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从此蓝衣
蓝衣道士听到严绍衣的话,勉强的露出了一个笑容,转头,目光伸向夜幕。
恍惚间时光流转,他仿佛又回到他们相爱的日子。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蓝道行和一个穿着彩色裙琚的女子漫步在江边,望着缓缓从江心升起的明月,一脸的幸福。
某个时刻两人忽的停住,然后展露欢颜,纯净如江水,明媚胜月光。
那时候的蓝道行还未成为道士,也不叫蓝道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书生,略有名气,却不思进取,一个小心翼翼的爱着,一个卑微却无比赤诚的名为蓝生的秀才。
他善诗文,通人情,又生的风流倜傥,自然少不了怀春少女的爱慕。在一个极为巧合的情况下,他和她相遇了。
在遇到她之前,蓝生并没有什么追求,虽说有点心思,也不过是求田问舍之举,并未有值得叙述的地方。遇到她以后,他打算奋发图强,博求一个功名,只可惜,未及称心,却是各自分别,从此天涯陌路。
严绍衣看到蓝道行嘴角浮现一抹会心的微笑,便知道他又想起了曾经的恋人,却不好说什么,他对于,爱情总有一种难言的尊重。
或许是自己不曾拥有,因此格外的羡慕吧。你曾经拥有,我却只能远观。
蓝道行一想到过往的甜蜜,整个人的表情都沉醉了,专心而心无旁骛,沉浸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他怎么说也蜕变了,不再和当初一样了。过了片刻,终于想到锦衣公子还在自己的身边,便稍微收敛了一下,随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帮我把终南道观收拾好了?我怎么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明天。”严绍衣对着蓝道行邪恶的一笑,“收拾道观多简单,一把火就解决所有问题了。”严绍衣还要开玩笑,却看到蓝道行一脸怒容,才收拾一下笑容,正经道“我会在千机大会上给你一个暗示的,这样你进京就名正言顺了。至于终南山,不用管了,缥缈无踪,行迹不定,这才是高人的典范!”
蓝道行听了严绍衣的话,一开始还有些怒气,但听到后面,却豁然开朗,茅塞顿开,心中有了计较,只是听到调戏,仍旧给了他一个白眼。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
“我懂了,那就在江城见吧。”蓝道行拍了拍手,起身欲要和严绍衣告别。
严绍衣看到蓝道行的动作,明白他心中的想法,知道他想见佳人心切,便也不在挽留,只是依旧有些伤感的加了一句,“各自保重,进城之后,你我便再也不要相见了。一切靠线人联系吧。”
“这是要诀别了吗?”蓝道行听到严绍衣的话,心里忍不暗自揣摩,嘀咕道。他眉头一挑,“你我是不是也要分别了?是不是生离死别似得?”
严绍衣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复杂的看着蓝道行,良久才说道,“也许吧,怕是离你我最后一次见面不远了,各自保重。”
言罢不在说话,蓝道行目光复杂的看了眼严绍衣,转身向着官道上的马车走去,同时马车上下来两个小道士将棋盘小心翼翼的收走了。蓝道行在进马车的时候,一只手撩起了门帘,却停了下来,目光斜测着,悠悠道,“不知道我此生还有没有机会见见锦衣公子的真面目?并肩作战的队友,若是不能得见真容,心中难免会有遗憾!哎!”说完他还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怜儿待道童收拾走了棋盘,便立刻体贴的将怀中的瑶琴放在了石桌上,然后又乖巧的站在严绍衣的身后,整个过程飘逸无比,却沉默无声。
严绍衣凝了眉,手轻轻的调着音,开口轻声道,“你若是能活下来,自然会知道。其实,有些事,知道和不知道没区别,你知道我是锦衣公子就够了,其他的,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哈哈......”听了严绍衣的话,蓝道行突然放声大笑,然后,一头钻进了马车,同时坚定而旷达的声音传了出来,“启程,目标江城。”
道童听了蓝道行的话,一脸的不情愿,大晚上的仍要赶路,对他确实有些为难了,但是却没有勇气反驳,一脸不乐意的驾车出发了。
蓝道行为人多随心,而且颇有些固执,苛刻。因此道童又有些惧怕。
“我为你送行。”严绍衣用手调着琴,头也不抬,目光中隐约有泪光闪过,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力量,即使马车越来越远,可是声音却依旧能传到蓝道行的耳中,“人生难得一知己,不求你保重,但求你心中无憾,打破牢笼,逃出生天。”
看似不着头脑的一段话,实则是严绍衣发现了蓝道行内心的想法,知道他一直放不下过去,把自己禁锢在了往日的回忆里,无法自拔,越陷越深,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蓝道行会把自己送上绝路的。他于心不忍,这才有了此言。
蓝道行听到严绍衣的话,冷峻的面容浮上了一层心痛,不甘中还带有一丝欣慰,面色极是复杂,喟然长叹道,“知我者,锦衣也!”
蓝道行的马车越行越远,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中,可是严绍衣的琴声却不曾停下来,反而越发的急凑。
严绍衣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决绝的蓝衣书生。
“奸贼当道,国士蒙冤!”一个阅卷的官员看到文章的题目勃然变色,震撼不己,这不知道又从哪里蹦出来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士,公然妄议朝政,进士肯定是没了,怕是小命都难以保证了。
毕竟天下都知道,这奸贼是何人,而且奸贼从来都不会是心慈手软之辈,必定会对异己痛下杀手的。
这篇文章不径而走,一时间轰动了朝野天下,时人纷纷传颂,同时也传送到了了,那位所谓的奸人耳中,顿时令那位大人物发怒,暗暗的记下了这人的名字。
结果不出所料,书生蓝衣意料之中的落榜了,并且因为妄议朝政,诽谤大臣,影射时事,被夺了功名,永久禁止参加考试。
这对一个书生来说,算是绝了他所有的出路,若是普通的书生,此刻怕是早已寻死觅活,可蓝衣只是飒然一笑,悄然离京而去。
蓝衣嫉恶如仇,并且心思玲珑,并非泛泛之辈,但是稚嫩的他,却还是低估了官场的险恶,就在他离京的第一瞬间,一波乔装打扮的杀手就跟了上去,他自以为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却不知,对方一下手就没有给他任何的机会,那位大人物最恨就是别人踩着他上位,因此,对每一个敢于挑战他的人,他从来不留情面。
蓝衣所倚仗的人面对那人的淫威,放弃了,在离京不远的官道上,一群杀气疼疼的黑衣人围住了他。
“只有你们几个人?你们的主子也太放心了吧。”蓝衣摇着羽扇,颇为潇洒道。他不知道前来接应自己的人,已经逃跑,还成竹在胸,笑的无比灿烂。
“你骂的挺痛快啊!出了名,就想跑,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为首的是一个蒙面青年人,说话慢条斯理,身上的气质让他显得和其他人卓然不同。“留下性命,这才是公平交易,”
“我从来没想过和你交易,奸臣贼子,你们也配?!”蓝衣收了羽扇,气势更胜,语气越发的愤怒,充满了不屑,“你们都罪该万死,人渣,也配与我做交易?”
蓝衣心中对其万分鄙视,热血青年,看到国家和民众水深火热,忠良埋骨,更是恨不得手刃奸贼,因此骂的酣畅淋漓。
“为虎作伥的狗东西,今日,爷爷我就替天行道,灭了你们这群混蛋!”蓝衣情绪更加的激动了,也不等对方答话,随手扔了羽扇,用力的拍了几下手。
为首的黑衣人被蓝衣的行为吓了一跳,明显懵逼了,一时间竟然没有反驳。
同样蒙圈的还有蓝衣,这情况和自己预想的不一样啊,他不敢相信,自己约的人竟然没有来,他害怕是自己拍的力气小了,对方没有听见,一脸尴尬的,用力的拍了起来,一时间官道上安静的只有那一声声响亮的拍手声。
啪!
啪!
啪!
……
蓝衣绝望了,他知道自己所托非人,对方没有来,自己完美的计划被猪队友给毁了,只是,黑衣首领似乎不给他继续想下去的机会。
此时,情况已经非常的明了了,蓝衣在此对他们设伏,妄想对他们来一次反击,只是,似乎,他的帮手没有来。
“哈哈!”黑衣首领突然大笑了起来,这小子骂大人骂的酣畅淋漓,却不曾想到竟然是如此不着调的人,生死攸关的大事,竟然会找这样的一群人,当真是可笑!
“你是来搞笑的吗?停止你那愚蠢的行为吧,你的帮手逃跑了。”黑衣首领笑了半天后,用鄙夷的口吻说道。他对蓝衣现在是一点想法也没有了,之前还有点可惜,一个好端端的人才就这样死了,但是看了今天蓝衣的表演,他倒是想快点把他干掉了,免得他到处丢人。
蓝衣一脸的尴尬,讪讪的缩回手,极为心虚的说了一句,“意外意外,这纯属意外,要不几位先回,改天我找好了人,咱们再打?”
听到蓝衣这么厚颜无耻的话,黑衣首领真的是无语了,这个小子真的是当初那个怒骂大人的人吗?
就在黑衣首领发呆愣神的一瞬间,蓝衣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的时候,他动了。他一个鬼魅的动作,闪到了离他最近的黑衣人身前,膝盖重重的顶在了对方的肚子上。
黑衣人没有想到一个文弱书生模样的人会爆出如此大的能量来,没有一点的防备,被蓝衣顶的呼吸一窒,巨大的疼痛袭
上心头,紧接着只觉得脖子一凉,便眼前一暗,倒在了地上。原来,不知何时蓝衣已经夺走了他手中的刀。顺势抹了对方脖子。
这个转折太过霸气,一时间镇住了众人,但是幸好,这次黑衣首领没有在发呆,立刻喊了一嗓子,“杀了他,大人有赏!”
剩余的黑衣人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对着蓝衣挥刀冲了过去。
蓝衣看到这群黑衣人飞速的朝自己冲了过来,脸上没有任何的犹豫之色,傲然挺立,没有被刚才的事情影响到,也没有必死的恐惧,隐忧,反倒是面对死亡,豪气顿生,一声浩然高呼,“我蓝衣能力尽而死,快哉!快哉!”
话音未落已与敌人交手,一人面对数倍于己的黑衣人一时间也斗得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黑衣首领看着豪气冲天,不惧死亡的蓝衣,愕然的眸子里闪过激赏,这才是我大明的男儿,这才是敢骂大人的英豪,即使自己杀了对手,自己也会对这样的英雄肃然起敬,尊崇不已。
蓝衣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虽然一开始凭借狠劲一时间勉强与对方纠缠的不相上下,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力气不济,胸中的那团气也越发的淡泊,他越来越处于下风了。
甚至,身上开始布满了伤口,洇洇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他虽然流血的过多,意识开始有些模糊,越来越容易被对方伤到,他似乎感受到了自己将要力竭,努力压榨自己的最后一丝力量,但是重伤终究还是影响了他的动作,终于一个致命的破绽露了出来,其中的一个黑衣人,悍不畏死的冲了上来,手中的长刀直劈蓝衣。蓝衣看到闪烁着毒蛇般狠辣的锋芒,一个绝望的念头袭上一头,“我命休已!”
“叮!”一枚突如其来的羽箭精准的射在了黑衣人的刀锋上,发出了一声清脆悠长响声。
羽箭上强大的力量让人心悸,不出意料的轰弯了黑衣人的长刀。对方的长刀从蓝衣的耳畔飚过,锐利的锋芒割断了蓝衣的一缕黑发。
众人惊愕,一直观战的黑衣首领,却陡然色变,阴测测的声音饱含怒火,“何人胆敢插手东厂之事,藏头露尾的无胆鼠辈,有本事,露个面,让洒家瞧个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