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新年新气象
  新年第一天,裴朗行被一同跨年的同学早早叫起来,大家临时起意,要去附近的寺庙里求签。 他被一群人夹在中间,迷迷糊糊的跟着往前走,跨年前经历的事情太过刺激,刺激得让他做了一晚的噩梦。   昨天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他的手还有点抖,这一个多小时里他第一次卷进刑事案件,第一次成为被害人,第一次进派出所,第一次做了笔录,第一次看到有人在他面前被刺伤……   生活赶在新的一年到来前给他平波无澜的日子突然掀起个惊涛骇浪,这一波的风高浪急险些把他呛死在人生漫漫路上。   “裴裴,一会儿打算求个什么签?”挤在他身边的大学同寝用胳膊肘杵了杵他,“求事业还是求姻缘啊?”   “你打算求什么啊?” 裴朗行强打精神勉强应对,对于求签请符这种事他一直抱持着超然的态度,平日里他也没给佛祖敬过几根香问过几句好,怎么能烦请菩萨在这正忙的日子给他答疑解惑保他太平。   “我等凡人跟你这家财万贯的少爷不一样,当然是求财运啊。”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我们这一群同学,毕业一年了,只有你还在坚持演出,说起来也是惭愧,我不是不爱舞台不爱表演,但是光靠这一行别说养家了,养活自己都费劲啊……你上学的时候就一直优秀,一直是男主角,现在你也有条件和资本去延续梦想,我们大家的希望可都落在你肩上了,加油啊兄弟!”   裴朗行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沉重且无奈,上学的时候都是对未来满怀憧憬,梦想着能站在舞台上继续发光发热燃烧热情,可是现实就是音乐剧受众太小,没人投资没人看,好不容易剧院能安排上一部,辛辛苦苦排练几个月,等到上演,常常上座率一半都不到,要真是靠着演一场几百块钱的酬劳过日子,神仙也活不下去。   俩人沉默着一路走到山门前,新年第一天来寺里拜佛求签的人早已排起了长队,紧跟着队伍一路慢悠悠的挤进寺里,裴朗行有样学样的给佛祖上了三炷香,又顺便去求了个事业签,顺着人流往外走了几步后,他又转身回来请了个平安符。   之后和同学们一起用了寺里的素斋,道声珍重后各自踏上归途。   雍澜的新年第一天过的格外忙碌,前来探病的人络绎不绝,一茬接着一茬,局长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人马,领导嘘寒问暖表达关心的同时,四下的闪光灯咔嚓咔嚓亮个没完。雍澜略带绝望的躺在病床上,想到自己这幅披头散发没洗脸的样子会被挂到公安内网上供人瞻仰,就恨不得当场去世。   好不容易送走了最后一波前来摆拍的领导,病房里已经堆满了各类水果和慰问品。她看了看还留在病房里自己组里的那几名同事,一个个都憋着笑看她咸鱼一样的铺在病床上,之前为了拍照效果,宣传部门还特意让医生给她身上多连了几样监控设备,早就拿掉的氧气管也重新挂了回来。   这一整天憋的她闷气一口接着一口的往下咽,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刑警队霸王花形象,已经彻底毁于一旦,流年不利啊,没迈进新年就被个坎给绊倒了。   “赶紧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清走,你们几个也给我消失。”雍澜忍无可忍的指着在她对面忍笑忍成振动的同事怒吼:“有什么好笑的?看你们一个个憋的都跟要咽气了似的,我是被人捅了,光荣负伤了,你们有点同情心行不行啊?”   “行行行,我们同情,特别同情在工作中不慎负伤的组长,真是恨不能替你受伤替你挨刀替你住院啊。”组里年纪最大的刘凯伸手警告其他几个小子:“今天我们几个都留医院给你陪护。”   “用不着,都赶紧回家陪媳妇陪孩子过节去。”雍澜没好气儿的说:“大过节的在医院耗什么啊,治病救人也用不着你们,有什么事儿按个铃护士就来了,你们几个除了气我屁用没有,别在这儿碍我眼都赶紧麻溜回家过节去。”   遣走了病房里的同事们,雍澜不耐烦的扯掉氧气管,在病床上仰躺了一整天,躺的她脑后勺快跟颈椎平齐,于是她试着让自己慢慢的侧过身来,肚子上的伤口一经扯动疼的她呲牙咧嘴。   ‘这肯定是让我渡劫呢,老天爷日后绝对会给我个大大的补偿。’雍澜疲乏的睁不开眼,伴随着伤口哪里传来的绵绵不绝的疼痛睡着了。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刀枪不入,穿个披风就能拯救世界啊?”新年的第二天,天空一扫接连下雪几天的阴霾。   雍澜一早还没睡醒就被护士连抽了几管血,还没等她翻身再来个回笼觉,祝烈烈就一路带着风撞开了病房门,刷拉一下拉开窗帘,劈头盖脸的冲她开始嚷。   “那倒不是,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美少女战士来的,我不爱穿披风。”雍澜用遥控器把病床升起来一些,打着哈欠绑头发:“诶?你不是跟年轻弟弟开车度假去了吗?怎么,被小朋友放鸽子了有空来看我?”   “度假?!本来都玩好好的,大半夜我闲的没事儿看新闻,结果就看到《女刑警为保护民众财产安全挺身而出被刺负伤》这么一条,里面指名道姓的写着你的大名,吓得我妆都没画套上衣服就开车往回奔,生怕见不到你最后一面。” 祝烈烈掏出手机声情并茂的朗读了一遍那条吓得她魂飞魄散的新闻全文:“你说说现在这报道,写的不清不楚的,就写着抓捕过程中被刀捅伤,捅的是死是活是轻是重一句都没提。”   “你这就把人年轻弟弟扔在度假村了?祝女士你可真是吃干抹净穿上衣服就翻脸不认人。”雍澜撇着嘴啧啧啧的感叹。   “废话!鲜嫩的肉体遍地都是,你要是真出事儿了我上哪儿再花二十年培养一个缺心眼朋友去啊?” 祝烈烈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雍澜的肚子,抬起手轻轻的给她整了整头发,眼圈泛红继续道:“你这人干什么都这么不管不顾的,我得时刻提醒你,别总觉得自己赤条条一个人来去无牵挂,关心在乎你的人多的是,我祝烈烈就是一个。”   “行啦行啦我都知道,祝女士对我深厚而强烈的爱我一直都感受得到,你放心以后等咱俩老了一起住养老院住一个屋,我不嫌你事儿多。”雍澜捏了捏祝烈烈的脸,她们俩是小学同桌,初中同班,高中同校,见证了彼此人生中的种种。   “谁跟你一起住养老院,等我老了我也得跟年轻帅哥住一起!”祝烈烈眨了眨眼睛,把眼泪收了回去。“对了,我刚问了护士,你今天已经可以开始吃点流食了,我去给你冲包藕粉吧。”   听到只能吃点藕粉,雍澜有些兴味索然,这两天她在病床上越躺越饿,简直怀疑那一刀是不是给胃捅了个窟窿,等到出院了一定要胡吃海塞个几顿。   “这是你带来的花啊?在桌上堆的蔫蔫巴巴的,怎么不插起来?”雍澜看着祝烈烈手忙脚乱的冲藕粉,扭头发现床边的矮柜子上平放着一束花,色彩浓烈,造型雅致。   “我一路急着回来给你奔丧,哪儿有闲功夫买花?”祝烈烈被开水烫的一缩手,好奇的探头看了看花束里有没有夹带的卡片。   “这束花可不便宜啊!你看这包装纸上的花纹。”祝烈烈眼尖看到了包装纸上印着的暗纹。“这可是出了名高档的花店,你还有品味这么好又有闲钱的朋友啊?”   雍澜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同组的那群糙老爷们,越想越觉得不可能,又把范围扩大重新筛查了一遍,只觉得自己的交际圈都散发着粗犷的直男味道。   祝烈烈不愿看着这么好的一束花被可怜巴巴的丢在桌上,于是到外面去问护士借花瓶。   雍澜意兴阑珊的端着那碗全是结块,冲的很不怎么样的藕粉,偏过头盯着那束来历不明的花,突然发现花束下面露出了一节短短的绳子。她伸手一捞,竟是一个邻市出名灵验的寺庙护身符,红色的锦缎上用金线细细的绣着平安健康四个字。   雍澜把平安符捏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阵子,对于来人的身份更加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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