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姐姐以后保护你。” 郁姝雅抬手在顾辞后脑勺狠狠拍了下，随后，一把揽过她的肩头，笑得温柔且宠溺， 顾辞十分嫌弃地推开郁姝雅的手，傲娇地努努嘴，然后一脸得意地两手叉叉腰，说话时的声音清脆似铃，好不快活:“算啦，还是我保护你叭。” 风吹进郁姝雅的眼睛里，涩涩的。 “你……像一个人。”说这话时，她心里也是很没底的，毕竟那时年少记忆模糊不清，只有一个大概的影子，锦衣少女手执长剑携身着玉袍的少年合力斩杀凶兽，堪称珠联璧合之作。 “谁啊？”顾辞来了兴致，若是平常旁人说这话，她绝对恼羞成怒，将那人大卸八块解气，然此一时彼一时，无碍无碍。 郁姝雅轻笑，显然并不想告诉她，索性随意捏造了句:“你像傻子。” 脸上笑容逐渐僵硬，顾辞不买账，她咬牙切齿地掐了一把郁姝雅腰间的肉，并作一副吃人模样，道:“老妖婆！” 郁姝雅吃痛，却并未嗔怪，权且作一个姐姐的姿态，瞧着自家的妹妹顽皮活泼，心里倒也颇感欣慰。 “哎呀，我这记性！”顾辞一拍脑门，忽然想起来自己正事忘了，她这记性，委实不敢恭维。 “怎么了？”郁姝雅扬眉。 “我还有事，先走了！”也没讲清楚是什么事，顾辞便准备拎着一大包零食离开，但想了想，太累，于是二话不说把零食全都给了郁姝雅，然后呲溜跑了。 郁姝雅不知所措地接过零食，下意识皱皱眉，而后笑着摇摇头。 顾辞去的不是别处，正是整个洛城最大的酒吧——南街酒吧，说起来，她与这倒是颇有些渊源，在此暂不多讲。 酒吧规模很大，装修奢华，五光十色的灯光晃得人头晕，舞池里男男女女妖娆舞姿销魂，人声鼎沸震耳欲聋。 顾辞坐在真皮沙发上，悠哉自得地翘着二郎腿，白玉似的手指托着酒杯，杯中冰块慢慢融化，她却始终未发一语。 面前一人正襟危坐，胖胖的，举止上小心翼翼的，生怕触了逆鳞，他身边坐着个眼镜男，模样还行，酷酷的。 良久，那胖子虎子忍不住开口，却也是唯唯诺诺:“老大今日之行所为何事？” “看紧点，不要再出现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还有明令禁止未成年进入，我不希望有任何荼毒青少年的作为。”顾辞面上在笑，两眼盯着杯中冰块，眼神愈加凌厉可怕，周身寒气逼人。 “您就是给俺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这事啊！俺虽然读书少，但底线和最基本的认知还是有的。”虎子憨笑，模样看上去实诚。 “那便最好。”顾辞自然是放心他们的，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还是谨慎些好。 “对了，老K，我记得你是电脑高手，帮我查点信息。”顾辞抬眸看着虎子旁边的眼镜男。 老K用手推推眼镜，点点头。 也没多逗留，顾辞便寻了个人少的地方闪身去了林锐祺家，以免吓着人。 林家也算有钱，住的是独栋别墅，地处于洛城黄金地段，价格不菲，室内装修偏北欧风，说不出的冷清，颇有些人走茶凉的样子。 此时半夜十二点，月朗星稀人间正好与这栋别墅里的鸡飞狗跳格格不入。 客厅里一男一女争吵得激烈，无休无止的，林林总总也就那几句，什么这抚养权我不要甚的。 二楼其中一间卧室里，林锐祺双手抱膝坐在冰凉的阳台地面上，眼神空洞，噙着泪，风吹过，像冷刀一般剐在他身上，体无完肤，生疼。 “哭了？”顾辞轻声走到他身旁，略带余温的手温柔地落在他的头顶。 林锐祺抹抹泪，声音沙哑略带哭腔:“没。” “真是个嘴硬的小鬼呢。”顾辞也没顾忌地上寒凉，随手整了整衣衫，席地而坐，“别怕，师父在呢。” 林锐祺抿唇，不语。 “想看流星吗？” 顾辞侧过身子看着他，莞尔一笑，不胜好看，如花盛开，亦如清风徐来。 林锐祺点点头，“好。” 顾辞伸出手朝着天空一挥，漫天光点如萤火般扑散开，化作一颗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小尾巴划过寂静的夜空，绚烂多彩。 “许个愿？”顾辞扬眉，看着林锐祺。 林锐祺摇摇头。 他看着这场为他而下的流星雨，心里原有的忧愁烟消云散，两颊的泪痕干涸，熠熠星光下若隐若现，虽然已经入春，但晚间仍旧有些凉，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洞察了一切的顾辞垂眸轻笑，随手施了个法，林锐祺便觉周身不再寒冷。 楼下依旧吵得沸反盈天，撕破了所有美好，林锐祺听着那不堪入耳的辱骂争吵，心里郁郁寡欢，却也无济于事，他叹了口气，眼神忧郁地看着身旁的顾辞，问:“师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顾辞眸中含笑，不置可否。 “我应该猜到的，你是神仙……”林锐祺有种说不出来的委屈，可怜巴巴的小表情让顾辞有些动容。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缓缓撕开糖衣，露出一节乳白裹着糯米纸的糖。 “喏。”顾辞将糖递给林锐祺。 林锐祺接过她递来的糖，迟疑了一会才将糖送进嘴里，入口，甜味侵入他的咽喉、肺腑，占满他整个心房。 “没事的，有师父在。” 顾辞抬头仰望漫天星河，粲然一笑。 约摸凌晨一点，林锐祺有了困意，顾辞便也不作多留，临走时，在林锐祺房间结了个印，好叫他安心宁神。 不消片刻，顾辞便回到了住处，她家不比林锐祺家的独栋别墅，只是简单的两室一厅，装修简约却不乏古韵味，敞亮的阳台上摆满了各种宜人的绿植花卉。 她慵懒地躺在沙发上，随意瞄几眼电视上无趣至极的节目，然后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叮—— 顾辞不用看都知道是老K发来的邮件，毕竟他的办事效率顾辞还是清楚的。 邮件正文如下: 『林天邢，男，39岁，洛城本地人，供职于森泰集团，现任财务部总监，据传其有一个十七岁的私生子。』 『陆梅梅，女，35岁，爱乐艺术团首席舞者，两月前曾在一所私立医院挂过妇产科，确诊怀孕。』 另附小道消息如下: 『据说二人正在闹离婚，财产划分双方达成一致，但林锐祺的抚养权谁也不想要。』 顾辞看完心里五味杂陈，她视若珍宝的人在这二人面前居然轻如草芥一般，真是该杀。她用手捏捏眉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又一则消息发来，顾辞以为是老K的补充消息，结果打开一看，是孙琛发来的，说是明日自己有事请她代为看班监考。 孙琛是她读博时的死党，虽然两人年纪差了一大截，想当年顾辞完成博士学业时才十七岁，而这孙琛同学已经三十多岁了。 顾辞本想随便寻个理由搪塞了他，但一看到他传来的学生名单，瞬间换了个心态，立马狗腿地发了个好嘞，然后喜不自胜地回屋睡觉。 一夜好梦到天明。 初升的旭日熠熠生辉，照拂着大地上生灵万物，不燥，很温和。 洛城一中主席台上整洁的国旗随风飘扬，学生们背着书包神采奕奕地踏进校园，当然也有的是无精打采像霜打的茄子。 林锐祺到教室时，只有零星几人，大部分都去自主打扫卫生了。他将书包放好并从桌肚里抽出课本，认真复习，菅麟宇似猴一样从他身后蹿出来，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脸的贼兮兮，道:“刘文说看到你昨天和一个女孩子在一起，有情况哦～” 昨天？ 女孩子？ 嘶……他知道了。 “没。”林锐祺不打算把顾辞的事情告诉他，但奈何一想到顾辞，他的脸就很红，也很热。 作为消息挖掘小分队的队长，菅麟宇通过其明锐的嗅觉，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还是粉红色的。 他一脸鄙夷地看着林锐祺，而后，别有一番滋味地咂咂嘴，道:“啧啧啧，一看就是没追到，想不到咱们一中的顶级学神居然俘获不了女孩子的心，啧啧啧。” 菅麟宇略显浮夸的表演和吐槽让林锐祺作呕，但好在他自制力强，没有当场吐出来。 “学校体育器材室刚好少一个足球，我瞧着你的头正合适。”林锐祺扬眉扯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丝毫未受昨晚父母争吵之事的影响。 菅麟宇闻言，缩缩脖子，还好，头还在。 “听说老孙今天不在，这试……”小灵通周大洋凑了过来，眼神有几分猥琐，头发有点油，感觉稍稍有些邋遢。 “我早就听说老孙他叫了自己的朋友来监考了，周大洋你不行！”菅麟宇争辩。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扰得林锐祺不得安生，他无可奈何用手扶额，心里默默叹着气，聒噪。 过了会，学生到齐，优美又刺耳的铃声敲响，他们或生无可恋或精神矍铄各归其位，偶有几个胆大的学生窃窃私语，但都被班委凶神恶煞的眼神警告了。 林锐祺端端正正规规矩矩地坐在位置上，奇怪的是他对这个替孙琛监考的人产生了强大的兴趣，不知为何。 约摸过去一两分钟，顾辞才挎着一个帆布包推门而入。她不慌不忙从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卷子铺平在讲桌上，低头娴熟地清点卷子数量，然后分发给邻近讲桌的同学往后传。 教室里的学生尚未反应过来，只是呆愣愣地盯着顾辞看，眼神里满是疑惑、猜测、惊叹、佩服。倒是只有林锐祺低着头，他不敢抬头，心里略微有些欣喜，可明明之前胸有成竹这会却有些惊慌失措，真是喜忧参半，无奈无奈。 领了卷子，学生开始答题，但这题目未免出得过于刁钻，抓耳挠腮一番不得其解。 来之前顾辞是有粗略翻阅过卷子的，有些题目还是她帮孙琛出的，毕竟孙琛这娃年事已高（说笑的，莫当真），难免思虑不周。 她望着教室里众学生苦不堪言的表情，寻思着是不是真的出难了，可题目是她和多位资深教师共同商榷过的，难度不大，只能是学生们自己上课放牛学艺不精了。 “很……难吗？”顾辞开口。 贴心小棉袄洛薇立马插嘴，道:“简单！” 一旁想质疑却不敢质疑的学生瞪大了眼睛看着洛薇，像是要把洛薇撕碎一般，眼神凶恶，一脸鄙夷。 顾辞眯着眼睛笑，洞察一切，她起身，玩味地走到洛薇身旁，看了看她的答题卡，字迹娟秀，可这题解得实在不敢恭维。 “嗯，这题解得真好。”顾辞扬眉。 洛薇本来内心忐忑，因为她题目都是胡解的，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但听到顾辞的夸赞后一脸得意，那眼神真有种全世界她最优秀的既视感。 余下学生以为这就结束了。 “狗屁不通。”顾辞不屑一笑。 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生捧腹大笑，往日作天作地的小绿茶，这会居然被虐了，真是大快人心。 洛薇也是羞愧难当，脸青一阵白一阵，脑袋低垂着，就差埋进桌肚里了。 顾辞没搭理她，毕竟不重要。 既然下了讲台，索性就在教室里巡视，转来转去，没什出彩的地方。 路过林锐祺身旁时，着实眼前一亮，嫣然一笑。 字如其人，很好看，遒劲郁勃，有如游龙惊云一般，行文亦是贝联珠贯，果然好看的男孩子普遍优秀。 林锐祺迟迟未落笔，顾辞灼热的目光盯得他好不自在，手心里紧张得满是汗，脸颊滚烫，心跳加速仿佛横冲直撞失控的车。 “别紧张，我不是罗刹。”顾辞挑眉，眼中宠溺。 不说还好，这一说林锐祺更加紧张。 顾辞浏览过他的答题卡后，甚是满意，就是吧，小朋友太容易紧张害羞了。她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然后继续巡视。 见顾辞离开，林锐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平安落地，提笔唰唰才思泉涌，过五关斩六将，没有什么解不出来的题目。 几净的窗玻璃外一片岁月静好，肥成球的麻雀枝头高歌，慵懒的太阳伸伸懒腰将满怀的温暖慷慨赠于世间，花开正好，岁月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