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古红颜多薄命
   康定十五年秋,云胡下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   李婉云穿着里衣,病殃殃的卧侧在床,咳出的痰带有血丝,身边只有一个丫鬟伺候着。   她的面上没有一丝血色,白皙的手指节骨分明,指尖捏着带血的帕子,一抖一抖的压抑着。   阿良跪在床边,双手捧着药碗,额前的碎发倾斜而下,“姑娘,趁热喝了吧。”   “你先放着,将阿娘请来。”李婉云瞧着面前那一双灵动的双目已经无神,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全家上下,皆因她变得死气沉沉。   阿良应了声是退了出去,她轻轻的掩门,眼角泛起了泪花,步伐有些不稳。   小院与主院之间隔着一座假山,百十米的路途,阿良摔了两次,终是跌跌撞撞到了主院。   “夫人。”   阿良素衣已经染上了泥泞。   李谢氏坐在院中间,闭着眼撵着佛珠,眼角可见皱眉,两鬓悄然无息爬上了华发,听闻远处的脚步声,才缓缓睁开眼,见到阿良那副模样,手中的佛珠落在地上,散开一片,佛珠在地上弹跳几下彻底落入泥泞中。   *   李谢氏匆匆忙忙赶到小院,拉着咳嗽不断的女儿,眼眶红润,“云娘。”   “母亲请听我说,”李婉云从枕下拿出两份信纸,将其中一份放在李谢氏手中,“这份是阿良的卖身契,女儿死后,恳请母亲放阿良离开。”   “姑娘。”阿良痛呼一声跪地不起,瘦弱的身躯颤抖着,金豆豆顺着眼角慢慢落下。   李谢氏如今已过四十,却胜半老徐娘,一双手颤抖着,泪水从眼角滑落:“云娘,切勿胡说。”   “这封是他给我的,便随我葬了去。”李婉云轻轻摩挲着手中信封,眼里有些恍惚。   李谢氏看向那封信,外面写着三个大字:放妻书。   李谢氏终是忍不住哭出了声,掩面拍打床边:“南满清那薄情寡义之人,竟生生折磨了你数十年。”   李婉云眼前模糊,看着李谢氏也是雾蒙蒙的,恍惚间,她看见那白衣少年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她不语。   “满清,你终于来看我了。”李婉云扬起嘴角,想要伸出手摸摸那少年。   李婉云头慢慢的垂下,眼角划过一滴泪水,耳边传来了南满清的声音,终是没了生息。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峨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和韵之态。”   “解怨释结 更莫相憎 一别两宽 各生欢喜”(男)   “我与君,缘已断,以此为线,愿不再相见”(女)   “云娘。”一声痛呼,李谢氏抱着李婉云,手抚摸着那留有余温的脸:“我可怜的云娘,娘在啊!”   李谢氏的泪水顺着她的下巴滑落在李婉云的脸颊,与李婉云的泪水融合在一起,缓缓下落。   “小姐。”阿良跪爬到李婉云的身边,一只手不知该放在哪里,她脸上早已经泪流满面,那双灵动的眼睛有了慌张的神色。   *   李婉云下葬那天下了一场大雨,天空灰蒙蒙的,路上无行人,雨中只有李家送殡的队伍。   所有人披麻戴孝,无一人撑伞,   李谢氏走在最前头,三步两回头的看着棺木:“云娘,一定要记得回家的路。”   李谢氏抽噎着,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队伍数十米外站着白衣少年,手中执白伞,直到棺木消失,少年才转身离去。   少年转身的瞬间,狂风大起,白伞被风吹出很远,少年拂了拂衣袖,腰间的玉佩垂下,玉佩上的图案是麦穗,寓意:岁岁平安。   可她,终究去了。   雨滴落在地上溅起水花,这一场大雨,接连下了三天太阳才出来。   李谢氏一病不起,躺在床上滴水不进,嘴里呢喃着:“人这一辈子,能图什么呢?这灯笼易灭,恩宠难寻啊!”   她这一生,不过也就得了一个一品诰命夫人而已,她的女儿,这辈子,什么都没得到啊!   灯笼易灭,恩宠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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