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胎记
“菱儿,听话。”汪旭看着她,眼神缱绻。
这一刻仿佛时间有了生命,他温暖的手轻轻落在朱菱脸颊上,替她拭去温热的泪。
从来凡界亡灵落泪皆为血色,此番因得陌尘一身修为相护朱菱才得以结魄聚魂,若是好好修炼,假以时日必定能重塑肉身。
“我是你的劫,命中注定不可能相守。”
汪旭逐渐变得冷酷,深邃眸中原有的温柔一瞬间烟消云散,大抵是想同她一刀两断,好助她潜心修炼,“再说,不过是须臾梦一场,有什么可留恋的。”
“你不过是我这匆忙一生的一个过客而已,许多年后,我还会遇见新的人和新的事物,会喜欢上其他女孩子。你也是知道的,人类不是什么长情生物,朝三暮四喜新厌旧很正常的。”他冷漠无情道。
“我不信。”朱菱眼眶泛红,大把大把的泪流下来,她看着汪旭,满脸悲伤。
“爱信不信,今日过后你便会什么也不记得,从此以后,你我二人生生世世永不相见,再无任何瓜葛。”说罢,汪旭也未做停留,步履急匆匆地离开了。
回了家,汪旭站在阳台上,冰冷的手心里攥着一块墨绿色的玉,他眺望远方埋檀香盒的地方,淡淡叹了口气。
偌大的世界仿佛就剩了他一个人,很空,很孤独。
暖暖的风吹起一瓣洁白的棠梨花瓣,缓缓落在她的发梢,他抬手将柳叶置于掌心,那一刻,柳叶好像有了温度。
他瞧着掌心花瓣,淡淡一笑,似清风徐来,若流云归海。抬眸间,面前好像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生得极好,很是清秀,如花似玉,曼妙美丽,少女在笑,他亦在笑。
世间匆匆,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我与你能得以相见,便也知足。
甘棠,冬去春来,花又重开,而后,两厢安好,各生欢喜……
四月,回暖,万物复始。
洛城城郊,阳光正好,和风拂面,落英缤纷,蓊蓊郁郁的树木间潺潺的小溪流淌,耳畔是枝头鸟儿纵情高歌附和,偶有几声树叶摩擦间的沙沙声。
彼时林锐祺穿着干净的白色卫衣,搭配一条灰色运动裤,足蹬一双简约球鞋,一手托着调色盘一手执着画笔。
他抬眸瞧着不远处的盘根老树,眸间藏匿着万千柔光,似星辰坠落。
抬手,寥寥几笔勾勒老树轮廓,落笔间,出神入化。
忽而疾风乍起,卷起片片落叶,扬起阵阵尘土。
林锐祺受了些惊吓,他瞧着周身事物化为乌有,无能为力。须臾间,他仿若置身仙境,低头,是一片空灵清澈的湖,抬脚,水纹荡漾。
“真是好久未见了。”
闻声可辨应是一年轻男性,声音随和亲切。
可环顾四周,林锐祺未见一人,寻思着莫不是见了鬼,可这平日里他乐善好施的,也没做什么亏心事。
待他一回头,面前便多了一个人,他着一袭水蓝色长袍,身形颀长,面容俊俏,乌黑的发丝就着玉簪束起。
“你是鬼吗?”林锐祺瞧着面前那人,心里却没有丝毫惧意,甚至还有几分亲切感,不知为何。
那人缓缓一笑,偏有种仙气飘飘的感觉,“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林锐祺蹙了蹙眉,不语。
“敢问仙家,此为何处?”林锐祺问。
“虚空幻境,元神凝聚而成的空间。”那神仙忧郁的眼眸里埋藏着许许多多未说的心事,或许是没人倾听,亦或许是来不及诉说。
林锐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知道你听不懂,不用附和。”那神仙看着少年,低头戏谑道,有些东西,忘了便忘了罢。
少年低着头,抿唇。
“如果之后你遇见一个叫顾辞的女孩子,麻烦帮我照顾好她。”那神仙垂着眸,好看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多了些无可奈何,“她做人傻乎乎的,脑子不大灵光,望你多多包涵。”
林锐祺点点头。
虽然他有一些诧异,但还是欣然接受了,想来这个神仙定是与师傅有一些联系的,只是瞧这神仙周身的气场与师父是大相庭径的,很明显,这神仙的仙气比师父重些,修为也更高些。
“若是遇见了还请将此物予她。”那神仙抬手一挥,林锐祺的手上便多了把做工精美的扇子,想来并非凡物。
“虚空幻境灵力充沛,以你现在的身体不易长久逗留,我且送你归去。”
话音一落,林锐祺周身现起白色光环,那神仙一施法,斗转星移,林锐祺身影便已不见。
“叮叮叮——”
林锐祺伸手把闹钟关了,然后习惯性地倒数三秒先开门坐起身,打个哈欠,然后用手揉揉惺忪的睡眼。
正准备下床,他瞥见枕头旁那把做工精美的扇子,一下子提了个精神,原来这不是梦。
他拿起扇子,轻轻打开,瞧着扇面有些熟悉的画,皱了皱眉,那神仙作什么模样来着?
想不起来了。
罢了,他只知道等师父和穆擎回来将此扇子转交给顾辞就行。
此番顾辞出去已经有了一天的时间,林锐祺的心里不免有些担忧起来,可是他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什么事情也帮不上。
因为担心林锐祺再次被绑架,顾辞临行前特地在住处设下仙障,一般凡人出入不会有任何事,但一旦有魔族便会立刻现出原形并重伤。
刚准备出门,林锐祺就撞见风尘仆仆的顾辞和穆擎,二人脸上没有什么好神色,满脸沮丧。
“出什么事儿了吗?”林锐祺看着顾辞,问。
“我们循着血蝶的指引追到了诡瘴森林,然后血蝶突然被一道黑影打散,我试着追过去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好像被人下了 屏蔽,我打不开,所以我们俩无功而返了。”顾辞淡淡叹了口气,低着头,她有些内疚,连个小小的魔族都找不到,林锐祺体内的毒也无能为力。
“没事儿哒,慢慢来,我先去学校了。”林锐祺抿抿唇,依旧阳光。
走之前林锐祺将扇子转交给顾辞,并将昨日夜里所做之梦尽数告知顾辞。
顾辞把弄着手中的扇子,有些出神,脑海中淡淡浮现一个人的身影,她试图想要看清,却怎么也看不清,这个人陌生又熟悉,强大又温吞,深藏不露。“宝,新书印好了,还有九月份你在枫侨有个签售会,记得去。”电话那头的豆包作为顾辞的编辑说话时十分温和,让顾辞找不到理由推脱。
算了,出去玩会放松放松。
“啊这……豆包小仙女我最近有很多相亲会要参加!”顾辞坐在奶茶店里,心情郁闷,一边喝着奶茶一边企图推脱掉签售会。她平生最不喜在公众面前露面,也不希望更多的人认得她。
“今年第三次了,宝。”豆包依旧不依不饶的,但语气很亲和。
“好叭……”顾辞耷拉着脑袋,一脸的沮丧,果然啊,娃大了,不好哄骗了。
“我要一杯焦糖玛奇朵。”
“我要一杯杨枝甘露。”
顾辞觉得声音很熟悉,抬头一看,是林锐,还真是……凑巧……
“林锐他媳妇,好巧啊!在这遇到你!”菅麟宇本来只是想找个座位,却无意间瞥见靠近角落那一桌的顾辞,赶忙拽着林锐狗腿似的溜到顾辞那桌坐下。
顾辞尴尬地笑笑,表情僵硬地看着菅麟宇,背地里真想把他暴打一顿,而菅麟宇却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被毒打一顿,一个劲地给身旁一脸呆滞且生无可恋的林锐使眼色,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这兄弟还能要吗,林锐腹诽。
“真没想到你们两个也喜欢喝奶茶啊!真是很有缘分呢!”顾辞见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只好硬着头皮打开话题。
“那可不!我跟你讲啊,锐仔他特别喜欢看小说,不仅如此他timi打的贼溜做饭贼好吃,哦对了他体力也很好.......”菅麟宇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锐用手捂住嘴了。
“学姐你可别听他胡说,那是他胡诌的!”林锐白皙的小脸涨红。
“所以你是想说你不喜欢看小说,timi玩得不好,厨艺不精湛,体力也......”顾辞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打住。
该死,这什么虎狼之词!
林锐似乎意识到了,急忙松开菅麟宇,然后十分尴尬地扶额咳嗽了两声,交友不慎,实属交友不慎!
“菅麟宇,跟你一块出来就是个错误。”林锐撇过头看着菅麟宇,心里恨得是咬牙切齿。
“刚刚就是口误,都别在意!”顾辞看着面前两个小朋友,眉眼带笑,表面上云淡风轻温柔至极背地里却慌的一批。
“学姐,我观你面像,你应该很年轻吧?”菅麟宇不怕死地问道。
“呵呵呵……我才十八岁。”顾辞看着这胆大不怕死的菅麟宇,苦笑道,“不过,这样子问女孩子年龄是不对的哦!”
菅麟宇一脸黑线,林锐见状,噗嗤一笑:“怼天怼地的小麒麟,今天居然被怼了,哈哈……”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嘛!”菅麟宇哼唧唧地看着林锐,好心当成驴肝肺。
“不过,学姐,按说你这个年纪不应该上高三嘛?”林锐好奇地问道。
“我跳级的。”顾辞淡淡笑了下。
林锐:……
菅麟宇:……
当我们没问,简直自取其辱。
今天难得故此准许了林锐祺去菅麟宇家休息,大抵是因为今天她的心情也不是很好,面对那个魔族一无所获,林锐祺身上的毒也是一筹莫展,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索性去了郁姝雅家,反正她也不嫌烦,就这着柔美的夜色,伴佳人左右,美哉。
“还不睡吗?”郁姝雅打着哈欠走到顾辞身边,轻声问道。
“我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顾辞声音有些低沉,明显有些伤心。
郁姝雅轻轻摸摸她的头,然后缓缓坐下,看着身旁的小傻子,温柔地问道:“又开始失眠了?”
“……嗯。”顾辞点点头,“我感觉我好没用啊,连个小小的魔族都抓不住,面对阿祺身上的毒也是无能为力。”
顾辞看着郁姝雅,眼神无辜且无助,眼角泛着泪光,白嫩的小脸上满是未干的泪痕。
“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啦!”郁姝雅温柔地用手拂开遮挡她视线的碎发,抹去她眼角的泪,“会有办法的,明天我去问一问瑾之呢,看看他有没有办法帮你,你要永远相信你,你还有我呢。”
“说的也对,不过你到现在都没有告诉我你三围是多少。”顾辞看着郁姝雅,吸了吸鼻子,坏笑道。
郁姝雅:“……”
顾辞见郁姝雅不肯告诉她,努了努嘴,撒娇道:“姐姐~”
“我能打你吗?”郁姝雅一脸嫌弃。
“不能,我这么可爱,你怎么忍心呢?”顾辞委屈巴巴,一副欲哭的模样。
“滚,丑的让人心慌!”
顾辞:“……”
“不过我现在依然很好奇魔族抓他的动机是什么,林锐祺左右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对于这些魔族没有什么利弊,为什么要抓他还下毒。”郁姝雅柳眉微醋,她转头看向一旁黯然神伤的顾辞,道:“你知道这小子的身世吗?”
“普普通通的凡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若非要说点什么,怕只有特别好看特别聪明,没了。”顾辞眨眨眼,一脸真诚,林锐祺真的特别好看,特别聪明,考试都是满分答卷,追求他的迷妹也不少。
郁姝雅嘴角抽抽:“……”
有些傻逼真是一天不傻逼都不行。
“他手上有胎记,像是一只沉睡的凤凰,很华丽。”顾辞努力地想了想林锐祺身上独特的地方,从前刚认识他的时候二人过于羞涩,所以不怎么知道他手上的图腾。
“凤凰?”郁姝雅挑眉,莫不是同那凤凰神族有些关系?莫不是下凡历劫的神仙?可凤凰神族之人从未有什么证明身份的图腾,恐怕是天生的一些奇形怪状的胎记,应是如此,“应该只是生得比较奇特的胎记吧,我常听说凡人身上那些特殊样式的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