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轮到你了
     壁炉左边的沙发上,坐着八个人。   壁炉右边的沙发上,坐着十六个死人。   八个人的脸色看起来都有些发青,权当他们是害怕吧。   而坐在右边的十六个死人可就精彩多了。   虽说死法肯定不是千篇一律,但死状倒是各有千秋。   看看那两具部件不太齐全的男尸和女童尸,就是一开始那个不听话的张章和张依。   另外那六具脸色铁青,浑身干瘪到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覆在骨头上的尸体,就是没吃早餐的那一拨人吧?   剩下那七具,连尸骨都是拼凑起来的,有的就剩只手,有的就剩半条腿,最完整的还是一开始就被怪物破喉而出的那具男尸,其他的几乎只能算是半挂着碎肉,临时拼凑的骨架。   当这十六具尸体一摇一晃地走下楼时,还活着的那八个人心态都快崩了。   而且这个场面不仅看着可怖,闻着也难受,空气中弥漫着尸体的腐臭味。   所以,这就是知心会谈吗?   和……死人谈?   “我叫张依,今年六岁……”   女童尸突然开口说话,稚嫩的童音在空荡的客厅回荡,激起那八个人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的爸爸叫张章,我的妈妈叫……”   张依在自报家门,而对面的人却面面相觑。   “这是在干嘛?”张强用气声问姜霁月。   “不清楚,仔细听,万一要我们也说呢。”她也用气声回。   “万一说错了会死吗?”坐在旁边的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拍了拍姜霁月,问道。   “不清楚。”姜霁月挑了挑眉“但你敢赌吗?”。   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妈妈去世后,我和我的爸爸一起生活。”   “我的爸爸天天喝酒,打牌。”   “我也天天看着我的爸爸喝酒,打牌。”   “有一天,我爸爸说要带我去海边玩,我好开心。”   “可我在车上睡着后,就来了这。”   “我一醒来,就看到一个傻姐姐,撅着屁股,怼着门,从猫眼往外看……”   傻姐姐本姐——姜霁月,面无表情地听着。   “我爸爸牵着我的手,走出大门后。”   “一晃眼,就有一只四条长臂和有着几十张嘴的巨大脑袋的怪物趴在路的前方。”   “看到我们来了以后,就特别凶地扑了过来。”   “然后,我的爸爸,把我推了出去。”   张依说完,就看向旁边那具精瘦的尸体。   “我叫张章,今年32岁,我没见过我爸爸,也没见过我妈妈。”   “我从小就偷看女人洗澡,长大了之后也不知道睡了多少女人。”   “没想到后来居然有个女人,带了个小拖油瓶过来,说是我女儿。”   “她都四岁了,弄也弄不掉,但好在,那个女人出车祸死掉了,这小拖油瓶说不定以后还能给我养老。”   “我就这么养了她两年,只会吃,也不能赚钱,活脱脱一个四脚吞金兽。”   “我不能就这么养着她啊,我就想着,在她能记事的时候,就把她卖了!”   “等别人家把她养大了,我再把她认回来,让她给我养老!”   “她和我有血缘关系,不怕她不养。”   面目全非的‘他’讲到这里,还嘿嘿一笑。   “我骗她说要带她去海边玩,可一上车,我就睡着了,一醒来,就到了这里。”   “我在这里被一个学生妹打了!这么凶,她绝对嫁不出去!”   姜霁月:我承你吉言。   “我拉着小拖油瓶出门后,就看到一个蓝不蓝绿不绿的怪物朝我们扑来。”   “情急之下,我将小拖油瓶推了出去。”   “我是她爸爸,让她给我争取点逃命时间是应该的!”   “可没想到,我还是被追上了,唉,小拖油瓶就是不靠谱,白养了她这么久!”   卑鄙。   所有的活人对于这个男人,能想到的形容词就是卑鄙。   这个卑鄙的男人。   不对。   这具卑鄙的男尸说完,就和张依一起,看向了下一具尸体。   “我叫……”   ……   就这样,一个说完了,一起看向下一个,一个又一个。   没说的尸体变得越来越少,还活着的人也越来越紧张。   当最后一具尸体说完后,十六具尸体齐刷刷地看向坐在最外边的张强。   姜霁月就坐在张强旁边,她明显能感觉到,张强的身体慢慢变得僵硬。   在张强要张嘴的那一刻。   “强哥!先别……”   她想要阻拦。   可来不及了。   “我叫张强,今年37岁,我的父亲叫张刚,我的母亲叫沈慧娟。”   “他们种了半辈子的地,也供不起我上大学。”   “于是我选择了去当兵,农家人,最能吃苦。”   “长官赏识我,我也因为自己的一股拼劲,当上了连长。”   “我当了十年的兵,晋升无望了,我才选择退役。”   “可我没文化啊,只有高中文凭,退役转职的工资太低,很难养活一家人。”   “而且,我的父母年纪很大了,他们老来得子,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我得回去。”   “所以我最后还是当了一名农家人,按着父母的期望,娶了一个媳妇儿,生了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多可爱啊,三岁的奶包子,全家人就没有不喜欢她的,我来到这儿之前,还在给她讲睡前故事呢。”   “可惜……再也见不到了……”   姜霁月就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张强。   看着他一边说。   一边身体慢慢地变得冰冷,变得僵硬。   成为了第十七具尸体。   可她却束手无策。   因为她,动不了了。   而在张强说完后,十七具尸体,又都看向了姜霁月。   她都能听到张强僵硬的脖子转向她时发出的‘咯吱咯吱’声。   姜霁月竭力地控制自己不要说话,不要出声。   至少能拖久一点,拖到铃声响了,就能得救了。   可天不遂人愿。   当她不受控制地发出声音的那一刻。   她就知道。   她要凉了。   “……我叫姜霁月,今年十八岁。”   “我的爸爸叫姜贺军,我的妈妈叫阮思楠。”   “我还有一个哥哥,他叫姜澄明。”   “他们都很爱我,而我也很顺利的考上了帝都大学这一顶级学府。”   可她还没能说完。   哗!的一声。   十七具尸体齐齐起立。   “你在说谎!”   “你在说谎!”   “你在说谎!”   ……   十七具尸体都指着姜霁月,十七张嘴都在说,“你在说谎”。   然后姜霁月就发现自己身体的控制权都逐渐回到了自己手里。   而且不止是她。   霎时间,七个活人加十七个死人都动了起来。   只不过,活人都在逃命。   而死人,则开始扑向活人撕咬。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姜霁月管不了其他人,她拽着殇爵就要往走廊跑去,打算延续上午的战略。   就一个‘拖’字诀。   可刚跑到走廊,旁边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房间突然就打开了。   窜出两只鬣狗,扑向了殇爵。   她想回去救。   “快跑!……快点跑!”殇爵朝她喊道。   姜霁月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队友走向死亡的深渊,而可她依旧束手无策。   她狠下心转身狂奔,她想把脑子里印着的殇爵的惨状甩出去,想把殇爵的惨叫声甩到身后。   走廊两边的门,随着她的跑动,依次打开。   里面关着的东西想要跑出来,却被一个无形的结界挡在房间里。   突然。   “啊!!!!!!!”她捂着手腕,摔倒在地上。   灼热的烧疼从手腕逐渐蔓延到了肩膀。   大片大片像是魔法阵的刺青若隐若现。   疼……好疼……   姜霁月从来没有这么疼过,她多希望这条手臂不是自己的。   那种烧疼仿佛已经深入了骨缝之中,烧得就连骨髓都在沸腾。   她疼得浑身的皮肤都浸出了冷汗。   她疼得无法直起身,只能靠双腿和双肩在地上挪动。   当她觉得自己已经挣扎了半个多小时的时候,她终于挪靠到了墙上。   而这时,疼痛已经蔓延到了全身。   她没力气叫了。   可她身体里寄生的怪物却在透过她的身体,歇斯底里地惨叫。   它在试图挣脱。   当时签订契约的时候,姜霁月将手指咬破。   把血往怪物的额头上一抹。   她就看着怪物逐渐液化,变成地上的一滩黑水。   然后这摊黑水,慢慢变少,慢慢消失。   自己的手腕上则出现了一只小小的怪物刺青。   这是寄生契约。   屋子里的人都会在不知道的某个时刻死亡,而怪物也能随意寄生这些将死之人。   姜霁月逃过一劫,躲到床上时,怪物为了狩猎失败的自己不会消失,选择了和姜霁月签订寄生契约。   它本想着在姜霁月遇到危险时,救她两次,自己也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地把她吃掉。   毕竟,在屋子里待得越久,死气就越重,对于它而言就越是大补。   可没想到,它失算了,它不仅没能吃掉她。   而且在姜霁月被判定说谎的时候,她的生气大涨。   它无法再呆在姜霁月的身体里。   因为在‘知心会谈’的判定规则中,只有死人,才会说真话。   从规则上说,姜霁月逃过了一劫……   但是,寄生兽的暴动,与她而言,也几乎可以算是致命的打击。   她靠坐在墙边,发着抖蜷缩着。   两眼发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冷汗顺着下颌线流到下巴处滴落。   那些尸体没追上来,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仿佛整座屋子就只剩下了姜霁月一个人……   刚才的惊心动魄像极了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铃响了,这一道铃是该吃晚饭了……还是该睡觉了……唔……为什么说,我在说谎呢?   姜霁月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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