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姝看着李昱认真的神情微微发愣。 　　 　　她没有想到李昱会这么说。 　　 　　他说:“虞姝，你贪心的东西要拿同等价值的东西来换。” 　　 　　可是她贪心的是什么呢？ 　　 　　权势，地位，还有宠幸？ 　　 　　那她有能拿什么东西来换呢？ 　　 　　用她这个亡国公主的身份吗？ 　　 　　笑话，这身份除了带来世人的嘲讽之外，并没有别的价值。 　　 　　她压下心口的没来由的酸涩，微微一笑，靠在了李昱怀里。 　　 　　“陛下，臣妾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 　　 　　李昱的眼神赤裸裸的是带着讽刺的，那样的目光让虞姝有一种将自己脱光了搁置在李昱面前的感觉。 　　 　　太通透了。 　　 　　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被他运筹帷幄。 　　 　　虞姝只要和他对视一眼就忍不住缩成一团。 　　 　　李昱看了她很久最后沉默地将她揽进怀里，良久之后才有了下文。 　　 　　“你不是一无所有。” 　　 　　当然不是一无所有，她现在也是后宫妃嫔了，至少还有钱，还有医术，还有散落在各方的族人。 　　 　　对话从此处戛然而止。 　　 　　但李昱并没有将虞姝放下来，而是怀抱着虞姝，一边揉捏她的手，一边看奏折。 　　 　　虞姝猜想今天的奏折一定很不对李昱的意，因为他捏着自己的手一直都很用力，但又极力克制着自己。 　　 　　这是又想捏她泄愤，又不想伤到她的意思咯？ 　　 　　忽然有些好奇，奏折上写了些什么，让李昱要握着她才能控制情绪。 　　 　　但是她止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将偷看奏折的欲望压了下来。 　　 　　一只手压了下来，落在了她的脑袋上，眼前的奏折挪了挪，刚好放到了虞姝能够看到的地方。 　　 　　正准备闭目养神，灵识进入空间之中研究解药的虞姝愣了愣。 　　 　　李昱未免也太不注意了。 　　 　　奏折这种东西怎么能随随便便放着，她都能看个清楚了。 　　 　　悄悄瞄了一眼，看到“水南洪患”几个字心里一凛。 　　 　　夏季到了，雨水增多，南方水乡也开始隐隐有了洪涝的趋势。 　　 　　洪水一到，百姓流离失所，各种并发症也会出现，那时又是饿殍遍野，浮尸千里。 　　 　　一场几年一轮回的惨剧又要上演。 　　 　　“爱妃可知道水南？” 　　 　　“知道一些，吴音软语，莺歌柳色，听说是个富饶的地方。” 　　 　　虞姝以为是自己偷瞥的这一眼被李昱看到，这是在警告她，只得垂下了头不去看奏折。 　　 　　但李昱继续说道。 　　 　　“水南的太守上奏折说是今年雨水十年一遇，水南堤坝恐有决堤之险。” 　　 　　那水南堤坝是五十年前一位大棠皇帝下令修筑，专门为了抵抗水南洪涝之灾。 　　 　　这五十年里虽然水南仍旧出现过几次洪灾，但因为此堤坝的存在，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也让曾经并不不如北方平原的水南越发富饶。 　　 　　若是水南堤坝决堤，那这个丰饶之地就将会毁于一旦，不知道又要过多少年才能恢复元气。 　　 　　“陛下，这水南堤坝万万不能决堤。” 　　 　　“嗯。” 　　 　　虞姝说完才觉得自己失言了，但李昱并不在意，反倒是将那奏折放到了她手上。 　　 　　“这水南太守万世元说堤坝需要尽早修缮，请求朕提前拨赈灾款，爱妃觉得如何？” 　　 　　不知为何李昱会开口问自己。 　　 　　但既然李昱问到了她或许是可以答一答的。 　　 　　“臣妾以为防患于未然确是上好之策。只是拨下粮款之后，要如何保证这笔钱是真的用在了修缮堤坝上才是作重要的。 　　 　　修缮堤坝也并不能保证水患能够完全被治理。 　　 　　若是堤坝修缮不好，那些贪污赃款罪该万死的官员自然死不足惜，就是水南百姓少不得又要受几年的苦，到时候就不只是水灾的事情了。” 　　 　　水南物产丰饶，盛产多种作物，粮食产量总是比周边的州要多上不少。 　　 　　若是水南出事，就不只是水灾的事情了，瘟疫伴随着灾荒而来，被逼到绝境的百姓会被有心人挑唆揭竿而起，成为匪患又开始祸害百姓。 　　 　　“你懂得到是多。” 　　 　　听见她说的话李昱心情好了不少。 　　 　　更何况听见她说的和自己心里想的如出一辙到还有些心有灵犀的欢喜。 　　 　　“那爱妃可想到解决的办法？” 　　 　　这是真的在问她解决办法吗？ 　　 　　虞姝不敢多说，正想要头，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脑袋。 　　 　　李昱知道她心里有主意，甚至不用她说出来他就能听个明白，但是他想让虞姝自己说出来。 　　 　　让她亲口告诉他。 　　 　　如果永远都这样欲言又止，他即便能听到她的心声，两人的关系也只会保持在同一个距离。 　　 　　就像现在这样不近不远。 　　 　　李昱深知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并非柳下惠那样的圣人。 　　 　　温香软玉在怀迟早有一日会擦枪走火。 　　 　　至少李昱希望到那时虞姝是自愿的。 　　 　　“不论心里想到了什么，说出来给朕听听，说不定还真能派上用场。” 　　 　　思量片刻，虞姝终于开了口。 　　 　　她指着另一道同样放在一旁的奏折说道： 　　 　　“方才陛下在看这一道由上官将军呈上来的奏折，说是水南青州的匪患已经被陈将军剿灭，这修缮堤坝的事情或许可以交给他，军队纪律严明，比起那些临时聚集起来的壮丁或许会更有效力。” 　　 　　最重要的是，那位水南太守姓万，那日万尚书死于朝堂，虞姝猜想过不了多久万氏就会被李昱清洗，这位万太守必定也是其一。 　　 　　而这个这位陈将军是上官氏扶持起来的人，必定是李昱这一边的。 　　 　　若是让陈将军去管水南修缮堤坝的事，既可以监工，保证堤坝的修缮进度，又可以暗中查访万太守是否有过贪污之事，即便相安无事也算是器重陈将军，捞到了这位少年将军忠心。 　　 　　甚至可以用修缮款做饵将这位万太守钓出来，顺便整治万氏，一举将万氏的陈年旧事翻出来——毕竟是百年大族，腌臜事必定是不少的。 　　 　　到时候就昭告天下说那日在朝堂之上失控杀人不过是因为万尚书罪大恶极，顺手又可以将皇帝残暴不仁的谣言压一压。 　　 　　算是一举四得的事情。 　　 　　小狐狸。 　　 　　李昱知晓她所有的想法，忍不住嘴角一弯。 　　 　　就这么一件事情就能想得到这么多。 　　 　　每一步都是为了他着想。 　　 　　“爱妃想得很周到。” 　　 　　周到在哪里就只有他们两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