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舜明衍看着一片淡然的她，好像即将和亲的人与她无关，两人相对无言，殿里一片寂静。 　　良久，明衍有些艰难的开口：“阿瑚，你…” 　　明瑚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生硬道：“大祭司慎言，男女有别，怎可再以乳名相称。” 　　明衍苦笑一声：“男女有别，长公主此言，是真的要去和亲了？” 　　“圣旨一下，再无转圜。” 　　“你为何要同意？”明衍突然爆发，大声质问“大楚建国百年，从未有圣女下嫁和亲。我已联合诸臣上奏，定有回转余地。你为何这么快就接受？” 　　明瑚一惊，一时心痛如绞。她无力的摇了摇头，换回了从前的称呼：“明衍，没用的。皇兄心意已决，况两国相交，事关重大，怎能朝令夕改？” 　　明衍向前几步，急切地说：“不，只要你已许亲，大成就不能再求取你了。我会奏明陛下，说我已经向大长公主提过亲，大长公主一向疼爱你，她不会不帮我们的。”明衍双眸微亮，仿佛看到了希望：“阿瑚，我其实真的有对大长公主禀明过，是我太胆小，没有早早向你提亲。” 　　明瑚摇了摇头：“没用的，明衍，皇兄不会同意，大成也不会接受这种借口。明衍，我们有缘无分。你我都无法改变了。” 　　明衍有些激动地一把抱住她：“我不信！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不会让你和亲的，南楚跟大成关系紧张，你去和亲，不就是要做人质，要做牺牲品吗？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的！” 　　明瑚狠下心来，用力挣脱他的怀抱，将他推开：“明衍，你冷静些！两国联姻乃是国事，不是你一人可以左右的！” 　　明衍后退几步，已经不像来时那样冷静自持，他努力平复下来，坚定道：“无论如何，我会尽力一试。你我都心知肚明，和亲凶险，我不会置之不理。”说罢便转身出去。 　　明瑚有些茫然地坐下，素心见明衍推门出去，便知两人谈话定是不愉快，轻轻的走进来，见到明瑚一脸泪痕，不由得心疼：“长公主，您别难过了。” 　　明瑚有些失落的低声呢喃：“他定是要怨我了。” 　　素心不禁将火气发到郁朝头上：“陛下心狠，置您于险地，大祭司素来贴心，竟也不顾您的无奈！”她护主心切，也不顾其他，一句话将皇帝和祭司都骂了进去，倒是逗笑了明瑚：“你呀。”却又不禁叹了口气：“其实我也理解，各有各的无奈罢了。” 　　说完用帕子揩了揩眼角，叫素心拿了镜子来，对镜自照，却是泪痕未干，眼圈微红。便吩咐素心打了水抹了把脸，一切恢复如常。又怕明衍一时冲动惹怒郁朝，到时不好收拾，便吩咐素心去看顾一二。 　　她虽年轻，到底自小经过细致的培养，又得郁阑真传，在前朝后宫都有几个眼线，只不过大多是郁阑传授给她。郁阑教养她长大，对她着实用心。 　　明瑚交代完了素心，正巧平嬷嬷捧着一匹大红妆缎进来，后面跟着几人抬着箱子，笑道：“长公主，这是大长公主亲自为您选的衣料，还有珍宝阁的首饰绣娘。” 　　明瑚不由一笑，她这和亲，说白了不过与人作妾。不过好歹在自己的地盘上，还是当正经出降的礼仪，到了大成，不知道会有多少冷遇。 　　明瑚亲自接过来，平嬷嬷又低声笑道：“长公主身份尊贵，自是不必亲力亲为，只消意思几针。余下的就交于几位绣娘便好。”明瑚笑着点头，姑姑倒真知道她，平日六艺学得到多，于女工不过稀松。 　　明瑚便吩咐腾出一间偏殿，给绣娘们做缝衣间，那衣料是上好的勾云织金锦，一批之价不下万金，更有满箱金银丝线并珍珠玛瑙，只怕这衣服穿上会沉重得很。 　　不过现在明瑚无暇理会这些，她一直担心前朝的情形。心不在焉的用了午饭，没多久郁阑却派人来唤。 　　明瑚还以为是前朝出了什么事，随着来人去了体仁殿。到了却发现郁澜独坐在殿里，身边只留下平嬷嬷服侍，见她进来，挥退左右：“瑚儿，你过来。”明瑚不明就里，依言上前。 　　郁澜微一抬手，梁上飞身下来十余人，俱着一身黑衣。明瑚大惊，她下意识的护在郁澜身前，下一秒很快反应过来，这应当是姑姑的暗卫。 　　郁澜见到明瑚动作，见她如此护着自己，又反应迅速，欣慰笑道：“瑚儿，你可知她们身份？” 　　明瑚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侄女愚笨。” 　　郁澜解释道：“这十二人是历代南楚圣女的暗卫，圣女确立之日，便会遴选出十二年七岁以下，父母双亡的女孩，交由上一代彼岸卫培养，待圣女成人，便会交到其手中。这十二人便是你的彼岸卫，从今以后，他们就交到你手上，生死不论，任你差遣。”郁澜见明瑚依旧一脸震惊，微微一笑，又低声补充：“便是郁朝，也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明瑚这才算反应过来，有些疑惑道：“姑姑，这暗卫历代皇帝都不知情吗？那这也...”明瑚没有说下去，郁澜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这倒也不是，比如我的暗卫，你皇祖父，我父皇是知晓的；你的暗卫，皇兄是知晓的，只是还没传到郁朝这里罢了。” 　　明瑚点了点头，还是感觉有些消化不了。郁澜不再多解释，指了站在最前面的一人吩咐：“花一，你来跟长公主说说吧。” 　　那名叫花一的女子上前一步，并未行福身礼，单膝跪地道：“启禀公主，我等是您的暗卫，以花一到花十二为名，属下和花七是这十二人中最年长的，暂领首领之责。属下等自小受训，分别学过医术、用毒、刺杀、剑术、轻功等功夫，前几日花三和花九已前往玄京打探，不日即将归来。”说完垂首等她吩咐。 　　明瑚感激的转头看了一眼郁澜，知道她是提前为自己安排好，笑道：“先起来吧，以后你们跟了我，还是要随我去大成的。既然去了两人，就只一人回来会话，另一人便安插在玄京城内，离宫城越近越好。” 　　花一应声，明瑚想了想，又问郁澜：“姑姑，那平日里您与暗卫都是怎样联系的啊。” 　　郁澜淡然一笑：“自然是各有各的路子，以后你到了大成，万事自然还是你自己拿主意。” 　　明瑚点了点头，略思考了一下，道：“如今到我和亲还有大半月的时间，你和...花二，就充作侍女，陪在我身边，也方便来回联系。” 　　郁澜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面上满意之情微显。花一花二应声拜下，明瑚皱了皱眉：“不过你们再以从前的称呼就不妥了，你们原先姓什么，想叫什么名字自己说来，别太新奇就好。” 　　二人有些惶恐的跪下：“属下等自小经师傅培养，早已忘却前尘，请主子赐名。” 　　郁澜有些无奈的开口：“瑚儿，你性子疏懒，但他们是最讲规矩的，只听主子吩咐。” 　　明瑚挑了挑眉，朝郁澜调皮一笑，转身正色道：“既如此，那你们就还以花为姓，花一叫...木云，花二就叫木溪。便先跟着素心学着规矩，以后就跟她们一样，是我身边的一等侍女了。” 　　花一花二，现在是木云木溪了，俱跪下谢恩。明瑚便让其他的彼岸卫先各自隐去，叫了素心进来领着二人先回去。素心起初并未跟进来，还以为二人是郁澜赐下的侍女。听见明瑚吩咐：“这二人先跟着你，你这几天也不用忙别的，先紧着教他们规矩，以后便如你与采容一样跟在我身边了。”这话吩咐的其实有些奇怪，到你素心并未多言，行了礼就带二人退了出去。 　　明瑚又对郁澜道：“姑姑，那这二人，便称作是您赐给我的，这样旁人也不会起疑。”预览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郁澜久居深宫，旁人多不知道体仁宫的底细，这样行事，确实不会引人注意。 　　郁澜有有些欣慰的说：“如今你行事也可以叫我放心了，你去和亲，我会让平嬷嬷跟着你，凡是也有照应。” 　　明瑚摇了摇头，望向郁澜：“平嬷嬷是您身边最贴心的人，跟我去了达成，谁来照顾您呢？” 　　郁澜笑道：“傻孩子，你姑姑身边难道还会缺了服侍的人？你去和亲，一干亲随都必须是自己人，连郁朝派的人也不能信。我想好了，就还是神宫的这一班子，都给了你做陪嫁。”郁澜摆了摆手，华丽有了些不容置疑的味道：“还有御医馆的曹子平，也跟你去，他医术尚可，为人又忠心圆滑，到时候使些手段将他安插到大成的太医院。” 　　明瑚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涩，她撒娇地扑到郁澜怀里：“姑姑待我真好。”郁澜宠溺地她搂在怀里，明瑚嗅姑姑身上淡淡的香气，觉得十分安心。虽然和亲之事委屈诸多，但总有人是真心关心她，爱护她的。 　　郁澜又突然想到一事，低头道：“今天明衍却是上了奏折，不过被郁朝和渠修良压了下去，今日她去了溯阳宫，被郁朝撵了出来。我已经派人劝了劝他。” 　　明瑚闷闷地说：“姑姑，我理解他，他也是为了我。” 　　郁澜打断她：“他当然该为了你，但也不只为你。郁朝此次确实失了分寸，然大错铸成，没有挽回余地，有人警醒警醒他也好。”又叹了口气：“明衍是个好孩子，委屈你了，本来我瞧他也能配上你，唉。” 　　郁澜慈爱地了抚她的头发：“还是委屈你了。” 　　明瑚摇了摇头：“终究职责所在，谈不上委屈。”又请求郁澜：“姑姑，我还是担心明衍会一时冲动，您派人再劝劝他吧。” 　　郁澜笑了笑：“明衍又不傻，他会想明白的。”郁明瑚又垂下头，想到明衍，她的心就像盛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过了一会儿，明瑚又振作起来，轻快地身告辞：“那我就不打扰姑姑了，明日我还要进宫去见皇兄呢。” 　　郁阑点了点头：“最近事多，你仔细准备着，明儿见了郁朝，他若过分，你也不必让着他。” 　　明瑚扑哧一笑，姑姑向来是偏疼自己的：“知道啦，那明瑚就先告退了。” 　　便抽身出去，回到殿里，又一番收拾，才安顿好了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