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吗？” 　　 　　“有人！” 　　 　　“买几条小金鱼，还要一个瓷罐子。” 　　 　　“要什么样子的小金鱼？” 　　 　　“就大眼睛大尾巴的那种。” 　　 　　“好嘞！” 　　 　　答应完，张一就顺手拿起网兜往院子东边走去，那里巨大的青石石缸里的大眼睛、大尾巴的鱼有许多，自由自在的游着。 　　 　　“给，四十五。” 　　 　　那女生接下金鱼，没急着付钱，又问：“老板，你怎么在这里养鱼呢？水从那里来呀？” 　　 　　张一笑了笑说：“水是每年大雪化的。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养鱼，那你为什么来这里买鱼呢？” 　　 　　“嘿嘿，张叔，怎么没认出我来吗？”那女孩子嘿嘿笑着。 　　 　　“几年不见你都成大美女了，没认出来。”张一撇了撇嘴说道。 　　 　　那女孩听这了话，也没计较，专心看着这座小院的花花草草和鱼儿。鱼儿的种类有很多，全都被装在大石缸里面，石缸很好看，再配些水草，更是不错。 　　 　　“之杨，你爸妈呢？”张一是在问席阮和杨柳。 　　 　　“他们去我李叔那里了，应该明天到这吧！”席之杨答道。 　　 　　“你怎么不去呢？” 　　 　　“有什么可去的，一大帮人坐着听着听了几十年的歌，喝着难喝的酒，还有李叔又会拉着我说阮姨，看不得他哭的样子。还是你这里好，看看花花草草的，挺不错的。” 　　 　　“哈哈哈，看到可以看，不许摸！” 　　 　　“知道了，怎么比我爸还唠叨！” 　　 　　“……” 　　 　　之后席之杨就到屋里，拿着六柱点好的香，给桌上相框里得两个人上了香：“阮姨、林姨，我是之杨，又来看你们了。” 　　 　　张一就站在她的身旁。 　　 　　“乐乐，阮清，时间过的可真快，之杨都这么大了，当初你走的时候还没有她呢！好像有二十多年了。” 　　 　　“我才十八呢！” 　　 　　“大人了！” 　　 　　是呀，林乐安和阮清走了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之后张一将这座小院子改成了卖金鱼的小店，但是地势偏远，所以一年是几乎没有什么生意的。没事的时候就看看书，也随意写些什么，最后发表一下，也还有不错的收入，也还过得下去。 　　 　　第二天，席之杨早早就起来了。帮着张一给小金鱼换水，修建花瓣，施肥什么的。 　　 　　之后中午太阳从乌云里扒拉出来时，席阮、杨柳和李辞也到了。 　　 　　几人围坐在小院，还是一个人做一道拿手好菜，倒几倍小酒，又说起来以前。 　　 　　席之杨就在旁边傻呵呵的乐着。 　　 　　“哎，之杨，有对象没有？” 　　 　　“我还小呢，张叔！” 　　 　　“不小了，我最初谈恋爱的时候也是你这个年纪，你爸就更早了。” 　　 　　“被听你叔瞎说，我只和你妈谈，我们都是彼此的初恋呢！” 　　 　　“那李叔呢？” 　　 　　“我……好像幼儿园就开始搞对象了！” 　　 　　听了李辞的话，众人一起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可告诉你，找男生可得看准了，你李叔这样得要不成，我这样得也要不成，你爸那样的更要不成！” 　　 　　“嘿，我知道，他和……”席之杨突然停下来看着桌上的众人。 　　 　　“他是谁呀！” 　　 　　“没谁没谁，说错了，吃饭吃饭！”席之杨赶紧结束了话题，但是桌子上的几人还在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她知道这件事情没完了。 　　 　　果然，一直到他们离开这座小院，李辞与张一都在盘问她。还好有了母亲的助攻才逃过一劫。之后席阮与杨柳也没在问，只是让她保护好自己。 　　 　　而除此之外，几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起开心的离别，又用心憧憬着下次的见面，不说什么丧气话，笑着挥手说再见。 　　 　　趴在车窗边看着飞速后退的沥青柏油路，席之杨突然有些伤感。 　　 　　她太明白恋爱的那种感觉了，真的不知道张叔与李叔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真的不知道，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张一几次都想过要去追随林乐安的脚步，李辞还几次都醉酒驾驶过，只是后来都没有死成。后来两个人约着一起死的时候，张一突然发现林乐安给自己写的信： 　　 　　亲爱的张一， 　　 　　 该怎么和你说呢？我想，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肯定没在了。只是不知道没在了多久，你是否还记得我。 　　 　　 其实我很自私，特别希望你不要忘记我，也不要找人来替代我，我想自己在你的心中永远是独一无二的。 　　 　　 我想让你代替我去做些事情，做我们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情。首当其冲的肯定是要养几条小金鱼，也一定要是那种大眼睛、大尾巴的金鱼，一定要养，我们说了许多次了，总是出现意外，我喜欢小金鱼，因为它们寓意着人们对生活的积极乐观和憧憬美好的愿望，你也要这样，即便没有我，也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你的人生还有很久很久，还有许多有意义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第二件事情，希望你再娶个老婆。 　　 　　 在成为你的妻子这件事情上，我真的真的很失败，完全没有尽到一个妻子该做的义务。所以我想你要主动一些，去遇见一个不错的，最好是一点也不要向像我的女人，用心再结一次婚，热热闹闹的再办一次婚礼，要给那个女孩子一个永远忘不了的婚礼，一定还要有个孩子。两个人一起看着其长大，教他识字、看书，那才是最浪漫的事情。之后再慢慢的老去，老了也不至于那么孤独，还有个人与自己做做伴，也能够名正言顺的照顾你、关心你。这才是我想要的。 　　 　　 好了，就和你说这么多吧。也只能够和你说这些了。要安好，我最亲爱的张一。 　　 　　那时候两个大男人坐在屋子里哭得天昏地暗。之后两个人焕然一新——李辞继续经营着自己的小酒馆和民宿，总是和与他坐在一起喝一杯的不管男的女的都要说说他们几个人的故事。张一将自己的院子改成鱼店、花店，还动手写起了东西，偶尔招待一下来买鱼买花的客人，也与相仿的人说说他们的故事，也会对买花送给母亲的人给予最虔诚的祈祷，对买花送给女朋友的给予最衷心的祝福。 　　 　　一切都好，一切又都不好。 　　　 　　或许两个男人在那么一瞬间就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也在那么一瞬间就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回望过去的二十多年，他们在思索那一次次快乐的含义，一次次许下愿望，怀揣着梦想的意义，也还有那许多去追求的价值。这一点点的念想的叠加才是真的人生的意义，也使其增加了走下去的信念。 　　人也为了那点念想活下去的吧！ 　 　　只是想通归想通，思念还是如潮水，总还是在脑海中翻涌不息。人们都说，时间能够治愈一切，可是张一就觉得这样不对，他对林乐安的思念，越远越久越想念。 　　夜深人静之时常常会梦到她，醒来时怅然若失，抱着早已经没有味道的枕头哭一晚上，还是会在大醉的时候喊着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许久的名字，没有人会搭理他，他也只是叫着，不求能够得到应答。 　　 　　这时候也应该算是一种幸福。 　　 　　日子还在一天天慢慢划过，或者从鱼吐出的泡泡中，也或者是从一声声吉他声中，不吱不响，流向它该流向的地方。 　　 　　许多年后——那应该是几十年了。张一还是会搭把木椅子，静悄悄歇在屋檐下，有时候看着艳阳天，有时候也是雨天，雪天自然的不必多说，还会有几杯烧酒。还是抱着那个已经褪色泛黄的枕头，看着院子里罐子里的金鱼，想着那个已经完全记不清楚容貌的人。 　　 　　人们也全都是这样，或慢或快，就朝着他们所朝向的地方而去。虽不知道那个方向的正确性，但是还是会走下去，人生好像就没有一个正确的方向，从哪里走都是正确的路，也都是错误的路，过程虽或喜或悲，却坚定。 　　 　　坚定得就如朝阳，红彤彤的如刚普照在人间的朝阳。温暖又充满希望，深深的落在心中。这时候，那落满了雪的院子又全化开了，化成了水，就好似没来过这人间，顺着小路就淌了下去，冲不去什么、也带不走什么，徒留人间一片寒冷。 　　 　　所幸有个期盼，太阳来了，小鱼儿跳了，炉子里的火苗闪动了，一切又都好了。 　　 　　所以张一还是伴着太阳一起起来。目光与日光交际，刹那永恒，好似全都是一样的，又好似全都不一样了，但是天还是蓝得厉害，云还是变化急速得不知所以，他也还是驻足看不舍得离开人间拖着长长尾巴的夕阳，还有那碎碎的红云。 　　 　　是代替林乐安看的，也是代替他自己看的。 　　 　　也许他会死去，但是绝对不是在今天，因为今天的云彩与夕阳实在好看，夕阳不舍得与他，他也舍不得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