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人间
“从前,我没保护好他,这一生我定要护他一世周全,哪怕粉身碎骨,在所不辞。”顾辞温柔的眉宇透着坚毅,深邃神秘的美眸刹那间是深海一样的蓝色,不可测。 “万一他变了呢?”郁姝雅皱着眉看着顾辞,心里五味杂陈,初见时,她认为顾辞只是没心没肺的傻丫头,时间长了,慢慢发现,傻丫头也有自己的烦心事。 这个世界上,不论人神,都是不轻松的,虽然他们所处环境不同,但本质上都一样。 人类终日勤勤恳恳工作,为的是安居乐业,好让后代生活幸福些。 而神仙醉心于修炼之术是因为为了保护所爱之人不受欺负。 这一切的一切没有坦途,哪怕前路漫漫且艰辛,也只能自己扛。 顾辞站起身来,双手扶着栏杆,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浩瀚银河中的点点繁星,“没事的,只要是他就好,其他的,我无所谓。” “你知道的,轮回转世之后未必和先前一样,他可能不爱你。”郁姝雅不是反对林锐祺和顾辞在一起,实在是风险太大。 世有轮回,且换人心。 与其说是同一个人的转世,倒不如说是顶着同一张躯体生存的多个灵魂。 一个人,心变了,也就不是自己了。 顾辞泪眼婆娑,她知道后果,但她不怕,“他爱不爱我不重要,我爱他就行,本来爱就是一个人的事情。真羡慕你和商瑾之,虽然我很讨厌他,但至少他对你是真心的,这点我便也放心了。” 三世情缘,兜兜转转,磕磕绊绊,故人依旧,幸也。 “姐姐以后要幸福呀。”顾辞笑着看看郁姝雅,像个小大孩。 “嗯,会的,你也是。”郁姝雅淡淡一笑,“对了,我刚刚想起来个事,就是你记得之前之前那个死状凄惨的男人吗,就是那个内脏都不翼而飞的那个。” 这件事情本来也只是郁姝雅午间休息刷手机的时候推送的头条,因为涉及到魔族,她才点进去看了两眼,觉得很蹊跷。此番,顾辞和林锐祺又遇上魔族之人作祟,怕是有什么关联,这才开口。 顾辞大概回忆了下,是有这么个事情,“是出结果了吗?” 郁姝雅点点头,“说是一个十七岁的女高中生将其残忍杀害,目前那个女高中生已经跳楼自杀了。” “嘶……一个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怎么杀得这么一个膘肥体壮大腹便便的男人的,就算杀的了,又是怎么做到不破开口子摘取男人的内脏的呢?除非她是隔空取物,要不然根本解释不通。”顾辞想了想说道,只是一般人怎么会接触到魔族呢。 “你说可不可能是附身?”郁姝雅道。 “我听师父提起过,魔族想要附身不容易,除非被附身之人心中有极大的怨念或者恐惧,简单点,就是负面情绪。”这件事情有悔和尚只提过一遍,顾辞当时觉得有趣就记得比较深切,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个女生肯定有问题,不行,我得去查查清楚。” 顾辞有些激动,她刚准备离开就被郁姝雅一把抓住胳膊,动弹不得。 “你怎么查?人已经没了,死无对证。”郁姝雅呵斥道,平日里觉得顾辞头脑是极其清醒聪明的,今日这般,但是颇为浮躁盲目。 二人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冷风嗖嗖吹得人瑟瑟发抖,气氛尴尬。 “难不成你准备召魂?”郁姝雅问。 顾辞低着头,珉珉唇,未语。 “召魂的代价你知道吗?”郁姝雅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愤怒,真是爱情冲昏了头脑,做事情一点不会思考后果,鲁莽至极。 “知道。”顾辞顿了顿,清冷且有些憔悴的面容波澜不兴镇定自若,她缓了缓,抬头看着郁姝雅充满担忧的空灵眸子,道:“折损一半寿命,运气差点,修为尽废灰飞烟灭。” “明明这么危险你还要以身试险?” 郁姝雅轻声说道,此刻她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个宛如发了疯的女人,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劝说这个毫无理智的痴人,“值得吗?” “嗯,我想若是换成商瑾之,姐姐你定然也是愿意的,因为你很爱他。”顾辞淡淡说道,她想郁姝雅肯定将自己看作疯子了,可是她很清醒,她知道自己在干嘛。 郁姝雅不是不懂换位思考,只是她不忍心看顾辞这么年纪轻轻就冒如此大的险,毕竟这是她这数万年神路中唯一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从前在族内,郁姝雅是自幼背负盛名的君沁上神,是整个上灵古族数万年难得的一个天纵奇才,没有人敢欺负她,所有的人都对她毕恭毕敬,没有人敢和她玩,后来下了凡历劫也是如此,直到顾辞的出现。 大大咧咧的性格,真挚可爱。 超群出众的实力,不骄不躁。 沉鱼落雁的容貌,一视同仁。 郁姝雅低头,沉默不语,其实顾辞没有说错,若是换成商瑾之出事,她确实做不到置之不理。 “届时我为你护法,好助你一臂之力。”此时此刻,郁姝雅大概也只能做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了,只怪她转化太慢,这么几年了,尚未成功,如今体内那些微薄法力也只能做这些。 “谢谢你。”顾辞会心一笑。 “好啦,我没那么不近人情。”郁姝雅皱皱鼻子,“可是现在我们没有那个女生的贴身之物如何召魂?” 这…… 顾辞倒是忘了这么一码事了。 召魂,即用逝者生前所用之物召唤魂魄,因找的是逝者魂魄,所以须得用召魂者的一半寿命作代价,若是召魂者法术不精很有可能走火入魔甚至魂飞魄散,代价之大,很少有人敢轻易尝试。 “啊。”顾辞有些沮丧,“可知道这女生的一些基本信息?” “女生好像叫朱菱,是七中的学生,高三一班,就只知道这些。”郁姝雅努力回忆了下头条上的内容,她没有顾辞过目不忘的能力,也就只能记得这些。 “七中……我高中就是在那里念的,没准我可以去问问我当年的老师。”顾辞道。 简直意外之喜,她以为会很艰巨,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真是天助我也。 好不容易事情又有了些眉目,顾辞这才安心地去睡觉,好叫明天有个好精神去打听这个叫朱菱的女生。 翌日,天闷沉沉的,乌云密布,颇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迫感。 赶了个早,顾辞和郁姝雅早早地来了七中,本来郁姝雅今日是还有些工作的,但为了陪顾辞便和总编告了假。 顾辞和郁姝雅尴尬地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手里面是张和维为二人泡的茶,气氛有点尴尬。 三个人面对面地坐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顾辞同学今日可是有什么事?” 最终还是张和维打破了这尴尬得能扣出三室一厅的气氛。 “呃……是这个样子的……”顾辞缓缓开口,虽然她曾经是七中不可多得神童,是国宝一般的待遇,但老师带给学生的紧张感怎么也挥之不去。 有时候,顾辞也很奇怪,自己一个几百年的小神仙居然会害怕这几十岁的人类教师,荒谬。 “我们今日来此是为了咨询朱菱同学的事情。”顾辞捧着茶杯的手已经沁满了汗,胸腔里的心脏跳动个不停,好似面前坐这个吃人的妖怪。 郁姝雅明显察觉到张和维神情的微末变化,很正常,搁任何一座学校都很难启齿这种事情。 “我身旁的这位呢是怀梦杂志社的主编,相信我们此行的目的老师您也清楚,我知道朱菱同学的事情让学校名誉扫地,但我更希望的是还整件事情一个公道,还学校一个清静,还世人一个说法,张老师学识渊博自然能明白其中的微妙,还望张老师三思。”顾辞说得真切,差点连郁姝雅也给骗了过去,还好,此行的目的她是知晓的。 其实这件事情杂志社上头也是有关注的,刚好可以一箭双雕,成为下期杂志的爆点。 “这是我的名片。”郁姝雅很配合顾辞,娴熟地从贴身的小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谦逊地递给面前的张和维。 “哎……朱菱同学平日里在学校成绩名列前茅,乖巧懂事,没成想居然作出杀人的勾当。”张和维有些惋惜。 有些人表面乖巧懂事,背地却是心狠手辣。 知人知面不知心,莫过于此。 “我们能见一见平日里与朱菱同学交好的学生吗?”顾辞道。 张和维点点头,起身走出办公室,去叫了女生过来。 女生竖着两个麻花辫,戴着副粗粗的黑框眼镜,眼神躲闪,畏畏缩缩的,手里一直抱着本笔记本。 顾辞看着女生,微微眯着眼,目光落在了女生抱着的笔记本,直觉告诉她,这本笔记本里有猫腻。 “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女生像是受了惊吓,神色慌张,惊魂不定,反倒是让顾辞觉得更加反常。 顾辞和身旁的郁姝雅对视了一眼。 “同学,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我希望你能将你所知道的告诉我们,若是不愿意说写出来也行的。”郁姝雅看着女生,温柔地说道。 “我……我……我能……相信你们吗?”女生问道,她很害怕,害怕自己被灭口,不对,她不怕死,她还要为朱菱好好活着,快乐地活着。 “相信我们,我们会给这件事情还一个真相的。”郁姝雅道。 女生像是被喂了镇定剂,情绪缓和了些,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泪眼婆娑地看了眼手中的笔记本,然后鼓足了勇气转交给顾辞,“好,我相信你们。” 放手一搏是她目前所能为朱菱做的。 哪怕希望再渺茫,她也要赌一把。 “这是她让我替她保管的日记,里面有你们要找的真相。”女生努努嘴。 “你既然有证据,为什么不去转交给警察呢?”郁姝雅有点好奇,按说拥有了这些应当是可以作为证据的。 “你们也相信菱菱是清白的吗。”女生强忍着泪,问。 没人有相信她的清白,只有她相信。 在这个人心诡测的世界,她是光,是肮脏人间里圣洁的光。 这个世界没那么坏,但也没那么好。 郁姝雅和顾辞没有回答,她们只是淡淡一笑,其实她们也说不准相不相信,通透点,她们不知道真相。 “其实我也有想替菱菱打官司,只是我人微言轻,那个坏人家里有关系,斗不过的。”女生叹了口气。 清明之下尚有肮脏迂腐,不可杜绝。 顾辞心里五味杂陈,虽然不知道真相如何,但心里却已经泛起了心酸。 自从朱菱自首之后,她的朋友她的在读学校被舆论推上了风口浪尖。 未知全貌的他们举起键盘以为自己就是人间正义,肆意地批判,残忍地摧毁,却还恬不知耻地炫耀自己伸张正义。 呵,可笑。 “没事的,还有我们。”郁姝雅道。 即使人心肮脏难测,也要努力守护世间的光,那是一切温柔所在。 从学校出来,顾辞和郁姝雅就一直闷闷不乐的,手中的那本笔记本沉甸甸的。 翻阅着那本日记,字迹娟秀却字字诛心,泪痕斑驳的纸页让人心痛得窒息。 —— “你爱人间吗?” “我生于人间,所以我爱人间。” “我长于人间,所以我恨人间。” —— “真是禽兽啊。”顾辞看完感叹道,她从未想过一个女孩子能悲惨到这种地步,“可能我从小在师父的荫蔽一下,从未受过这世间的一点污秽。” “其实诸如此类的事情常有,世间美好,人不好。”郁姝雅在人间待得久些,感触也很多。 年幼时,因为长得漂亮经常被班上的女孩子孤立,因为成绩优异总是被其他的所谓好学生的人排挤,到了后来,工作了,流言蜚语比比皆是,说什么小三上位什么万人睡的婊子。 施暴者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 旁观者从来不能够换位思考。 受虐者从来都是孤立无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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