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柳十三，很快坐起身，聆听周围的声音，一直等到四下无人时，这才动身。 　　夜色暗淡，谁也不知道落月阁闪过一道神秘的身影。 　　“看来王妃喜欢夜里造访本王这里？” 　　白辛弄合上书页，绕有兴趣的撑起下巴，他的身体状态好了很多，脸上也恢复了些气色。 　　“你好像知道我要来，不是么？” 　　柳十三合上窗户，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白辛弄还没更衣，仍然穿着常服，摇曳的烛火映照着男人眉目如画的俊颜，他动了动唇角：“不知这次王妃来找本王有什么事吗？” 　　像是柳十三的错觉，王爷似乎一直都挺包容她的所作所为，难道是因为终于认可她医者的身份了吗？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要检查一下白辛弄身上的衣物。 　　“王爷，我能闻一下你的衣服吗？” 　　“……”白辛弄无语道，“这是为何？” 　　“我想确认一件事。” 　　见白辛弄同意后，她才走过去，抓起一片衣袖，低下头仔细闻了闻。 　　果然，这件衣服上仍然有上午那股奇怪的味道，可关键是自己想不起来这到底是什么。 　　柳十三愣了愣，问道：“王爷的衣服都是由落月阁的绣娘做的？” 　　“对，没错。” 　　“奇怪……” 　　“怎么了？” 　　柳十三放下衣袖，搬来一张椅子坐在白辛弄旁边，把自己的脸伸了过去。 　　“你这是做什么……” 　　就在白辛弄耳尖一红，有些慌忙着想呀逃窜时，柳十三睁着人畜无害的大眼睛问：“王爷，可有闻到什么味道？” 　　距离之近，他能清晰的看到柳十三细腻的肌肤和脸上细小的绒毛，还有她眼中无措的自己。 　　“唔……好闻的胭脂水粉味？” 　　“王爷，我今天并未施粉黛。”柳十三心想，难道是凑的不够近，王爷没闻到吗？ 　　于是她抬了抬纤细白嫩的颈脖，又重复了一遍问题：“有闻到一股特殊的味道吗？” 　　这一举动让白辛弄白皙耳朵红了个彻底，喉结上下滑动了一番，他移开目光，缓缓吐出两个字：“并未。” 　　柳十三蹙眉，难怪大婚那晚他也没有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想必是被衣服上的那种气味弄坏的嗅觉。情况比她想得还要糟糕，坐回位子，思考着该如何向王爷开口。 　　白辛弄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只见柳十三表情越来越严肃，不像是在故意做出刚才的举动，而是再证实什么，立刻收回自己心里的小九九。 　　“怎么了？难道本王应该闻到什么味道吗？” 　　柳十三深呼吸了一口气，郑重的开口：“王爷听完不要慌。在王爷的衣袖上，除了紫缨花的味道，其实里面还夹在着另外一个味道，而方才是想通过我自己身上的味道，来确认你的嗅觉。” 　　白辛弄微微一愣，这么说来倒是他自己误会了什么…… 　　“所以本王现在……” 　　柳十三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复杂：“我想王爷应该是正在逐渐丧失嗅觉，到最后什么也闻不出来，这也是为什么你吃什么东西都略感乏味的表现。” 　　白辛弄显然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唇缝压成一条线，收回笑意，整个人寒冷似冰。他紧锁眉头，用指尖细细摩挲身上的布料。 　　半个月前，他就发现自己的衣服上总有一股紫缨花的味道，除此之外还夹杂着另外一个他从来没有闻过的气味。 　　于是借着身体不适的理由找来外面的郎中，询问衣服上的味道。 　　“这是......”郎中拿起一块布料闻了闻，猛然皱眉，“......除了紫缨花香气，还有一股不明显的气味，如果在下猜的不错，这应该是龙草的味道。” 　　“龙草？” 　　这是白辛弄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 　　郎中又再细闻了一遍，点着头确认道：“我想应该是没错的，王爷。这龙草只生长在不毛之地，特别是乱石山岗的石缝中，生长力极强。” 　　“具体有什么作用？” 　　“这东西是比较少见的，用来让衣服上的色彩更为鲜艳，不过为什么会有紫缨花的味道，这……在下也说不清。” 　　送走郎中后，白辛弄并未太过留意，心想衣服可能是不小心沾染了紫缨花的味道，也就没去理会。 　　此后的那段时间，他夜夜睡不好觉，吃什么东西也都没胃口。 　　不过现在听完柳十三的诊断，细想之下恐怖如此，究竟是谁竟然还想害他。 　　自从双腿残废之后，白辛弄看清了周围的太多人。他只要一天不死，想要他死的人一日就不会罢休。 　　柳十三被他强大的气场吓到，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手足无措。 　　“王爷？” 　　白辛弄闻声看过来，漂亮的凤眼射出冰锥一样的视线，他的眼神太过冰冷，在那一霎那柳十三甚至能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对面的柳十三如此恐惧地盯着他看，沉思片刻，他道：“可是龙草这味药材？” 　　龙草？龙草！ 　　柳十三瞬间反应过来，对了！没错！这夹杂在紫缨花的的特殊味道正是龙草！ 　　不过却只有少数人知道龙草和紫缨花混在一起的气味能影响人的嗅觉神经。 　　可是王爷怎么…… 　　柳十三投来好奇的眼光，白辛弄解释道：“半个月前，本王也同样发现从落月阁送来的衣服沾染这个味道。于是请外面的朗中先生前来看过，那朗中说是这龙草，但却不知为何两者会混在一起。” 　　“王爷，这两种东西混在一起正是导致你鼻子失灵的罪魁祸首……” 　　话音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停在白辛弄的身前，是一袭夜行衣的阿柒。 　　身上沾染寒气，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他拉下面巾，脸色有些泛红，阿柒看了看旁边的柳十三，有些犹豫不决。 　　怎么他替王爷办事就去了一小会儿，王妃深更半夜的又来找王爷了？ 　　“主子……” 　　白辛弄制止阿柒想想说话是举动，朝柳十三点了点下巴：“无防，继续说。” 　　不过柳十三并未继续说下去，神情专注地瞧了好一会儿从外面归来的阿柒。 　　阿柒被她盯的浑身发毛，刚想找王爷求助，柳十三就开口说道：“阿柒，你是不是中毒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十分确定的肯定句。 　　这下连白辛弄的视线也聚集到阿柒的身上。 　　阿柒心里咯噔一下，他是觉得浑身无力和难受，也想着自己是不是在那个地方中毒。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但还是惊讶万分，王妃竟然一眼就能看出自己中毒了？ 　　“怎么回事？” 　　“王爷……我也不知道，也没受伤也没吃什么东西……胆就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柳十三走上前，又仔细看了看阿柒的面部：“发虚汗，脸色微红，唇色无变化，气息出的多，进得少。阿柒，把手伸出来。” 　　“这……王爷……”阿柒朝白辛弄投来不知所措的目光。 　　“阿柒，让王妃给你把把脉。” 　　“是。”阿柒不敢违背白辛弄的命令，把手腕露出来，忽然脸色大变，“这是……” 　　只见阿柒手腕上的血管突出，且呈现出紫红色，阿柒又把袖子往上拉了点，紫红色的血管一直蔓延到肘前窝的位置才逐渐消失。 　　“来自西域的一种毒，只有西域的人才会解。对了，方便透露你几时出去的么？” 　　“子时未到。属下就出府去了。” 　　看来毒药的作用还不到两个时辰。 　　柳十三伸手按了按阿柒手臂上肿起来的血管，这血管仿佛有生命似的，竟然慢慢蠕动起来，又往肩膀的位置挪了挪。 　　阿柒吓的脸色苍白，又听见柳十三说：“呵，还挺好玩，像是活的一样。幸好你是习武之人，内力十足，不然这条像蛇一样的东西很快就会移到你心脏的地方，到时候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咯。” 　　“王、王妃……” 　　识时务者为俊杰，阿柒立刻跪下给柳十三磕头：“请王妃救救我！” 　　真是恶毒的下毒者，柳十三一边把阿柒扶起来，一边暗想，恐怕就连中原的医者估计很少有人知道这种毒。 　　“带我去王府的医药房。” 　　柳十三看向白辛弄，后者投来一个“了解”的目光，“去吧，没事。” 　　临走前，柳十三叮嘱白辛弄道：“王爷最好现在换身不是从落月阁里制作的衣服，这几日都不要穿和用那边东西。” 　　“好，本王知道了。” 　　“我给阿柒开完药方就回来。” 　　这边阿柒带柳十三出了庭院，她拍拍阿柒的肩膀：“用轻功吧，我跟的上。” 　　“王妃会武功？” 　　阿柒十分惊讶，完全看不出来她会武功。 　　柳十三点点头，“会一点点，带路吧！你的毒可慢不得。” 　　阿柒不再多言，立马施展轻功在前面开路，没想到柳十三竟然真的跟了上来，只是这步伐怎么越看越熟悉。 　　不多时，两人已经来到医药房。 　　阿柒用火折子点上烛台，微微照亮房间。 　　柳十三在站一旁像报菜名一样地报药名，阿柒多年在白辛弄身边，认识的药材也不少，很快就把需要的药品拿好了。 　　“王妃。” 　　阿柒把放在草篮的药递给柳十三，等王妃快速清点一遍。 　　“东西都没错。”柳十三最后在草篮中放下一味药剂，是阿柒不认得的东西。 　　“拿去把药熬了吧。” 　　“这些就够了？”不是说这毒只有西域的人才能解吗？阿柒一脸怀疑，不确信地问。 　　“这些就够了，你要相信我。” 　　“行，那属下先行告退。” 　　等阿柒消失在黑夜里，柳十三材把指尖放在嘴角。 　　那最后一味药里，融入了她的血液。 　　这样就能保证万无一失了。 　　回到白辛弄的庭院，柳十三一眼就看到跪在地上的荷风。 　　“发生什么了？” 　　“王、王妃……” 　　荷风颤抖着身子，不敢抬头去看她。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她夜里觉得亏心睡不着觉。便找本王来汇报了。你说是吧，荷风？” 　　汇报？汇报什么？ 　　荷风颤颤巍巍的转过身，支支吾吾地开口道：“王妃……叮嘱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但是我担心王妃的安危，还是忍不住跑来告诉王爷了……” 　　“请王妃责罚！” 　　“请王妃责罚！！” 　　荷风一边说，一边磕头谢罪，眼泪鼻涕糊了一张脸。 　　王妃是对多么信任她啊！才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她，可是当她夜里偷偷去找王妃时，找了一大圈都没看到王妃的踪迹，吓得她马上跑来找王爷。 　　柳十三听完无奈地笑了笑，她还以为多大的事呢。 　　她把荷风扶起来，耐心的对她说：“不用道歉，我没关系的。” 　　可这话在荷风耳朵里就变成了“这次我就先原谅你，如果你胆敢还有下次……” 　　吓得荷风又跪下磕了几个响亮的头，“王妃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奴婢一定会相信王妃的。” 　　柳十三哭笑不得，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于是她又说：“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和王爷还有点话要说。” 　　于是这句话在荷风耳朵里就翻译成了“快别来打扰我们了，赶紧消失吧。” 　　“遵命，王妃！奴婢这就走！”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荷风显然是误会了什么，她细心地关好房门，柳十三回头一看，就看到白辛弄带着笑意的眸光。 　　他已经换了一身纯白衣衫，上面是淡雅的竹林，腰间系上一条简约的墨色宫绦。 　　“咳咳……刚才说到哪里了？” 　　“说到紫缨花和龙草了，王妃。” 　　“哦，对对。”柳十三接着说，“这两种草药单看没什么作用，但实际上混合在一起的气味会令人的鼻子失灵，如果长时间呆在这种气味旁边，最后会失去嗅觉。” 　　白辛弄摸着下巴问：“那王妃知道这种东西来自什么地方吗？或者说……这龙草是什么样的人才拥有？” 　　柳十三的眼眸亮了亮，抿着嘴说：“和阿柒的毒来自同一个地方——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