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五年
在周围人眼里宋星眠可能疯了,不敢去碰她,姜美玲倒是一脸惊恐地跑过来拉起她:“死丫头,在这儿干什么?丢人显眼,快和我回病房,明天就带你去见你弟。”
“真的?”宋星眠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真的,真的,一百个真的。”说着又往旁边的手术室瞟了两眼。
还有宋星眠不知道的事就是她和宋星栩此刻就隔了手术室的这一道门。
宋星眠的精力已经耗到极点,她不再哭闹,她想好了明天一定要见到宋星栩,不然就报警。
被送回病房后宋星眠又开始到处找自己的包,这两天都没有见到过随身物品,“我的包包呢?护士小姐你看见我的包了吗?”
“你的包在我这儿。”姜美玲又是像鬼差一样拎着饭盒站在门口。
“给我。”
“等明天出院了给你,东西在家呢,这回去拿也不方便呀。”
宋星眠沉住气又忍了,明天所有的事都必须给个交代。
等待明天降临的这一夜很长,宋星眠心底莫名的害怕,把自己埋进被窝里,整个身子缩成一团。
她想着,唯一的弟弟真要离自己而去了吗?那她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舅舅他们不过是觊觎父母的车祸抚恤金而已,平日对他们姐弟更是百般刁难,迟早还是要被赶出门…
“呼~”隔床姜美玲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老天爷好像和宋星眠开了个玩笑,一夜未睡的她在凌晨五点收到了弟弟去世的消息。舅舅宋明一脸疲惫地回到病房告诉她:“刚刚…星栩停止了心跳,我带你去看他最后一眼吧。”
宋星眠平静地穿好鞋,一声不吭地跟着宋明来到了手术室。
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感觉是入了地狱般,每一步都很沉重。当看到手术台上紧闭双眼的宋星栩时,宋星眠的防线彻底崩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指尖触碰到他冰冷的脸,寒彻之极。
宋星眠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宋星栩你躺在这里干嘛?你起来,这里多冷。你把眼睛给我睁开,看看我是谁…”
“星眠,你不能这样,你让星栩安心去吧。”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去捡那个玩偶。呜呜呜,宋星眠你给我起来!”宋星眠一度失控地摇晃着他的身子。
盖着宋星眠身体的白布滑落,露出他未着寸缕的上半身,包裹伤口的纱布映出了血印,宋星眠震惊。去按压他的左室,空荡荡,心呢?
她崩溃大喊:“宋星栩你的心,舅舅,星栩的心去哪了?”
旁观的宋明神色复杂,上前一步拉开宋星眠:“星栩该进冰柜了,你别闹。”
“宋明,把话给我说清楚!你们把星栩的心弄哪里去了?他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没心了?是不是你们联合起来杀了他?”
三连问下宋明还不作答,他直接对旁边的医生说道:“医生,我的外甥女受的刺激好像挺大,我们需要先带她去一下精神科,这边的事您先帮忙处理一下,谢谢您了。”
“宋明,该去精神科的是你,你放开我…”宋星眠被强制带离手术室。
出去后宋明就威胁她:“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再闹我就不管你弟的后事了。”
“我闹什么了?我只是需要你的一个解释,你不说我就报警,我要让警察来查。”
“你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医生,帮我捆住她,她急需精神治疗。”
在这之后,宋星眠被人架到一辆面包车上并蒙住了双眼,她怎么也没想到再次复明的时候人已是在单间小黑屋里。
隔壁传来玻璃杯摔碎的声音,然后是一个清明朗意的男声,“我没有病,你们为什么要关着我,我要出去!”
宋星眠刹那间整个人僵硬地钉在原地,脱口而出:“宋明姜美玲,你们不是人…”
是的,宋明直接将她扭送到了精神病院。
不可以这样,弟弟的后事还没处理,她还没好好道别,不能就这样被关在这里。她说服自己镇定下来,又整理好情绪敲了两下门。
“什么事?”门上方开了间小窗,窗外人很不耐烦。
“我没有病我要出去,你去和我的家人说。”
“呵,这年头有病的都会说自己没病,你就好好待着吧,等你好了家里人会来接的。”
“你们不能这样,我真的没有病,不信你叫医生来看看…”
医院里没有医生护士会相信被送进来的患者说的话,所以无论宋星眠说什么窗户那边也不会再有答复。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床角望着那一丝窗缝间透进来的光,终究还是小看了宋明和姜美玲…
之后每天的吃食也只是从小窗户里递送进来,她像一个犯人一样被关押着,见不得日光,就这样不知待了多少时日。
到最后宋星栩的葬礼她也没有去参加,期间也没有人来探望她,更没有人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在小黑屋里几度疯狂暴躁,换来的不过是一针针的镇定剂,逐渐地她放弃了反抗,学会了妥协。弟弟心脏不见这件事必须弄清楚,她要活着出去…
某日的一天,小黑屋的大门完完全全地打开了,她被带到了观察室,宋明夫妇还有她的大学同学路乐思来看她了。
此时的宋星眠算来已与外界隔离一年了,她变得很沉默,人也是很削瘦,看到宋明夫妻也没有什么表情上的变化,但路乐思的到来让她看到了希望。
路乐思是非常心疼宋星眠的,上前给她一个熊抱,声音沙哑:“星眠,你没事吧?暑假之后都联系不到你,开学了你也不来。辅导员也只说你家里出事了,这毕业了她才给我你家的具体地址…呜呜…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宋星眠瞟了宋明夫妇一眼回道:“没事,我精神状态不好来这儿治疗而已。”
宋明有点诧异她居然是这样的反应,便假惺惺道:“星眠,你不要怪舅舅。这精神方面有问题我们就要治,治好了就可以回家了。”
“那宋叔叔星眠今天可以和我们一起回去了吗?我觉得她没问题呀。”
姜美玲不淡定了:“那不行,看着好像没问题其实大有问题,她还得待着。”
“阿姨,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倒觉得你有问题。”路乐思也是敢说。
“你这臭丫头说什么呢?好心带你来看人的…”
“都别说了,听医生的,能出院就出院。”宋明倒也是说了一回正常人的话。
医生说要做一些测试,结果正常就可以回去,宋星眠很是积极配合。她从宋明夫妇进来那一刻其实就一直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她一定要出去,出去了才能收拾他们。
结果是正常的,宋明决定将宋星眠领回家,但遭到了姜美玲的阻止,她推着他到一边低语:“你真敢带她回家啊?你看她的眼神,要吃了我们似的。她弟那事能不提?”
“你闭嘴,这毕竟是我亲外甥女,姐姐的抚恤金我们也拿到了。你还想管关人一辈子不成?适可而止吧。”宋明直接拒绝了她的说辞。
A市的精神病院门口,宋星眠驻足深吸一口气,又是一样的夏天,炎日顶头,只是人都变了。
五年后。
B市的一家咖啡店,靠窗而坐打扮艳丽的女子红唇动了动:“考虑得怎么样了?想好来我们公司了吗?”
宋星眠捋了一撮头发到后耳,微笑道:“学姐,我刚回国没多久,又没什么工作经验,况且现在的公司对我挺好的,乐思也在那,我没有理由辞职的。”
顾青饮下一口杯中咖啡,将落散的卷发抚到肩后叹气道:“姑奶奶,我都找你多少回了,薪资也是随你开,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顾青,星辰影视公司的副董事,同时也是宋星眠大学时期大两届的学姐,好几次想挖宋星眠去她公司当执行经纪人。因为大学时期的宋星眠勤垦机灵,她是一直记在心里的,这小姑娘做事她放心。现在宋星眠居然去了对头公司当助理,她是更加要挖这个墙角了。
“学姐,真不行。”宋星眠再一次诚恳拒绝。
“那先这样吧,我还要赶回去给我的那些艺人们开会,真是乱成一锅粥了。这我的名片,哪天你可能就想清楚了呢,记得给我打电话。”说着,踩着大约7公分的高跟鞋潇洒而去。
宋星眠透过玻璃目送那娇媚可人的背影上了豪车,临走前将桌上的名片直接收进了包里,看也没看。
走出咖啡店,她踱至公交站台,恰巧车来了。上车后她直接往车后座人少的地方走去,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熟练地从包里掏出耳机带上,选一首自己喜欢的歌播放,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这样可以与世隔绝了。
不一会儿公交到墓地附近的站台停下了,宋星眠又在路边买了一束活力旺盛的向日葵。
她走得很慢,时间像是凝固了,她已经很久没来看宋星栩了,上一次还是出国前,“星栩,姐姐来看你了,很想你。”墓碑上照片里的人露着灿烂的笑容,触动着她的情绪,她无声地啜泣。
回想五年前宋星眠出精神病院回家后,没过几天就被舅妈姜美玲趁舅舅不在赶了出去。
未成年的弟弟已不在,宋星眠也是个成年人,他们已没有任何抚养义务。这是姜美玲的说辞。
宋星眠很自然地答应可以搬出去,但是要把父母的抚恤金归还,还有弟弟的事必须说清楚。她没想到的是姜美玲很爽快地拿了钱给她说:“我们养你们姐弟这么多年不用花钱的吗?只有十万给你,多的没有。还有你弟的事也别再问了,人都去世这么久了,你纠结来有什么意思。你不想大家一起陪葬的话,你就拿了钱给我滚蛋。”
姜美玲话中有意,可就是不说清楚。后来宋星眠又去了那家出了事故后待过的医院问,曾经的诊治医生早已离职,护士也是换了一批,根本没有源头可寻。
同时无处可归的宋星眠被路乐思收留,只有这么一个心地善良的朋友。之后路乐思要出国做艺人培训,宋星眠亦是陪同,在国外学校报读了艺术管理专业,平时兼任她的助理。一次机缘下路乐思被国内的综艺选秀节目选中,二人才有了机会回国,进了启月娱乐,宋星眠成了名副其实的助理…
手机在包里响起了轻音乐,将宋星眠从回忆里拉了出来,她急忙擦干眼泪接电话,“喂…”
“星眠你快回来,有个临时的宣传照要拍,来不及了。”电话那头的路乐思声音很是焦急。
“好,我马上回来。”
路乐思那边执行经纪人江司盯着她打完电话,阴阳怪气道:“你的助理可是比我这个经纪人还要忙哦,关键时刻都找不到人的,我打电话不接,你打倒接,怎么回事?”
“星眠她不是提前和你请假了嘛?谁知道临时会有宣传照要拍,你有什么不满朝我来,说她干什么。”路乐思最见不得有人说自己朋友的不好。
“哎你敢这样和我说话,要不是人家钦点要你拍,我才懒得管你,哼!”
二人不欢而散。
宋星眠直接打的到了公司楼下,跑进楼时电梯门就要合上,正当她绝望之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挡住了即将关闭的电梯门,“谢谢。”宋星眠身形一侧顺利进了电梯。
“老板,你的手。”放才挡电梯时男子手有被夹到,秘书第一时间注意到了。
”没事。”温润嗓音溢出,男子抬手看了眼又放下。
站在前头的宋星眠听见了二人的对话,忙转身关切:“先生,不好意思,你的手…”
“叮—”电梯到达指定楼层,男子直径绕过她走出电梯,而同是一层的宋星眠住了嘴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张总,您好。来来来,咱们去我办公室说。”启月娱乐的老板赵大丘居然亲自出来迎接人。
宋星眠还是第一回见到老板对别人这么殷勤,看来被称为张总的人大有来头。
“宋星眠,发什么呆呢?这边的人都等着呢,还不快点拿服装给路乐思换。”江司见她在电梯口发呆大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