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燃烧着暖炉，青烟缭绕，带着一股特殊的香气，很好闻，就连十分紧张的秀欢也觉得缓和了很多。 　　白辛弄抬起头，面上严肃的表情一下就没忍住，面露惊讶：“你怎么也来了？” 　　“好久不见，王爷。”柳十三调侃道。 　　白戏弄笑笑，招呼她过来，把桌上的茶点推给她：“坐吧，早饭吃了吗？还要不要再来点？” 　　“王爷。”柳十三无奈道，却还是伸手拿起新鲜出炉的热甜点，拿在手上，自然而然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开始审问吧。” 　　白辛弄轻咳一声，才转移视线收回笑容，冷若冰霜：“你就是秀欢？” 　　他的声音和前一秒判若两人，秀欢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凝固，脸上毫无血色，瞪大了眼珠，嘴巴也张得好大，连她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回王爷，我是秀欢。” 　　“你和阿玥是什么关系？” 　　秀欢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奴婢和阿玥是半年前一起来到王府当绣娘的，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关系了。” 　　“是这样么？本王听说你和她的关系不是很好，是这样吗？”白辛弄喝了一口热茶，追问道。 　　“王爷，女孩之间难免会有些小打小闹，但奴婢绝对是不会因为看不惯她，就想去杀死她的！” 　　柳十三说：“王爷，秀欢的确不是凶手，她昨晚和我一直在一起。” 　　“既然王妃这么说，本王就信你这一回。”白辛弄温柔的眸光注视着柳十三，他勾了勾嘴角，让荷风把人带下去，算了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王妃，想不想看出戏？” 　　“嗯？王爷想给我看什么？”柳十三偏着头，好奇地问，两只眼睛亮闪闪的。 　　“嘘，稍微等等……”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叫骂声，四名王府里的侍卫把一个手脚并绑的女人从外面扔了进来，她穿着柳十三再熟悉不过的衣裳，也是和她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放开我！我叫你放开我！听到没有！” 　　领头的侍卫走到白辛弄面前抱拳道：“王爷，我们在巡查过程中，发现这个来自落月阁的女子一直在外墙鬼鬼祟祟，徘徊不定，然后我们抓住她，并在手里发现了这个——” 　　侍卫上前一步，递给白辛弄一张纸条，柳十三把脑袋伸过去，看清了上面，写着八个秀丽的小字： 　　【计划失败，另请再议】 　　白辛弄抖了抖纸条，冷言道：“不解释一下？” 　　麻花辫的绣娘名叫芳儿，即使到了厉王这里，她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芳儿“哼”了一声，目光斜睨，神情高傲，“王爷，这可不是奴婢的东西。这是已经死了的阿玥，昨日交给我的东西，让我明天一早一定要交给墙外的某个神秘人。” 　　“不过奴婢也不知道此人是谁，阿玥也没说。” 　　芳儿满不在乎，一点也不畏惧目前严峻的情况。 　　白辛弄皱起眉，似乎没想到这个小小的绣娘如此胆大，语气仍很蛮横。 　　“大胆！在王爷面前休得放肆！” 　　阿柒站出来呵斥芳儿，谁料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随后竟然不屑地笑了笑：“不过是王爷的一条狗，王爷都没说话呢，轮得到你来指责我？” 　　“你！！” 　　阿柒被她说得毫无还嘴之力，放在腰间剑柄上的手紧紧握住，剑身似乎也抽出来了一截。 　　柳十三拦住他，对阿柒摇摇头，用眼神告诉他，让他不要心急。她是见识过这个女人如此能说会道的一张嘴，知道用普通方法一定不行。 　　“那这是谁的？” 　　柳十三出声，芳儿闻言望了一眼，然而这一眼可把她看傻了，脸上满是疑惑，两条细细的弯眉紧紧皱在一起，“十三？你、你怎么坐在王这个位置？你不应该和秀欢在一起吗？” 　　说完，她左看右看，却哪里也找不到秀欢的踪迹。 　　柳十三低头看了一眼她，耸了耸肩，“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你和秀欢可是共犯，秀欢人呢？她不是和你一起来的吗？她去哪里了。不会死了吧？” 　　在说到秀欢死的时候，柳十三有一瞬间看到她上扬的嘴角，顿时心生一计。 　　她走到芳儿面前，蹲下身，满脸遗憾地说：“是啊……秀欢已经被王爷处死了……” 　　芳儿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秀欢死了，那你怎么没去死！” 　　“够了！！” 　　白辛弄一拍桌子，上面的茶点杯子一震，“你觉得本王会杀自己的王妃？” 　　芳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不、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 王妃？！”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芳儿痴笑着在地上放肆地大笑，全然不顾形象，甚至最后都笑出了眼泪。 　　柳十三叹口气，无奈地站起身，眼睛看着芳儿的视线逐渐变得更冰冷，没去理会有些疯癫的芳儿说的话，继续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芳儿似乎是笑够了，终于停歇下来，头发衣服乱成一团，歪着脑袋说，“我自然是落月阁的绣娘——芳儿呀！” 　　芳儿龇牙咧嘴，简直如同一副要吃掉柳十三的模样。 　　“是吗？”白辛弄拉过柳十三，把她护在身后，“那么关于龙草，你知道什么？” 　　一听到“龙草”两个字，芳儿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颤抖不止，额上开始冒出细汗。 　　“呵呵……王爷……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坐在一旁被安抚着吃糕点的柳十三颇为吃惊，王爷难道是找到什么线索了？ 　　“不知道？没关系，本王现在想让你见个人。来人！把她带上来！” 　　“遵命！” 　　阿柒带头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两名侍卫，押着一个痴呆的女人。 　　“嘿嘿……嘿嘿……” 　　女人浑身是伤，披头散发，看不清她的脸，破烂不堪的衣服都成了布条，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一条粗壮的铁链拴在她脖子上，铁链的另一头则在阿柒手中。 　　芳儿惊恐地盯着地上的女人看，尤其是看到女人脖子上的痕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自语：“怎、怎么可能……” 　　“我想你应该你没有看错，她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并且她把所有的事都全盘托出，告诉了本王。” 　　这下芳儿不淡定了，面露惊恐之色，胸口上下起伏不定，似乎很心虚的样子，“她怎么没死？她不是应该昨天晚上就死了吗！？” 　　柳十三这才反应过来，趴在地上有些痴傻的女人，是昨晚应该死掉的阿玥，显然她也十分惊讶。 　　“任务没成功，是不是无法和你上面的人交代了？” 　　白辛弄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让芳儿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从脚尖一直冻到头颅。 　　“你、你怎么会……”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万一他什么都不知道呢？只是想套自己的话呢？ 　　“你觉得呢、”白辛弄将视线停留在被拴住铁链的女人身上，“杀本王没成功，想必他会对你失望吧？” 　　他怎么会知道？难道那女人把所有都告诉白辛弄了？ 　　芳儿越看一脸运筹帷幄的白辛弄，越觉得他没有在撒谎，他真的知道了这一切的事情！ 　　啧！真是晦气！！ 　　于是索性不装了，眼神毒辣，像一条致命的毒蛇，“呵呵，白辛弄，算你命大，不仅没死，还知道了关于龙草的事。” 　　芳儿也不挣扎，从有些疯癫的状态变回正常的状态，浑身充满危险：“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阿玥救活的，还套出那些话，不过这都无所谓。就算知道你的衣裳上沾染了龙草又怎么样？反正你的嗅觉早已经快消失了吧？” 　　白辛弄面色阴沉，既没否定，也没肯定，眼神冷冽，如同千年寒冰。 　　芳儿勾唇一笑，以为自己猜对了，又继续说道：“现在阿玥和秀欢都死了，你们这些人怎么样我都无所谓，只要你能死，我什么都不在乎！” 　　许久没说话的柳十三站了出来：“是么？你觉得仅凭龙草和紫缨花就能致死？” 　　能让芳儿如此自信的原因，肯定另有其他，但现在他们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芳儿感到不太对劲，聪明如她，忽然变得谨慎起来，“你怎么知道龙草和紫缨花？” 　　柳十三在把手撑到下巴处，带着与生俱来的自信，“这种让人逐渐丧失感官的毒药是来自西域的，没错吧？” 　　芳儿一怔，压根儿没想到中原人会有人知道这个毒药！她已经失去自信了，额头上滴下一滴汗珠，“……就算你知道又如何？他已经闻过这个味道有一个月了！失去嗅觉不过是第一步罢了！接下来会……” 　　“会五感尽失，最后七窍流血而死，没错吧？” 　　芳儿只觉得喉咙一紧，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张嘴说不出一个字。 　　她！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来自西域秘药的事？！ 　　“你……你究竟是谁！” 　　芳儿眼神中全是惊慌的神色，背上的衣服也湿了大半，嘴唇发白，失去了刚才的气魄。 　　柳十三视线转移到白辛弄身上，芳儿的目光也跟着她转移了去，就听见她说：“是王爷的王妃，仅此而已。”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别慌、芳儿，你还有最后一个重要的筹码，这肯定是这个中原女人所不知道的！ 　　一滴汗从她的下巴低落：“呵呵，说了那么多，不过还是很可惜，白辛弄最后一定会死！主人的计划是完美无缺的！” 　　柳十三对她摇摇头，眸光充满怜惜：“不过很可惜，我得让你失望了。王爷他根本不会死。” 　　“你说什么？” 　　“看来你的主子并没有调查清楚，王爷身上还有另外几种毒吧？” 　　芳儿不知道她的意思，但是感觉不是什么好事：“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柳十三笑得格外阳光张扬，像是每一步都在她的计划之中，“王爷体内的毒已经压制住这西域的毒了，你们主子这些天想做的事，算是白费力气了！” 　　“不、不会的......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那本王另外再告诉你一件事吧——荷风。” 　　荷风带着被捂住嘴巴的秀欢从屏风后面走出，秀欢已经面如死灰，眼瞳里失去了光泽，任凭其摆布。 　　“秀欢！你没死？！” 　　“是啊，我没死，想必你应该不会很开心吧？” 　　秀欢虚弱地咧了咧嘴，最后把目光看向柳十三：“十三，我没想到你竟然藏得那么深，更没想到你居然会医术，所以那天是你故意让我吃下那种叶片的吗？” 　　柳十三也不避讳秀欢看过来的视线，直面道：“是。那种叶片虽然甘甜，但是却带着一点麻痹神经的毒素，效果和罂粟差不多。” 　　“难怪、难怪......”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突然进到落月阁吧，一个对各种草药运用到极致的人，怎么可能闻不出来她们这边空气里混合着的龙草味道。 　　这时，更加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只听白辛弄淡淡地对地上的“阿玥”说：“阿雨，起来吧，戏也演够了。” 　　“是。” 　　在两人包括柳十三惊讶的目光下，在地上匍伏着的“阿玥”忽然站起来，伸手理了理自己散乱的头发，并擦干净自己的脸，露出一张小巧精致的脸蛋。 　　“这......” 　　“怎么样？阿雨的演技不错吧？” 　　白辛弄有些宠溺地看着十分惊讶的柳十三，压抑着自己想伸手捏她脸颊的冲动，语气颇像在邀功的孩子一样。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阿玥呢？” 　　“阿玥自然已经死了，今早本王一接到她的死讯，有些在意，就赶紧叫阿雨装扮成已经死掉的阿玥的样子，在外面等着。就是为了刚才的那出戏。” 　　柳十三投来无比崇拜的眼神，语气带着点小兴奋：“所以王爷就其实一点也不知道刚才芳儿交代的事情？” 　　白辛弄点点头，转头看着地上跪着已经放弃生的希望的两人，“好在她信了本王的话，这才让这出戏得以进行下去。当然，也得感谢刚才王妃的逼问，这才问出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