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愣住，没想过姑娘问她这个问题，而不是哭喊着“药人为什么是自己”。 　　柳十三的从容和冷静倒是令小六没理由的紧张，但只要朝姑娘放在身侧的双手看去，就不难发现她在发抖，强装镇定。 　　小六赶紧点头，生怕柳十三误会什么，不愿配合之后的事情，连忙说道：“这是当然！我们都是把你当作亲人！” 　　明明因是令人开心的话，柳十三只觉得有些累，眼中闪着光亮，她抛开脑子里复杂的想法，对小六露出一个微笑：“嗯！我相信小六姐姐！” 　　小六注视她的眼眸，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好像又什么都没变，只听她说：“师父叫我来李府，想必是为了帮王爷治病吧，我要怎么做呢？” 　　见柳十三主动向自己提出主人让她完成的重要任务，小六也没多想，说道：“姑娘应该知道自己身上怀有异香，这种味道其实是能够安神助眠的。这几年五王爷夜夜睡不安稳，主人希望你能到王爷府中助他睡眠。” 　　就这么简单？柳十三觉得奇怪，不过她把这份疑惑掩藏在心里，“但我怎么才能进王府呀？据我所知，王府这种地方，一般人肯定是进不去的。” 　　小六神神秘秘一笑：“这你就不用担心啦，主人早就安排好了，让你以李府小姐的身份，打嫁给五王爷。” 　　“什、什么？” 　　柳十三差点咬到舌尖，以为自己听错了，师父要把自己嫁给一个素未蒙面、不知模样品行的男子？ 　　她抿着嘴，语气中带有不快：“一定得这样吗？做个贴身丫鬟也可以吧？” 　　然而小六压根儿没听出她的情绪，继续说道：“装作丫鬟之前主人也考虑过，不过这样子会引人怀疑。王爷的敌人太多了，个个都期盼着他死。” 　　柳十三算是明白了。 　　因为要保护这位王爷，如果在他身边多了一名面生的丫鬟，难免会引起怀疑，但是如果是名正言顺娶的妻子，有背景摆在那儿，这就不一样了。 　　果然，师父永远考虑的很周到。她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 　　“姑娘换身衣服，然后和我去见李老爷和夫人吧！听说夫人一直都想要个女儿，这下你来了，她肯定欢喜的很！” 　　柳十三“嗯”了一声，目送小六关上门，守候在门外，留下一个剪影，她的目光有些呆滞，直勾勾盯着地面。 　　眼眶中忽地流出两行清泪，像是被打开了一个开关。她再也忍不住抽泣起来，用颤抖的双手捂住嘴，试图掩盖自己的痛苦。 　　柳十三不知道为何要哭，一个劲儿地觉得心里好难受，她紧闭双眼，咬着牙竭力制止哭泣，小六姐姐还在等外面，她不能哭出声。 　　擦干泪，换好衣服，路过铜镜时，她在里面望见有些憔悴的自己，忽然露出一个平和的微笑。 　　这一生终究还是别人安排好的命运。 　　一个月后，秋天按时到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湿润了长久以来干燥的空气。 　　柳十三穿过铺满落叶的小径，伸手理顺被风吹散的发丝，这些时日她一直跟着李夫人学习女儿家该学的东西，她学得很快，算得上天赋异禀。 　　现如今倒是真的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了。 　　后天是柳十三大婚的日子，嫁衣嫁妆不久前全都准备好了，都是按照李府小姐的规模置办的。 　　这一个月里，除开师父给李府下达的命令，她能感受到李老爷和夫人都是真心对她好，把自己当作亲女儿看待。 　　可惜她无以为报，只好自己亲手做了两枚香囊送给他们二人，里面除了放的安神解疲的草药，还有混合了两滴她的指尖血。 　　她的血能驱散蚊虫，带有清香。 　　柳十三还记得翌日清晨，李夫人找到自己，对香囊赞不绝口，说昨晚睡得很好，询问里面都有什么。 　　她只是笑笑，说这些都是十分常见的中药材混合在一起而已。 　　那一刻她真真正正觉得能成为“药人”从而帮助别人，看到他们开心的样子，也是莫大的安慰。 　　“都和你说了，下雨天就不必过来了。” 　　柳十三抬眸，假山之上的一处亭台中，立有一名灰袍男子，披着淡雅素衫，乌黑的头发用发簪固定在头顶的白玉冠之中。 　　面若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 　　那双杏眼此时微微恼怒，嘴角也生气地向下撇着。 　　他是李老爷唯一的儿子，李锦贤。 　　“我们约定好了，不是吗？” 　　柳十三一步步登上石梯，李锦贤赶紧走过来，朝她伸出手。 　　“雨天本就湿滑，当心跌倒。” 　　真是刀子嘴豆腐心。柳十三嘴角弯了弯，她的这位哥哥每次都嘴上嫌弃她，可私下里关心的一点也不少。 　　“前几日我让小厮给你带回来的暖炉和手帕你喜欢吗？” 　　“还有送你的胭脂水粉可好用？若是用完了，不必客气，尽管找我来要……” 　　柳十三颇为无奈唤了声“哥哥”，李锦贤这才反应过来，立马噤声，脸红了大片。 　　“我、我才不是关心你，是额娘叫我要对你好点......” 　　“嗯，我知道。” 　　柳十三收好雨伞，立在一旁，从袖口里拿出什么东西。 　　李锦贤有些懊恼，想必妹妹肯定误会了什么，正准备开口解释，一根手链递在他眼前。 　　靛蓝的绳身，中间有一块淡绿色的椭圆玉石。 　　这是柳十三亲手编织、搓捻的手链。 　　“这是......给我的？” 　　李锦贤有些受宠若惊，身子似乎被定住了。 　　“嗯，这是我亲手做的，哥哥平日里不爱那些惹眼的玩意儿，我就想着送个小巧的礼物给你。” 　　“我帮你带上？”说着，她拉过李锦贤的手，露出手腕，仔细为他带好。 　　“你的手怎么了？”李锦贤眼尖瞧见她手上的伤口，连忙抓过来仔细端看。 　　“不打紧，是编绳结时用剪刀收尾不小心划破的。” 　　李锦贤皱起眉，抿着嘴，“妹妹以后不必亲手做，府中有的是秀娘，交给她们就好了。” 　　“这怎么行，礼物如果不亲手做，那便没了意义。” 　　他执拗不过她，嘟囔了几句就没了声。 　　一股与众不同的香味从鼻尖处传来，是他从未闻过的味道。 　　“好香......” 　　柳十三笑道：“这是自然，之前我在药材里泡过呢！不过味道有这么明显吗？” 　　她拿起李锦贤的手腕放在鼻翼下嗅了嗅，味道适中，不会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