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今晚的月色真美
   黎若婉被李隆基戳穿了心思,心中带着慌乱,不知如何作答。      她在心中默然,面前这人可是未来的唐明皇,她穿越过来,不免对他容貌心生好奇,多看他几眼。更何况,待他荣登大宝,亦是可以利用他手中的权利去复仇。      李隆基不知她心中想法,只是瞧着她如偷食被抓的孩童般慌乱,不由得觉得可爱,偷笑起来。      “小娘子是好人,旁人都不愿与我同往,唯有小娘子愿意。”      纵使是天家贵胄,却依旧是个稚子。      也是了,此时的李隆基尚且年幼,并未展现他的锋芒,还未如帝王般断情绝爱,倒是可爱。      黎若婉已许久未曾到过东宫,那座宫殿早已没了往日的生气,庭院深深布满了寂寥。      抬眼间,只见那半壁枯萎了的蔷薇,久久的无人打理,早已失了颜色,丢了风采,了无生机。      只那一瞬,便涕泗横流。      不知是想起来李重润,还是黎若清。      长姐,我终是从没入掖庭的罪女成了武则天身边最得宠的宫人。      你说这命运多弄人,多可笑,我是卷入讨伐武则天的谋逆而家破人亡,而如今给了我无上荣耀的人,却是武则天。      中秋夜宴,黎若婉躲了清闲,在外独自赏月,瞧着悬挂在夜幕上的满月,在心里念想着黎若清。      “夜来风凉,黎娘子莫要受凉。”      一抬头,正对上一双狡黠的眸子,不是旁人正是张浅墨。      黎若婉盯着他的眸子,微微发愣,却听他噗呲一笑。      方才回了神,只觉得面颊滚烫,口干舌燥,忙低了头,盯着穿着素锦绣花鞋的脚。      张浅墨轻咳一声,面带潮红,略带羞涩。      “黎娘子可是喜爱月光,小人总是见着黎娘子在此赏月。”      “在宫里呆久了,夜间百无聊赖,只得看着明月解闷。”      手里的轻罗小扇遮住了黎若婉羞红的脸庞,扇子上一对白兔正在仰头拜月祈福。      “黎娘子的家人想必也在看着这轮明月思念娘子,”      隔着扇子轻薄的扇面,黎若婉瞥见张浅墨说话时,耳边一点红。      “我是罪藉入宫,家里人怕是早就不在了。”      旧年,黎若清得宠,亦曾派人去边境苦寒之地,寻找家人,却不得音信。      想到这里,黎若婉不免得神伤,这世间她终究是孤身一人了。      “我是个孤儿,无父无母,亦是无人思念我。”      少年明亮的眼眸黯淡,手中拿着一枚蓝宝白玉梳,淡淡月华笼罩在他的身上,似是月亮在安抚他的孤苦。      黎若婉正欲出言安慰,却听见有人落水声,间或着呼救声。      冰冷的太液池里,一个小小的身体在不停的扑腾,眼看便要被池水淹没。      落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武玥。      黎若婉瞧着她小小的身子被池水吞噬,就连呼救声也开始薄弱起来,不免焦急,丢了素日的沉稳,手忙脚乱的便要下水救人。      耳边却传来扑通一声,却是张浅墨不假思索,一个猛子跳进池水之中。      秋日冰凉的池水里,健硕的少年只几下便将落水的小人拦在怀里,奋力往岸边游来。      待武则天携众人赶到之时,张浅墨已经救了落水之人上岸。      秋日池水寒冷入骨,小人儿早已冻的瑟瑟发抖,窝在张浅墨的怀里吓得六神无主。      黎若婉思量着男女之别,忙蹲下身子,试图接过张浅墨怀里的武玥。      武玥被冰凉的池水冻得浑身发抖,又喝了几口池水,心中惶恐不已,只是扑闪着大眼睛不知言语。      她瞧着黎若婉,方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像只落水的小狗般扑进她的怀里。      黎若婉接了宫人递来的披风将她裹起,一双手揉搓替她升温驱除彻骨寒意。      “玥儿,你怎得贪玩落水,这般不小心。”      武则天带着薄怒与焦急,大声斥责着武玥,丹凤眼里对她的关爱之情溢于言表。      “玥儿瞧着太液池中也有一轮明月,觉得好玩便想要打捞起,一时失足落了水,还请姑奶奶莫要生气。”      稚嫩无辜的模样,童言无忌的话语惹得众人大笑,一时倒也解了武则天的怒意。      转念想起了救人的金吾卫,便是要论功行赏,忙高声询问: “救助玥儿的金吾卫何在?”      “母皇,救助玥儿的金吾卫不是旁人,正是女儿乳母张氏的孙儿。”      太平公主何等精明,听闻找寻救人的金吾卫忙拉了湿漉漉的张浅墨,边使眼色让他跪下行礼。      “既是有功,那以后便在朕身边行走,护朕安危。”      武则天不假思索,给了张浅墨御前行走的恩德,将其从小小的参军提了金吾卫的首领右卫。      左右金吾卫便可执掌宫廷内外所有禁军,右卫更是负责掖庭安危,在御前行走,执掌十万金吾卫。      众人纷纷散去,闹哄哄的哄着武则天回宴席赏月,寂静的太液池恢复了安静。      黎若婉抱着武玥在怀,却瞧着月光之下的张浅墨愣神。      月色朦胧,浑身是水的少年笼罩在月色之中,却不见狼狈,池水打湿了他的衣衫,显现出他健硕姣好、清瘦有型的身材,长期练家子的少年,浑身无一块赘肉。      湿漉漉的乌发黏贴在精致的面庞之上,衬得他唇红齿白。      少年咧嘴朝黎若婉一笑,眉宇间多了些自嘲与玩世不恭,却无半分喜悦,内心满是惆怅与疑惑。      自己入宫本意是为了找寻生母,方才求了祖母,央了太平姑母入宫。岂料,方才入宫没几日,便遇上武皇称帝登基。太平姑母亦是从此起了皇太女的美梦,试图捧自己成金吾卫右卫,得了武皇青睐,可探听武皇的心意,做了太平姑母的耳目,助她成为皇太女一臂之力。      自己纵是百般不愿,瞧着久久未得任命的诏书,本以为可以逃脱。可今日真的成了金吾卫右卫,才发觉自己终究是个俗人,亦是渴望建功立业,男儿何不带吴钩,扶摇直上凌烟阁?      瞧着望着池水愣神,似乎在盘算着什么的张浅墨。      他的身影竟然渐渐与李重润的身影重合。      不知为何,黎若婉瞧着张浅墨好看的侧颜,她突然想起李重润,在她的记忆中,他的身影已经逐渐模糊。不知他在庐陵是否安好,是否还记得她。      黎若婉突然忆起,穿越前,曾无数次嫌弃的烂俗话梗。      那时,无数的论坛里流传着夏目漱石的翻译,当时不懂何为心动,不知其中深意。      她的手慢慢抚摸胸口,感受着心脏的跳动。      不知,是见色起意的一见钟情,还是前世今生的缘分。      只知道,今夜月色真的很美。      “姐姐,我冷。”      怀里的小人儿可怜巴巴的诉说着自己的感受,将黎若婉的思绪拉回。      黎若婉忙抱了武玥回殿,着宫人给她洗了个热乎乎、香喷喷的热水澡,自己则一头扎进了厨房。      武玥喝了热辣的姜汤后,正呛得鼻涕眼泪掉下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桂花糖芋苗出现在她眼前。      武玥眉开眼笑的抱着甜蜜可口的桂花糖芋苗,止不住的叫黎若婉好姐姐。      “好玥儿,你今日是如何落水的?”      “姐姐,是姑母叫我跳下去的。”      武玥扑闪着大眼睛,吃着桂花糖芋苗小声告知黎若婉真相。      黎若婉瞧着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小人,一颗心却宛若坠入冰冷的太液池。      今夜武玥落水,不过是太平公主布的棋局罢了。      前几日,武承嗣和太平公主在御前争吵,争先向武则天推荐自己的人做御前行走的金吾卫右卫,武则天左右为难,不知该听信谁人。      年少有为的张浅墨是太平公主乳母的孙儿。今夜正巧救助了落水的宗室女,武则天顺势立了他为金吾卫右卫,既合了太平公主心思,又给了武承嗣面子。      只是,看起来稚嫩无辜的武玥竟早已成了棋局上的棋子。      可是她真的无辜么?明明是武氏宗室女,却投靠了太平公主,听命于她。      武玥一家,在武氏单薄,父兄并不显眼,想必只能另辟蹊径,依靠太平公主,才能脱颖而出。      次日清晨,武则天心情极佳,早膳用了些许。她指着面前的软酪夸奖。      “黎娘子,手艺越发精进了,今日新制的果子味道极好,吃着香甜软糯,不知唤作何名。”      “妾身回武皇,这道果子叫做透花糍,这糯米皮里的內馅是拿了芍药花泥混着牛乳做的。”      黎若婉心中念着昨夜的月色,早起做果子的时候,想起穿越前吃的雪媚娘,难得少女心意萌动,便拿了芍药花泥替代了果肉做了雪媚娘。      武则天小字唤作媚娘,她不得不避了名讳,另起他名。      “昨个儿司珍房送来的首饰里,我瞧着一根攒枝桂花璎珞步摇不错,配你倒是极好的,便赏你了。”      武则天接了宫人递来的步摇,簪在黎若婉的鬓边,细长的指甲划过她的耳朵,带来阵阵颤栗。      “黎娘子手艺越发精进,这几年行事也越发稳重,以后便是这甘露殿的管事了。”      随着鬓边簪进一枝沉甸甸的步摇,身上的差事也越发重了,可自己离成为第二个上官婉儿的目标更近了。      “奴婢谢武皇恩典。”黎若婉跪拜在地上,冰冷的璎珞软软的伏在她的耳畔。      一如旧年,武则天留她在身边做奉茶的宫女。      只是宫中岁月催人老,她早已不是当年在浣衣局,衣不果腹,只是一味求生的罪奴。      既然才智比不上巾帼宰相上官婉儿,那么便可以做个知冷知热,乖巧可人的黎若婉。      若有好风借力,送她上青云,她自是不会推脱。      不仅如此,她更是要利用这股风,达到自己的目的。      眼下,便是除去薛怀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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