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偷龙转凤
  咔嚓一声,一对闭合式镶金蓝田白玉臂钏扣在了黎若婉手臂上。      拉了黎若婉在灯下闲话家常的韦香儿,出手极其大方,方才见面,便送了她如此厚礼。      “今日见着娘子,便觉得极为投缘,这对白玉臂钏是我和王爷大婚时,母皇赏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带在身边,不论日子多困苦,我都不曾变卖。”      昏暗的灯光下,一双杏眼流光溢彩,闪烁着精明与算计,韦香儿紧紧握着黎若婉的双手,细细说了这对臂钏的来历。      清瘦的手腕只觉得臂钏千斤重,不堪重负。      武则天赏赐的大婚礼物,韦香儿竟如此大方的赠送给初次见面的宫女。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眼前的女子不是寻常的村妇,可是日后弄权,企图成为第二个武则天的韦后。      自己若是收下这份礼物,怕是日后难免被牵连。      想到这里,黎若婉满脸堆笑,不卑不亢,婉言拒绝了韦香儿:“此物甚是贵重,奴婢不敢受王妃如此大礼。”      “我与黎娘子一见如故,裹儿也甚是喜欢娘子,这莫大的缘分岂是这臂钏能比?娘子若是不收下这臂钏,便是与我生分了。还是娘子觉得这臂钏微薄寒酸?”      细长的柳叶眉微微上扬,眼前的妖媚妇人满是算计。      若是拒绝了韦香儿的好意,怕是她回宫之后,第一个便会针对打压自己。      为了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得罪韦香儿,黎若婉只得忍住心中的恨意,收下这份厚礼,小心陪着说话。      待得韦香儿睡去,黎若婉才得空去了屋外缓口气。      屋外便是满目的芦苇荡,清瘦修长的少年立在其中,捏着一枝芦苇手背在身后,望着那轮明月上下求索。      黎若婉心中的烦躁一扫而空,内心起了促狭,难得出言调戏起来:“张右卫闲情雅致,竟寻了这等地方赏月。”      少年闻声回了头,却不是张浅墨,而是李重润。      “奴婢唐突了世子,还请世子见谅。”      黎若婉藏起手中捏着的玄铁令牌,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弯弯笑眼如新月,一脸的天真无辜。      “无妨,多年未见,黎娘子一切可安好。”      瞧着黎若婉与张浅墨如此熟稔亲密,李重润心里猛地狂躁难受,可却依旧面带温和的与她叙旧。      “一切安好。这么多年,世子一切可安好?”      黎若婉望着眼前清瘦的少年,心中难免心疼,一瞬间忘却了仇恨,关心起李重润。      “几间茅草屋、一片芦苇荡,清苦倒是安逸,只是日夜发愁眼前的温饱。可是今日,才明白,自己一直活在危险之中。”      李重润的嘴角牵扯起一抹嘲笑,纠结了许久,终究颤抖着双手,将手中的芦苇递给黎若婉。      “娘子在宫中,是否也如我今夜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久久不敢入睡。”      一语道破了黎若婉多年的处境,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众人皆歆羡她年纪轻轻、便直上青云,得了武则天的宠爱,做了御前掌事。      却无人担忧她登高必跌重的恐慌、在阴险诡谲的宫廷沉浮的慌乱。      “这么多年,婉儿你受苦了。”      李重润满眼心疼,瞧着原先满是獠牙利爪的小兽,如今却成了乖巧软萌的白兔。      正欲抬手触碰眼前人,一一诉说多年的思念与担忧。      言语间,只听得马蹄声起,似有人来。      往日总是门前冷落鞍马稀的庐陵王府,此刻热闹起来。      半幅皇辇在破旧狭小的茅草屋前停靠,全副武装的金吾卫在外巡逻,医者博士进进出出。      原是职方员外郎徐彦伯奉了武则天圣旨,前往房州接身患重疾的李显回洛阳养病。      次日,天方明,庐陵王一家便起驾从官道回了洛阳。      只是无人知晓。      昨日半夜,张浅墨、黎若婉二人一辆马车先行带走了李显、李重润父子。      徐彦伯那半幅皇辇中,则是韦香儿带着李裹儿、李仙蕙。      昨夜马蹄声起,来人急迫。便是徐彦伯奉了武则天的旨意,漏夜前来庐陵王府接李显回京。      只是,徐彦伯一到庐陵王府,见了遭遇袭击早已腿软的李显,墙角处堆满的黑衣人的尸体。      他,一时竟不知如何接庐陵王回京,李显本人更是宛若埋在沙堆里的鸵鸟,百般不愿离开房州回到洛阳。      李显抱着装满黄酒的酒坛,哆哆嗦嗦毫无担当、软弱的怯懦:“本王尚未回宫,便有这黑衣人意欲行刺取了本王的性命,本王若是跟你走了,怕是会命丧半路,我宁愿在房州做个闲散的庐陵王。”      “武皇命微臣带了半幅皇辇前来,接庐陵王回京,还请庐陵王莫要为难微臣。”徐彦伯满头是汗,却又不得不好言相劝,只求速速完成使命,接了庐陵王回京。      “你且带着这皇辇回去,本王若是命丧半路,且是你这条命赔得起的?”李显灌满了黄酒,已是醉醺醺,只是言语依旧不可松口,坚决不肯随徐彦伯回洛阳。      “王爷,你我夫妇二人在房州多年,未曾遭遇刺客行刺。如今,只不过是母皇派人前来探望,便有人动下杀手,你我不如带着孩儿回洛阳,与他们拼一拼死活。”      韦香儿依偎在李显身旁,杏眼里满是踌躇满志、浑身洋溢着昂扬的斗志。      “可是.......”韦香儿言之有理,触动了李显的内心,可他却依旧举棋不定。      “阿耶,与其在房州碌碌无为、担惊受怕过一生,儿子宁愿回到洛阳,就算死也算死得其所、死的快哉。”       李重润帮腔韦香儿,言语之中亦是满腹凌云之志,温润柔和的眼眸里满是流光溢彩。       “阿耶,裹儿也想回洛阳,见见您总是念叨的祖母。”      李显未曾想到,自己的幼女李裹儿亦曾劝解自己回到洛阳,他将目光投向缩在角落里,一直不言语的李仙蕙,试图寻找同盟:“仙儿,你觉得是洛阳好,还是房州好?”      李仙蕙依偎在黎若婉的身上,试图汲取她的温暖,听得父亲的询问,只是怯懦着中庸而言:“仙儿一切听从父兄安排,觉得一切皆好。”      李显瞧着四周期待的目光,却依旧踌躇不前,只一碗一碗的喝着黄酒,似乎喝醉了,他便无须做出抉择,无须面对生死。      “微臣斗胆,有一计策,可保庐陵王安全回洛阳,只是过于凶险,还要请王爷定夺。”张浅墨打断了众人的争执,胸有成竹说出自己心中想法。      “还请庐陵王屈尊,由浅墨陪伴、暗卫守护,从小路行走,日夜兼程赶回洛阳。至于......”张浅墨似有犹豫,但终究还是忐忑了内心,说出了自己的谋划:“至于王妃并世子、公主,由徐彦伯徐大人相伴,乘坐皇辇从大路回洛阳。”      “大胆,本王怎能丢弃妻儿子女,与你从小路回洛阳.......”李显闻言大怒,肥硕的手掌拍在木桌之上,震了木桌倾斜。      只是他话尚未说完,便被韦香儿打断:“王爷,张右卫所言极是,还请王爷带了重润从小路行走,早日回到洛阳。至于香儿则带着仙儿、裹儿坐了皇辇从大路回洛阳,做了障眼法,扰乱贼人的判断。”      “张右卫,我庐陵王一族的荣辱安危皆在你一人身上,你定是要护王爷、世子安全回到洛阳。”韦香儿郑重而言,更欲向张浅墨下跪行礼。      张浅墨见状,忙扶起正欲下跪的韦香儿,自己则跪拜在地,郑重允诺:“微臣张浅墨愿以身家性命为担保,力保王爷、世子安全回京。”      “儿子愿随阿耶从小路回洛阳,拼死保护阿耶安危,力保阿耶平安回宫。”李重润也跪拜在地,一脸坚毅果敢。      黎若婉抱着李仙蕙缩在角落里,怀里藏着的那块玄铁令牌硌得她生疼,她冷眼瞧着懦弱无能的李显、果敢美艳的韦香儿、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坚毅果敢的李重润,心里止不住的盘算。      末了,她终是丢了怀里的李仙蕙,跪拜在地:“奴婢黎若婉,愿陪庐陵王殿下、世子殿下从小路回洛阳,以一己之身护皇胄安危。”      她千里迢迢、山水迢迢从洛阳赶到房州,可不是来做果子吃食的,她亦是要有所展现,得了他们的欢喜和信任,以待他们回宫后,她能顺利为黎若清复仇。      李显骑虎难下,终是捧了桌上满碗的黄酒一口喝尽,摔碎了黑陶碗,似下了极大的决心:“那本王便随你们从小路回洛阳。”      月明星稀,夜半无人。      破旧不堪的茅草屋内,李显、李重润正在与韦香儿、李裹儿并李仙蕙依依惜别。      张浅墨独自一人在外,正在准备行李、修缮马车,待得李显、李重润收拾妥当上路。      脚步声渐起,似有人来,不是旁人却是方才行刺的黑衣人。      张浅墨背对着来人,看起来毫无察觉,却在那人走至自己身后时,猛地开了口:“这次的任务完成的不错,待得回洛阳,我必定向太平姑母美言几句,你且放心。”      “下官多谢张右卫提携,只是不知接下来,右卫有何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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