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上元佳节
  百花杀春,飞鸟成双,枫林如火,银装素裹山舞银蛇。这一晃便是栖云轩三年光景,原来那个乖巧听话的少年一去不复返,余下的尽是放荡不羁。   当初各宗门闻言仙尊收徒皆是大吃一惊,色皆一变,人人以为毕生不传授衣钵的仙尊竟收了徒,这三年内都想目睹此人真容,到底是何许人也,能人让高在上的仙尊破戒收徒。   三年悉心教导一晃间栖云轩多少个冬日便过去了,庭内梅花分外红,夜晚寒风凛冽刺骨,沈逸尘亭亭玉立,伫立在梅花树下眺望山下树木银装素裹换了天地,山下灯光璀璨。   雄鹰有一天总会展翅高飞,翱翔天际。注定之人,就是要人他飞,要他狂!   “师尊怎得穿如此单薄,着凉了可不好!”声音磁性入耳勾人心弦,说话的人正是季洛安,将狐裘替他披上。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固成明灭可见的白气。   一袭黑红配色齐袍,腰间挂着绯红符文玉佩,身披火焰纹裘袍。冰鎏火面具下的少年已经长成大人模样,高出了半个脑袋。沈逸尘不禁感慨,不经意间,竟然已经长这么大了。   沈逸尘轮廓分明的脸上浮现浅浅的忧伤,淡声道“站的久了,便融为一体,不觉有何不同”说罢叹了口气,翠绿眼眸抬头旁边的梅花“自你来栖云轩这腊梅开的真艳,当真是更喜你”。   季洛安身形笔直,窄袖设计更显少年硬朗,梅花在寒风中摇曳。   走上前笑着调侃“师尊乃有血有肉之人,怎可妄自菲薄与这冰冷之物相比!”,脸上洋溢的笑容足以驱逐寒冬的凛冽,“师尊,又一年上元节到了,山下应当热闹得很,师尊可愿陪弟子下山看看这世间烟火气?”季洛安眼神满是期待,就差捅破天窗说实话了。   沈逸尘面目一怔,眼里光点越来越亮,大概因为眼前人缘故,“若是想去便去,记得归来的路便好,为师不喜喧闹之地便不去了”。   “弟子修为低下,御剑之术难于上青天,若是遇到居心叵测之人弟子可如何是好!”   沈逸尘哑语,真拿自家徒弟没办法,连高级剑谱心法过目不忘,几日便能心领神会,偏偏这低阶御剑飞行无论如何都不会“上来吧,为师与你一同去”,话音未落已经召唤出晟天剑悬在空中,向季洛安伸出手。   季洛安眼神有些迷离,按耐不住激动道“多谢师尊!”说罢便一脚迈上晟天剑。就在踏上那一刻,脚一滑一看便要摔下去,忽地被一骨节分明的手搂住,重新站在晟天剑上。   “抓好了!”将季洛安手放在自己肩头,轻声细语。“御剑之术可要勤加练习,西凉山为师不能伴你左右时刻护你!”言语间满是不舍和担忧。   季洛安闻言傻笑,盯着眼前人背影,拍着坚实的胸脯说道“师尊多虑了,弟子受师尊衣钵自当无几人能伤”   上元节蒿阳大街高楼张灯结彩,街上熙熙攘攘好生热闹,顽童嬉戏披着绯红披风扎着红绳发髻,手里拿着刚买的冰糖葫芦,小脸冻的红扑扑就像两个红灯笼。不远处传来喝彩声,原来是猜灯谜,诸多公子姑娘站在五颜六色灯笼之下猜着灯谜,脸上被上元喜气填满。     “两位公子可要猜灯谜,猜中了有礼物相送可送心仪之人!”猜灯谜的夫妇见两人驻足观望良久,当是有雅致,面带微笑上前说道。夫妇身着暗红大褂,喜庆而不显夸张,眉目间皆是慈祥友爱,让人盛情难却。   季洛安耳根瞬间烧红,抿嘴笑了笑“心上人不明其意,何来一送之说!我怕全猜中了,老伯这买卖可要亏了!”   夫妇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展颜一笑道“这灯谜可都是我亲手提笔,鲜少有人全中!公子若是能猜便是你的能耐!”   “如此便献丑了”说罢转身,眼眸流光溢彩温声道“师尊稍等我片刻,我去去便归!”话音未落遍踏入了灯笼之下,暖光打在半张脸上犹入阳春三月桃花开魅人心。   沈逸尘就这么看着仿佛看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却又想不起来,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事,脑海想要更深一步寻找那片记忆便会头痛欲裂。   “好!”周遭喝彩鼓掌声响起,纷纷佩服季洛安才华。待沈逸尘再次将目光投向自家徒弟时,季洛安炽热的眼神也洒在这边,炫耀手中灯谜成堆,翠绿眼眸闪过一丝笑意又很快消失,让人无法捕捉。   夫妇俩俩见状皆是一惊而后大喜,两人窃窃私语不知在商量何事。   “南望孤星眉月升”   “庄!”   “五家之口,旁种一树”   “梧!”   “鸟飞鹅跳,月上中梢,目上朱砂,已异非巳,勺旁傍白,万事开头,工戈不全,雨下挚友,称断人和”   “……”   “尔旁站,橘红无丝织,无山登峨嵋,椰子亦能语,深藏不见底,白芍本非草,寒冬病缠身”   “……”   “这么难的灯谜竟然全中,这公子可真厉害!”众人目光里尽是对季洛安的钦佩,再猜下去这对夫妇可就当真赔了本钱了。   这时夫妇中的老伯突然上前,众人都以为是下逐客令。   老伯叫停乐在其中的季洛安,昔日少年的他被岁月打磨留下了满脸皱纹“公子,不必再猜了,这些灯谜难不到你”而后撸了撸花白的胡须,从宽大的袖中陶出一个红笺,满是自信笑眯眯说道“老朽这哪,有最后一则灯谜,只要你猜中了全场便是你的!如何?”    围观的人立马分为两派压起了赌注,就势开起了赌坊。   “老伯请出谜语!”季洛安谦卑作了个揖。   长须老头目视手中红笺瞟了一眼洗耳恭听的季洛安,突然用惊人的语数速一口气念完“坡上立着一只鹅,坡下就是一条河宽宽的河,肥肥的鹅,鹅要过河,河要渡鹅不知是鹅过河,还是河渡鹅!”盯着季洛安,打一词!   赌中派:“……”,惨了银子飞了,回家要被婆娘骂了,今晚找个地把自己埋了吧。另一边的则开始分钱财。   沈逸尘立在人群中,只见季洛安嘴角上扬讪讪一笑开口说了句“作茧自缚,死生不怨!”   长须老头脸上笑容瞬间凝固,怔在了原地。良久才缓过神来赞叹“公子好胸怀,当乃黎民君子,既能破老朽谜底便是有缘人,老朽便将这锦囊赠与你,日后有难可化解危机!”   展翅高飞越湍急之河,何来一渡之说,本可独善其身却甘愿陷入泥潭,本就是作茧自缚,若失一贱命能护一方安宁他也会飞蛾扑火万死不辞。   显然猜中了,赌中派一阵欢呼雀跃,手舞足蹈,提前挖的墓可以倒卖给对方了。   季洛安道谢接过锦囊,回来时手中多了定红色的孔明灯“师尊久等了!如何,弟子是不是很有才!”季洛安拍着胸脯骄傲道。   沈逸尘淡淡一笑道果真还是少年毛毛躁躁“还是这么毛躁,为师瞧见还好,让心仪之人瞧见可失了体面”   季洛安闻言傻楞楞看着,整个人木了“心仪之人?”登时间又恍然大悟。“师尊独自生活了那么久,可有心仪之人?”   “不曾!”   身旁人眸光瞬间暗淡又忽的重拾焦距。   “原来如此,弟子心中倒是有,只是他不愿意跟我走,可能是时机未到!”季洛安目视人来人往的过客,眸色被惆怅填满,满是落寞“不论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深爱着大好山河,深爱着这天下苍生,悲悯天下人,唯独不曾可怜可怜我!”这后半句话沈逸尘终是无法亲耳听到的。   正当沈逸尘不知如何安慰时忧愁的季洛安时,季洛安忽得想通似的笑着道“不过也不必太着急,等时机成熟了再问问也不迟,师尊!我们去放孔明灯!”说罢便拉着沈逸尘手肘在人群中穿梭往河边跑去。   季洛安将孔明灯按好,不知何时手中幻化了两只毛笔,双手捧在手中递与沈逸尘,清澈的眼神直直盯着,冰鎏火半脸面具下的容貌丰神俊秀不容拒绝。   "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季洛安脑海深处尘封已经久的记忆被唤醒,瞬间热泪盈眶,泪珠在灯光的映射下晶莹剔透,鼻尖猛地一酸,很快又掩藏住内心荒凉凄楚,挥笔洋洋洒洒舞下“以吾之命,……死生不怨!”   “师尊提的什么?”   “天下太平,众生安乐”寒风格外刺骨,锥心之感袭卷全身,蔓延四肢五亥。   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苍生不受魔物侵扰,万家安宁,一念仙剑问苍穹“能遇上师尊这般心怀苍生的贵人,可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弟子日后要以师尊为心中榜样行走江湖,不负师尊日夜辛苦教导才是!”季洛安双手相抱神情有些僵硬地抬头挺胸道。   就这么默默注视着孔明灯借寒风高飞,与千万盏千万人的愿望一起,在这广袤无垠的天际漂泊。蒿阳大街,上元佳节,明灯千万,神明降世。   两人的身影倒影在河中,波光粼动身影越靠越近,近在咫尺。河对岸有一双犀利的眼睛正注视着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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