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我再也没有爷爷了
爷爷和小宇对向南,一直是那种润物细无声地关爱。
向南到病房门口时,竟有些不敢踏入。
不敢相信对自己又要经历一次离别,不敢相信这次的离别,很有可能是永别。
小宇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宛星,忙喊他们:
“快进来,爷爷等你们很久了!”
向南依旧把情绪掩藏的很好,但宛星还是感受到了他周身的低气压。
在他依着床边坐下去时,身子细微的颤抖了一下。
爷爷身上插着各种监护仪器,见他们来了,让小宇扶他做起来。
“你们来了。”虚弱而缓慢的发声。
宛星和向南点点头,一言不发,眼睛氤氲。
“谢谢你专程跑一趟。”爷爷真诚的对宛星说道,“姑娘帮忙做件事可以吗?”
宛星闻言点点头。
爷爷又看了眼小宇,尽力放大声音:“你和姐姐去帮我买瓶优酸乳,就是奶奶在时常喝的那个草莓味的。”
宛星知道他想和向南单独说些话,应声后就和小宇一同出了病房。
爷爷看人走了,才缓缓的开口。
“这段时间,我知道是你在医院照顾小宇和我。老爷子我年纪大了,迟早有这一天。”
向南的颤抖不止,爷爷伸手过来握住他的,继续说:
“一晃都这么多年了,认识你的时候还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看着你一步步走过来,事业有成,我挺欣慰的。”
“爷爷......”向南哽咽。
“爷爷的身体自己清楚,临了了,有些事想跟你讲讲。”
“嗯,爷爷我听着。”
“我看的出来,你在乎那个姑娘,小宇还小的时候,你第一次带她来面馆,我就觉得你们是段良缘,只不过后来走散了,等了她这么多年,既然找回来了,就别再放手,好好珍惜,别再把爱的人弄丢了!”爷爷语重心长。
向南看向爷爷的眼睛,已经模糊不清,轻轻眨眼,一颗泪珠延脸颊划下,滴在洁白的床单上,晕染开来。
爷爷把另一只手也附上,用尽力气直了直身子。
向南忙站起来给爷爷调整身后的靠枕,好让他坐的舒服一点。
爷爷摆手:“不碍事的,有件事,我有求于你......”
向南点头,心里已经摸清一二,“爷爷放心,小宇我会照顾的。”
爷爷闻言,甚是感激,握着向南的手更紧了。
“小宇快成年了,是时候独自面对这个世界了,但做长辈的,总是放心不下。”说着从床边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红色信封递到向南手中。
“这些年我有一些积蓄,留着给小宇读大学用的,拜托你帮忙保管一下,等时机成熟了,你再交给他。”
向南接过,摸着里面只有一张银行卡,信封背面写了密码。
“听说肇事司机还没量刑,还需要你帮忙追责赔偿金,你一并保管着。”
向南眼眶红着点头,“爷爷放心,小宇的事,事故的事,我都会处理好的。”
爷爷有些安慰,继续说道:“我这一辈子,没什么值得留念的,也就给孙娃子留下了这点钱,至于面馆。”
说到这,爷爷突然仰面,似乎在回忆什么,而后又低下头来,“算是我留给这个世界最后一点东西吧。小宇如果想继续营业,千万要拦住他,劝诫他千万以学业为重!”
向南郑重的点头。
小宇和宛星在病房门口站了好久,听到里面没声音了,推门进来。
宛星把郁金香放在爷爷床边。
爷爷见他们回来,忙招呼小宇把优酸乳递给他。
插上吸管。
小嘬一口。
爷爷的眼睛逐渐变得混沌,身子向后面靠去。
恍惚中好像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少女,穿着碎花裙,跳着那个年代的踢踏舞。
青春活力。
嘴巴里喃喃:“阿芬!”
小宇眼泪婆娑,想起去世多年的奶奶。
奶奶喜欢喝优酸乳,但爷爷总说那个是饮料,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奶奶就争辩说那是乳品,是牛奶做的,爷爷争不过奶奶,就生气执意不让奶奶喝。
奶奶没办法,就偷偷买回家,再藏到高高的橱柜上。
奶奶个子不高,只有一米五几,小宇记得自己上小学时就长到奶奶胸膛那了。
而爷爷却是一米八的大个子,在还没有最萌身高差的那个年代,爷爷把奶奶带出门时,总有人在后面指指点点,大家都觉得爷爷这样魁梧的身材,找了个个子小小的老婆太可惜了,但爷爷听到这样的言语只是呵呵傻笑。
小宇把外人的话复述给爷爷,爷爷也只是淡淡的跟小宇讲:“他们不懂爱情。”
而小宇这时候也总是歪着脑袋,挠挠头歪着脑袋问:“爷爷,什么是爱情?”
奶奶每每听到这话,也都是凑过来告诉小宇:“爱情就是爷爷和奶奶。”
小宇更迷惑了。
奶奶以为自己藏到高高的地方爷爷就不会被爷爷发现,但她忽略了180的人看到的视角和她是不一样的。
一米八的爷爷总是能轻易的一瞥就发现奶奶藏得优酸乳,但他从未揭穿奶奶。
有时还偷偷那走一瓶尝尝味道,有次被小宇发现他再偷奶奶的优酸乳,爷爷还拿给他一瓶作封口费。
奶奶走后,橱柜上再也没有出现过优酸乳,小宇也再也没有喝到过。
爷爷把小宇买来的优酸乳紧紧攥在手里,目视前方,却眼神涣散。
“阿芬,还是那个味道,你喜欢的草莓味,一点也没变!咱们马上就要见面了,到那边,这次我买给你喝!”
小宇在一旁泣不成声。
“爷爷!”
床上的老人缓缓闭上了双眼,手中的奶盒再也握不住,顺着床铺掉在地上。
小宇上前抱住爷爷。
爷爷却再也不能向往常一样,一脸慈祥的看着他,摸摸他的脑袋对他说,小宇要好好学习,学知识,长本事。
像是熟睡一样,就这样躺下去,只是再次,再也不能叫醒了。
宛星上前去安抚小宇,接触到他身体时,才感觉到他的背在轻颤。
空荡荡的病房,只有小宇上气不接下气的哭泣声:“我再也没有爷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