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陪葬
天上的赤瞳女子,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神鸟。
久久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只鸟——从内而外散发着高贵、威严,就算是比天上的那只黑龙,也毫不逊色。
赤色的翎羽闪耀着金光,鸟鸣惊天动地。
神鸟与渊龙,一赤一玄,像两束光交织,又似两件神兵,相互招架,喷薄出令人心生畏惧的能量。
“鸟鸟,那是你么?”久久问的是,那只神鸟,是否是景羽奉的神兽体。
毕竟,自始至终,久久见到的景羽奉,只是只可爱又可怜的掉毛“杂毛鸡”而已……
“是,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模样了。”
诚如景羽奉所说,如今的她,只是只普通的“鸡崽子”罢了。不过,令景羽奉感到奇怪的是:天上的那个“她”,是她九根神羽都齐全的时候的她。
更准确的说,也许是她初登帝位之时。
或许更早,她挥斥方遒之时。
那时的她,锋芒毕露,杀伐果断。手执金剑,剑尖所指之处,皆呈靡旗之态,
天下万民,无敢不从!
而,那个时候的青鸾呢?
也许对那时的景羽奉来说,那时的青鸾还只是一个罪臣之后罢了,只是她万千臣民中,一样黯淡的草芥般的存在而已。
就像一只只可悲的虫豸,在等着上位者无情的审判。而无能为力。
景羽奉自嘲地笑笑。
那时的她,的确有那样的权力啊。
是她从渣滓中将青鸾提拔,给青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赐予她权柄啊……
而青鸾呢?又是怎样回报她的?
下了毒蛊,置她于死地,夺了她的地位,让她一无所有。只能去走属于她的穷途末路。
说真的,要是没遇见小狐狸,她估计现在已经去见了阎王了。
青鸾她,为什么要这么干?
这究竟是为什么?
可有的事,自始至终,没有答案。
没有为什么。
事情就是这样。
呵呵,真是可笑……
久久看自家鸟儿的脸变化得极快,虽然只是鸟儿的模样,看不出她人型的脸容,但她还是能感觉到——自家鸟儿不太高兴,准确的说,是很不高兴。
那一种莫名的威压,让久久有些透不过气来。
之前在山里初见那会也是,虽然看不出鸟儿她的神态,但那极具压迫的威压、闪着寒光的眼神,总在提醒这久久:鸟鸟现在不高兴。
总不能让自家鸟儿一个人生着闷气吧……
于是乎,她干脆用自家软乎乎的爪爪搭在景羽奉的脑袋上,不言不语,只是对着鸟儿笑。
就像久久曾经做的那样。
景羽奉感觉到了,对她来说,小狐狸虽然傻乎乎的,但有些时候,却出其地通透。
“我没事,”景羽奉最终回应道,眼神中的寒光也收了七分,“只是想起一位故人罢了。”
赤瞳转向天空。
“无关紧要。还是继续看看渊龙她耍的把戏……这副好戏,可不能辜负了。”
连景羽奉都不知道,渊龙为什么要整出这出把戏。
既不在她们约定之中,还让自己想起来一些令人搓火的事……
不过,渊龙幻化出来的场景,真真切切藏着一丝深意。
是想告诉自己什么?抑或是,要感念,不,这个时候应该说悼念更为准确,要悼念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
空中的“好戏”愈演愈烈,连在大殿之内的渊龙都感觉到了战斗的激烈。
有些嘈杂。
不过,这也正是她想要的。她作出的这出戏,不只是给景羽奉和久久看的,而是要给天下所有人。包括云巅之上,洋洋得意的青鸾和她的爪牙!
景羽奉是赤乌神鸟,上古九神,她若是陨灭,就要有人为之陪葬。
谁人陪葬?渊龙并不在意。她在心底埋下了一个念头,这个仇总是要报的……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是久久斩杀了青鸾的党羽,为景羽奉报了仇。
都是上古神祇,都是眼里一样揉不得沙子……
当然,这是后话。
渊龙自斟酒,轻轻品了一口,冷酒入喉,还是如往常那般苦涩。
洗血之事,她不是没有想过。
景羽奉是她的朋友,为之赴汤蹈火,她也不怕。
就当是还了景羽奉在天劫时,帮过她的人情。
而只凭她一人之力,要完成洗血之事,显然不够。
若是不成功的话,也许她与景羽奉都会死。
渊龙并不畏惧。
死就死了。九神中陨落的,又岂少她们两个?
她若是和景羽奉一同陨灭,最后的上古神祇陨灭,天下就没有了九神的庇护,而如此一来,天下必然分崩离析、生灵涂炭。
这是祂们,曾经竭尽全力恪尽职守——为了不让天下罹难此事,而今看来,也许该放任自流。
渊龙一声轻笑。
就让业火将这样的人间毁灭干净吧……
“真是可悲啊。”渊龙自言自语。
渊龙其实是自私的,而她知道,不独独她如此,天下众人皆如此。
她自私,所以一旦她与景羽奉陨落,天下所有人都会为她们陪葬。
渊龙不想,再秉持着那份责任感。那份可悲的责任感啊。
祂们不是没有秉持过啊,而霜狐为了神域陨灭,玉狸受戕害魂毁,景羽奉遭背弃中了剧毒,能不能捱过今年还不知道呢。
其实说到底,祂们不是因为某一人而死,祂们只是为了心中道义,为一直恪守的信条而死。
但是值得么?渊龙问自己。
天下无道,也许就该放任吧,任其毁灭,这样才不会徒增苦痛。
只是,若是离了这人间,她的白月光也许就再也见不着了。
真是让人可惜,苦苦等待了这么多年,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都随我……一同陨灭吧。
景羽奉没能跟自己竭尽全力打完最后一场架,但是没关系,她幻化出来了。
她幻化出来了那场本应该可歌可泣的战役。
而今,渊龙要让这场战役,被当成神话传颂,然后……和天下所有人一同……迈入毁灭的深渊。
“就当我冷漠又自私叭。”渊龙呢喃,而后,她面容浮现一丝不寻常的诡笑,“真是抱歉啊,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