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执念
  离歌愣住了,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武艺不俗,学识出众,年纪轻轻就金榜题名,点了翰林。虽说不曾表露于人前,可是他骨子里是难掩的高傲,更何况如今青春热血,梦想着建立一番事业,不负心中所学,可是他分明忽略了这普天之下的百姓。      他忽的悟了,五哥比他高明在,他更关心是这苍生的生活,忘记了自己,若的天下平安,我愿百无一用。      “小七,你知道吗,其实大哥救我的时候,我心中是怀有满满的怨恨的,我恨苍天不公,我恨贼人无情,可怜我计家百余口性命。”计千重身体略微有些晃动,似乎情绪有些波动,但终是悠悠一叹,“可是我读了些许经书,走过许多地方,忽的觉得那刻骨的仇恨,与挣扎着生存百姓所受之苦相比,算不得什么?”      什么?!离歌被计千重这大胆之极的言论吓到了,脸上的表情极为震撼,有何苦比的上灭门之祸?      “嗯,”计千重长长舒了一口气,“我计家为与人争权而灭,所说悲惨,却无有无辜之意,走上了这条追名逐利之路,这结果已然定下,更何况是与倭寇勾连。只是可怜这百姓无辜,为大人物的野心付出了无数鲜活的生命。”      离歌有些糊涂了,“五哥,你到底想说什么,绕来绕去,我都快被你绕晕了。”      “我想天下百姓请命,让孤苦的人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若是恰逢其会,铸造一个百年盛世也是极好的!”计千重气势泠然。      离歌看着一身雪白,霸气刚强的计千重,心里不由得生出了敬佩之意,不为功名不为权,年纪如此年轻,就看透人事,放下仇恨,有了天下为公的人生目标。      以至于此后,离歌就成了计千重的忠实支持者,并开始下意识的模仿计千重。比如,这一身白衣,一副胜算在握的无双气质。      “百年盛世!”离歌对着严绍衣艰难的吐出了这几个字。他似乎又看到了计千重,一身白衣胜雪,正温和的望着他。      “正是,他幼年遭逢大变,全家仅剩他一人,我为了他不被仇恨毁了,教他读书,立志。他也不负所望,立下此等宏大愿望。”严绍衣叹了一口气,眉头一皱,“我想他也早已知道我之所以不许他复仇的原因。”      “五哥早就知道了。”离歌脸上不似刚才那般苍白,有了一些血色,接口道,“计家为了谋取钱财,与倭寇勾结,残杀无辜民众,事发败露,圣上龙颜大怒,派东厂灭计家满门!”      严绍衣闻言久久沉默不语。心里对计千重的疼,又多了一分,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接连不断遭遇不幸,却依旧能敞开胸怀,愿为天下苍生请命,为了自己的兄弟,他更是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你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了。严绍衣心里暗暗道。      “我还记得,你曾说过,愿助他实现抱负的。”严绍衣又恢复了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既然,他不在了,那就该你走上前了,替他也替你自己完成这个心愿。”      “我?”离歌愣住了,这么多年了,他也不在是那个初登金榜,狂妄无知的少年了。      若是以前,他必定欣然接受,可是现在的他,见证了大人物之间的争权夺利,不动声色间的刀光剑影,一不小心就是家破人亡。      他犹豫了,不是为了自己的生死,他怕让严绍衣失望,怕完不成计千重的抱负。      他已经让他们失望了一次了,不想让他们再失望了。      严绍衣看到了离歌的犹豫挣扎,心里略微有些满意,犹豫,证明他心里有畏惧,一个心里有畏惧的人,才适合走上仕途。走的越高,越需要畏惧。      只有畏惧,才能明白,这芸芸众生,不仅仅是一个个冷冰冰的数据。      他没有催离歌下决定,这对离歌也是一次考验,以后,比这艰难万倍的时刻会更多,没有人帮他,一步错,满盘输。      “对啊,该我了。”犹豫许久的离歌终是沉重的点了点头。      其实,细想一下,他根本没得选择。他必须上,带着沉重的使命感勇往直前。      这一刻,离歌感觉自己的脚上有了沉重的枷锁,身子陡然重了几分。      严绍衣毫不意外,这一切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当他说出询问的那句话的时候,离歌走上前台,做那个盛世的缔造者,已然注定。他的话,除了她,别人没的半分反驳。      “好了,既然决定了,那就收起你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严绍衣瞪了一眼衣冠不整,无精打采的离歌,锋利的话,不带半分情面,“给你一刻钟洗漱,然后我带你去见见一些‘客人’,你不要丢了我锦衣卫的脸。”      既然你选择了那条路,就不能回头了!      以后,你可能会是一个人孤独前行,没有同伴,没有兄弟,甚至会有同僚的妒忌陷害,读书人的不解嘲讽。      坚持走下去吧,即使与你同行的人越来越少,即使理解你的人都化作一抔黄土。      “嗯,我马上就好。”离歌讪讪一笑,面色有些尴尬。这次,他颓废的时间确实有些久了,这样下去,终究还是毫无益处。      该醒了。      严绍衣从桌子上拿起昨晚用过的琴,面色温柔的抚摸了一下,就背到了背上。然后,大步流星的离开了离歌的帐篷。      “阿盛,这次挑衅的那群跳梁小丑都在这?”严绍衣面无表情的看着仍旧横七竖八晕倒在地上的江湖人士,“把他们都给我浇醒。”      “都在。”甘盛也是冷着脸,面无表情,倒是和严绍衣的样子极搭。同时,他身后的两个人退了出去,想来是去抬水了。      “嗯,这次,兄弟们干的不错,吩咐一下,让兄弟们立马集合。一会我要宣布一件事情。”严绍衣对着甘盛吩咐道。      此时,太阳升的有些高度了,热火朝天的营地里,严绍衣一身鱼龙服,背上背着一把剑,和锦衣卫配备的绣春刀极为不同,不过,却没有人有丝毫的异议。原本他背着的琴,此时被一个极为温婉秀气的女子捧着。      甘盛知道严绍衣这么说了,那就绝对有大事,当下也不磨叽,转身对旁边的一个锦衣卫使了一个眼色,那个锦衣卫立刻明白,跑到了一面大鼓面前,用力的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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