 　　RED里没什么人，可毕竟是节假日，莫珂带着几分疑惑走到吧台前。 　　“呦，眼熟啊。”吴杰还是老样子，一身牛仔，站在吧台里正凿着冰球。看到莫珂走进来，连眼皮都没抬几下，嘴上就开始打趣了。 　　“莫小姐来可真是让本店蓬荜生辉啊。” 　　“上次答应请你喝酒的，我可不能言而无信。”莫珂坐在三角凳上，拿起酒单，随意指了一个，“这个，两杯。” 　　吴杰瞟了眼她手指的位置，瘪了瘪嘴：“这酒这么烈，我待会可上不了班了。” 　　“哦？”莫珂不是很懂酒，只是记得很久以前，傅以辰经常喝。 　　“那你推荐一款？” 　　“交给我吧。”吴杰结束手上削削磨磨的工作，利索地转身极有技巧的调出了一杯粉红色的鸡尾酒，“莫小姐尝尝？” 　　莫珂凑上去闻了闻：“粉红佳人？” 　　“适合你。” 　　“俗气。”莫珂嘟囔道，她还以为有什么新鲜的，“你喝什么？” 　　“上班不喝酒。”吴杰趴在吧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我岂不是白来了？”莫珂翻了个白眼，“这店里也没什么人，都快倒闭了吧？老板不给假？” 　　“......”沉默是金......吴杰深深地感受到了这四个字的含义，如果可以，他真想把莫珂的嘴缝上。 　　但是莫珂却还没感受到他的异样，懵逼的问：“怎么了？你老板在附近吗？我帮你问问能不能请假。” 　　“这么多年了.......”吴杰吸了吸鼻子，故作深沉，“除了那几个兼职的服务生和我，这店里你见过有别人吗？” 　　“啊？”莫珂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的确是，那你老板呢？” 　　看着莫珂一脸真挚地发出疑问，吴杰第一次怀疑她的智商。 　　解释了原委之后，看着莫珂捂着脸懊悔地模样，他摇着头叹了叹气：“也是，不傻的话也不会倒追一个男的这么多年。” 　　“啧，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莫珂拍了拍自己刚才羞红了的脸，揶揄了一句，“吴老板才真是深藏不露，但是我刚才问RED是不是快倒闭了，可是真心话。” 　　“不是，你这丫头......” 　　“怎么了？你看看这，就这么俩仨人，房租都交不起了吧？” 　　“行，别说了。我今天关门陪你喝酒，行了吗？”吴杰瘪着嘴，觉得自己像个受气的包子。 　　关了灯牌和入口，吴杰捧着一杯酒坐到了她身边。说出自己刚才的感受之后，引来了莫珂的哈哈大笑。 　　“至于么？”吴杰鄙夷道，“就是个比喻句，你今天怎么这么活泼？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活泼。” 　　莫珂边捂着笑疼了的肚子边摆手，边笑边解释，断断续续地把之前武晴晴骂她像虾饺的事情说了出来。 　　“咱俩一个虾饺一个包子，捅了蒸笼的窝么？” 　　吴杰尴尬地挠了挠头：“虽然不是很理解你这个大设计师的笑点，但是我想知道，现在那个项目怎么样了？” 　　捏着笑的酸痛的下巴，莫珂撅了噘嘴缓缓说出后续，当然，她刻意隐瞒了祝羽楠在故事中的存在。 　　“所以现在，就是硬着头皮上咯？” 　　“是啊，不成功便成仁。”莫珂抿了口酒，“不成仁便成穷人。” 　　“挺好的，破产了就来给我打工吧。”吴杰调侃道。 　　“得了吧，你这店，养得起我么？”莫珂笑着反击道。 　　“快了吧......”她是开玩笑说的，但吴杰却认真的回答道，“能开多久是多久，倒闭我认了。” 　　“这两年，基本也是我在倒贴钱维持着了。” 　　莫珂突然有些吃惊：“不是有不少老客常来么？” 　　“也不能一直吃老本，房租一直涨，赚的却没涨。” 　　“那你怎么......” 　　吴杰打断她：“你想问我怎么还不关门？” 　　“就像你喜欢傅以辰一样，我也喜欢RED，习惯了，也有感情了。” 　　 　　莫珂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只记得代驾接自己的时候，还没来得及付酒钱就被吴杰扔上了车。 　　懵懵懂懂到家后，她发了短信告诉武晴晴自己的状况，让她帮忙照顾孩子。然后就头昏脑涨地睡了过去。 　　她很久没睡的这么沉了，但梦里却总有一个挥之不去的身影，清晰又模糊。 　　远看是祝羽楠，近看，那人是莫俞。 　　 　　醒来时天才蒙蒙亮，莫珂僵硬地挪动了一下发软的手臂，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上午七点。 　　莫珂暗自佩服自己的生物钟。 　　平日里不喝酒起的更早，昨天喝了那么多倒也没起的多晚。 　　这四年来她一个人带孩子，一个人上班，身上的惰性早就磨得烟消云散了。 　　拖着无力的身子冲了个澡，莫珂的大脑逐渐清醒了过来。 　　浴室内水汽弥漫，镜子上也蒙了一层薄雾。她抬手擦了擦镜面，镜中的人依旧皮肤白皙，双目狭长微眯，鼻梁挺翘。多年前她就是这副模样，御姐的脸，耿直火热的性格，不夸张的说追她的人能排十米远，可她偏偏把心拴在了傅以辰身上，谁都入不了她的眼。虽然容貌变化不大，但现在一眼就能看出她的成熟和稳重，早已不同于曾经。 　　公司放假，所以哪怕是周一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赶去公司，武晴晴发来短信说莫依依已经送到了幼儿园，不用她操心。于是吹干头发换下浴袍，莫珂决定也给自己放个假。 　　怪癖人人都有，她也不例外。她的怪癖就是整理旧物。 　　“人前显贵知名设计师，人后受罪家务劳模。”这是以前武晴晴送给她的话。偶尔想起来，莫珂会觉得也没说错。 　　刚住进来的时候没时间打理，很多东西都是随便塞到了角落里。 　　所以需要整理的东西也确实不少，莫珂把一些大物件安顿好后，只剩下一些零碎的东西——莫依依的玩具、买来的很有设计感的模型、很久不用的拍立得、相册等等都堆在了一起。 　　收拾好其他物品，莫珂盯着那本相册，突然鬼使神差地想翻开看看。 　　这本相册是莫珂从小到大一直带着的，里边有她成长的每个重要时刻。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从她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到大学毕业，每一页都充满回忆。 　　合上相册，莫珂站起身来打算把它摆在床头，但出乎意料的，相册最后一页的夹层中竟然还有一张照片，顺着桌面滑落在地。 　　捡起照片，阔别已久的面容映入眼中。 　　照片上的人是莫俞。 　　莫珂紧咬下唇，颤抖的指尖轻轻抚上照片中莫俞的脸。 　　耳边竟突然响起了傅以辰的那句“是你害死她的”…… 　　一瞬间，莫珂觉得天旋地转。 　　真的是她害死了莫俞么… 　　看着照片上莫俞稚气未脱得面庞，莫珂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 　　这张照片是莫俞16岁生日时拍的，全家都在为她的身体好转而感到欣慰与开心。 　　她还记着当时父母让自己和莫俞拍张合照，但她拒绝了。 　　理由是她不喜欢照相。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不想和莫俞一起拍而已。 　　两姐妹从小就经常吵架，与其说是吵架，倒不如说是莫珂的单方面发泄。 　　她从小就活泼热情，莫俞则内向安静。放学后她时常兴高采烈地分享一些趣事给在家养病的莫俞，但得到的回应往往只是点头和眨眼。 　　于是莫珂对她的态度也逐渐冷淡，年长一些后两人更是毫无交集。 　　要说感情，可以说基本没有。 　　可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终究是家人啊。 　　她竟然已经是黄泉之下的人了。 　　 　　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莫珂打通了武晴晴的电话：“下午我想去看看莫俞。” 　　许是她声音闷哑，武晴晴听出了不对劲，关心道：“怎么突然想去看她了？” 　　“……”沉默半响，莫珂支吾说：“姐妹一场，我该去看看。” 　　电话那头也愣了愣，道了一声“好”，便挂断了。 　　莫珂握着手机发了发呆，其实她是觉得自己欠莫俞的。 　　是她抢走了傅以辰，也是她害她没有活过那年的冬天。 　　“我带了粥，知道你才醒酒没什么胃口，垫垫肚子吧。”虽然约的是下午，但武晴晴十一点多就敲响了莫珂家的门。 　　面对武晴晴的关心，莫珂感到眼眶发热。 　　自己做了那么多错事，但她始终在自己身边安抚劝慰。 　　“行了，别杵着了，快喝。”武晴晴知道莫珂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看她这样心疼不已，“喝完我带你去看她。祭品我买好了在车后备箱里。” 　　莫珂接过粥感激道：“劳烦你周一请假陪我了。” 　　“那就快点支棱起来，熬过这些烂事儿请我旅游赔罪吧。” 　　“好。”两人对视，莞尔一笑。 　　———— 　　“等到尘埃落尽，风雪骤停……” 　　武晴晴车上放着热曲歌单，几首歌轮播下来曲曲都唱着离别。 　　本就有些凄切的氛围显得更加寂寥。 　　“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你要不要睡会？”武晴晴略显烦躁地关掉了音响，转头对莫珂轻声问道。 　　莫珂摇摇头，叹了口气：“睡不着。” 　　“那就看看风景吧。” 　　莫俞所在的墓园位于远郊，一路上要走不少盘山路。公路两侧绿化做得相当不做，哪怕是冬天也尽显葱郁。 　　之后的一路上两人都沉默寡言。 　　终于到了墓园，莫珂下车前，武晴晴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宽慰。 　　莫珂挤出一个微笑：“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