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他
岑喃又看到他了。      这是岑喃第二次看见他。那是一个留着短短板寸的男生,独自一人站在篮球场内,远远看去,只能隐约看到他浓郁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以及锋利的下颚线。但这并不妨碍岑喃一眼便认出了他。      哦,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岑喃有些呆呆地想。      出神间,男生已稳稳地将一个球扔进了篮筐内。      名字……也不知道他多大了?看着那么高,是不是上高中了?那…我们是不是有可能成为同学?      岑喃慢慢抿起了唇,心里居然因为这还不确定的事突然有些开心。就仿佛这个漫长的暑假,也因为有了期待,变得不再那么无聊。      几滴冰冷的雨水打到脸上时,岑喃蓦地一惊,思绪很快收了回来。要下暴雨了。再次抬头看向那处,已不见那个高瘦的身影。岑喃攥了攥手里装着菜的红色塑料袋,叹了口气,转身朝家跑去。      回到家时不过六点,是个安静的时间。岑喃放下塑料袋,没有像往常一样走进厨房,而是转身回到房间,让自己陷进了那张不大的床里。      阴雨天,被子的温度很低,湿湿冷冷的感觉一丝一缕钻进身体里,岑喃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深深吐了一口气后,内心终于平静了些许,她翻身躺在床上,忍不住又开始回想起那一天——遇到他的那一天。      岑喃家所在的这片老小区后头,是一条管理的并不如何规矩的老街。老街路不好走,坑坑洼洼,街道卫生也堪忧,但一到晚上六七点开始,便十分热闹,大大小小的夜宵摊子支棱起来,什么都有,人流量也比白天大得多。岑喃她妈妈岑文便在这后街,靠着一个烧烤摊子拉扯大了她。大多时候,岑喃放了学回家吃好饭,便会去烧烤摊给岑文帮忙。后街鱼龙混杂,烧烤摊油烟重,岑文并不想岑喃总在这种地方呆着,但耐不住岑喃一定要帮忙,岑文也只得勉强答应,让岑喃上上菜看顾一下客人,却也很少让她帮忙烤东西。      遇到他的那天,岑喃难得一人呆在烧烤摊上。岑文被急事绊住了脚,又遇上那晚生意不错,她不舍得撂下摊子把这到口袋的钱白白扔了,便让岑喃看着。好在平时岑喃虽不常上手,但烧烤摊子开了这么多年,岑喃也看了这么多年,该会的其实也不差多少。      岑喃一个人边烤着东西边给客人上菜,忙得晕头转向时,一阵吵闹的声音由远及近,来到了岑喃和烧烤架边。岑喃闻声抬头,眼前是几个壮实的男人,发型几乎没有太大区别,面目透露着如出一辙的不友善,身上也都纹了些不同纹样的图案。      岑喃没有马上出声,她慢慢地将烧烤架子上的几串韭菜、几串五花肉拿下来,放进了一边的盘子里摆好,这才抬头看向那几个男人,小声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岑喃的眼睛大而圆润,眼珠颜色很深,显得眼睛黑白分明,看向人时,总是湿漉漉的,有种说不出的娇憨。为首的男人本来因为岑喃慢吞吞的动作而愈发显得凶恶的面容,在与这双眼睛对视上时,也愣了一瞬,但也仅仅是一瞬,很快,他又重新皱起了眉毛,堆起了一脸横肉,恶狠狠的说道:“你们这破烧烤摊是怎么回事!?那肉是什么玩意!都坏了!压根不能吃!”      岑喃微微拧起了秀气的眉毛,她没有出声,径直走到了男人那桌。桌上的盘子已经被搬空,只剩下一堆缠着点肉渣的签子。岑喃无言,只好走回那几个男人旁边,慢吞吞道:“请问那些有问题的肉呢?可以看看吗?”      男人霎时间却仿佛被激怒了一般,瞪大了双眼,冲岑喃吼道:“肉?哪来的肉?当然被吃了,不吃我怎么知道这肉有没有问题!”      岑喃默默吐了口气,知道今天这些人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岑文不在,她一个人,还是不要和这些人深究了。她只得点点头,说道:“那我把钱退给您吧,可以吗?实在是不好意思……”      可为首的男人听完这话非但没有消气,反而抬手拿起一旁岑喃刚刚烤好的菜,连着盘子一起,狠狠往地上砸了下去。      “嘭!”白色的盘子在接触地面的瞬间裂开,发出了巨大的响声,碎片四溅,盘子上的食物也随之滚落了一地。岑喃禁不住一抖,将手臂举起挡在了脸前。却听男人蛮不讲理的声音接着响起:“我要是吃坏了肚子,你们拿什么赔!赶紧赔老子五千块损失费!老子要去看病!”      岑喃放下了挡在身前的双手,看向男人,满脸不可置信,“你根本没事,你这……”男人见岑喃还敢反抗,更是恼怒,举起了大掌,眼看着就要朝她挥下去。      岑喃紧紧闭上了双眼,没有避开——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她睁开眼睛,却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男生站在她面前,一只手紧紧抓住了那男人的手臂,使得男人的手掌并没有落到岑喃头上。      男生开口,语气里有些笑意:“这位叔叔,你是肚子不舒服吗?不如让我带你去医院吧,我妈就是人民医院的医生,你真不舒服也的确不能耽误。而且我爸是警察,这家烧烤摊的肉要是果真有问题的话,我之后就让我爸来调查,毕竟啊,我也刚吃了这家店的肉,除了香,我还真没吃出什么问题来。”      说完,他转过了头,看向岑喃,眨了眨眼,“你说是吧,小老板?”男生高高扬着眉,咧着一口大白牙,笑的颇为不羁。岑喃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只讷讷应声:“嗯…嗯。”      那边的男人见状,知道这男生估计是个硬骨头,急着想脱身,却被少年有力的手臂制的动弹不得,他只好大声说道:“我现在就去医院,我现在就去!不用赔钱了!松开我!”      男生闻声又转回了头,笑嘻嘻的冲男人抬了抬下巴,:“真不用我送您呐,这位叔叔?”男人哪还敢回答,使劲甩开他的手臂,带着其他几个同伴,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男生看着远去的男人,没再追上去,只隐隐沉下了眉目,接着转头看向了岑喃。岑喃还没回过神,就那么呆愣愣的看着他。许是岑喃的表情实在是有些傻,他竟又笑开了,边笑着,边伸手摸了摸岑喃的头顶,“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可别再忍着啦,小—老—板—!”说完,他挥挥手,离开了这小小的烧烤摊。      这一瞬间,岑喃竟然有点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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