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月在听到“作弊”两个字后浑身一颤，僵立在原地，双手不自然地转为十指交叉，面色有些惊慌，想就此离开办公室。 　　“你不用觉得如此害怕，老师提起这件事并不是要责备你，只是想跟你说，人这一辈子，会面临很多事情，如果实在觉得自己遇到阻碍解决不掉了，还不如先绕过阻碍继续往前走，至少前面的人生还很长。” 　　顾明月的眼眶开始泛红，停下了离开的脚步，转过身依然低着头轻声说：“可是污点就是停留在那里了，改变不了了。” 　　“污点只是人这一生中很小的一部分，就整个人生而言微乎其微。老师活到这个年纪也经常会遇到困惑和艰难的时候，但我会努力尝试站在未来的时间里去回头看。比如假设现在的你是30岁的你，又或者是40岁的你，再来回头看你现在的困扰，会不会还是如此寸步难行？” 　　 　　顾明月听了后陷入了沉默，认真地想象30岁的自己会成为怎样的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耐心地等着明月的答复，直到过了小半个钟头，面前的小姑娘一直低着的头方才微微地抬起来了些，轻声说道：“黄老师，如果我说，我没有作弊，您信吗？” 　　 　　彼时恰是晚自习辅导时间，办公室只有她们两人，入冬的第一场雪还在窗外漫天飘扬着，她看着面前的小姑娘皱着眉看着她，目光竟多了些乞求。 　　“我信。”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接着，她看着女孩的眼睛亮了亮，竟然晕开了泪水。 　　“谢谢你，黄老师。” 　　　 　　那次简短的谈话之后，顾明月虽然继续保持着不苟言笑的日子，但是对于课堂上的留置作业，能做到每天认真地完成了，加上顾明本身就是个聪明的小孩，过了几个月，成绩开始有了明显进步，第二年夏天，小姑娘顺利考上了不错的大学。 　　她很是欣慰。 　 　　回忆收起，黄老师欣慰地笑了笑，回到了礼堂。 　　 　　“活动进行地怎样了？我在来接你的路上，大概十来分钟后到。”顾明月离开大礼堂后，走向校园主路上，打算离开学校，正好收到了何照的信息。他是知道自己今天是要来六中办花展的。 　　“已经结束了，我现在就去校门口等你。” 　　“好。” 　　 　　明月默默地走在这条路上，偶尔会有一两片发黄的树叶落在地上，脚踩上去传来“沙沙”的声音，很是悦耳，来来往往的学生眉眼间绽放的都是青春最好的模样。年少不知快乐是什么，知道的时候已经不再年少。 　　 　　“顾明月，好久不见。”背后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明月眯了眯眼睛，心里暗暗吐槽，这运气可以考虑买彩票了。她深呼吸了会儿，随之缓慢地转过身，对着对面的男士勉强地笑了笑说：“你好”。　　 　　“去喝个茶吧。”赵一澜指了指校门口的那家茶吧说道。 　　“不用了，我男朋友一会就来接我。” 　　赵一澜的眼神暗了暗，这样的见面本身就有够意外的，可他的内心却很快的从惊喜变成失落，而这过程只用了这片刻功夫。 　　 　　有十多年没见了，顾明月跟他记忆中的样子有了明显的变化，她的马尾解散，长发披于背心，脸上神情淡漠，穿着淡蓝色衬衫和白色牛仔裤，裹着一件咖色长款风衣，她本身身形高挑，这样一穿，更显得姣好了。 　　“顾明月，我真的不太想在路上就这样敷衍得向你说对不起。”赵一澜苦笑了下，那句“男朋友会来接她”听得他内心十分刺痛。 　　“我们之间，似乎还是敷衍点比较好。” 　　顾明月轻轻地说，只是说完后又有点懊恼，这么回答他就好像她心里还很在意似的，可是压抑多年的情绪在见到赵一澜后似乎迫切需要一个出口。 　　 　　周围人来人往，偶尔有学生认出自己的老师，向他礼貌地打招呼。 　　“你知道的，这几年我一直有在联系你，不管是加你微信，还是给你发短信，只不过都拒绝了。”他也是过了很久，才在同学那里得知，顾明月当时因为那件事患上了社交恐惧症，而这一切，显然都是拜他所赐，所以他一直想找个机会认真地道个歉。 　　顾明月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他，转身准备离开。 　　眼看她想走，赵一澜忙伸出手想拉住顾明月的胳膊，却落了空，没想到她突然又转回身直直地盯着他。 　　 　　“赵一澜，我一直拒绝和你接触，就是想告诉你，我想与这段过往彻底告别，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所以也就谈不上原谅。” 　　顾明月和他四目相对，神色疏离而淡漠。她抿着嘴，眼神虽然看得是自己，可是他清楚的知道，这神情里再也没有期待，也没有喜悦，只剩下厌弃。 　　她的“没有怪过”，显然比怪过更令他感到难受。 　　 　　“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说声道歉。”赵一澜感觉自己胸口的位置有些闷得难受。 　　“好，我接受了，然后没事了吧。”顾明月平静地看着赵一澜。 　　“明月，我们甚至还没有好好说一句分手。”赵一澜沉默半晌，淡淡地说。 　　“我们有开始过吗？”顾明月看着他，眼神清明，没有一丝他所期待的波动。 　　“我承认，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懦弱。”赵一澜无力地垂下了手。 　　“懦弱？”明月笑了笑：“其实那天我一直期待你可以站出来大声替我解释的，只可惜我等了整整一节课没有等到。我那时候一直天真地想着，这多简单的一个事啊，有证人，有证据的，有什么好害怕的。可结果呢？我甚至连证据都来不及递交，就只能选择了狼狈逃走。哦对了，还有毕业聚会那次，你也是那样置身事外地看着他们讽刺我。你现在跟我说你懦弱？不不不，赵一澜，你不是懦弱。我也是过了很久才明白，你并没有立场为我辩驳啊，你首先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其次是同学眼中出淤泥而不染的学霸，最后才是名义上对我有点喜欢的男同学。” 　　所以赵一澜，到此为止吧，我们曾有幸相识，情出亦我自愿，如今不谈亏欠，就此别过吧。最后这句话明月没说出口，心中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