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国破身死
从皇宫回来时天已经黑了,安囡囡一脸疲惫下了马车由月儿扶着进府。
一回来便有数不清的双眼睛盯着,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今日他她格外郁闷,这些眼睛盯着实在让人肝火甚旺。
“月儿!让他们滚!”
浓浓的震慑力穿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下人们慌窜地鱼贯而出。
很快,正院里只留下她二人。
月儿扶着主子,心疼道:“主子既看不惯他们,为何又不赶走他们?”
面纱遮住她的心绪,安囡囡不语,直径往正厅里走去。
月儿知道其中的缘由,不再问默默跟着。
外人都道韶华郡主深得皇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多少人前赴后继上赶着巴结,可又谁清楚主子身边无一人可信之苦。
看似风光无限的郡主府,又有谁知道府中之人大多都是旁人安插进来的,防不了赶不尽也除不绝。
安囡囡坐在空无一人的正厅里发愁,她怎么也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皇宫内一切正常,可苏卫却提前失踪。
生怕是自己昨日之举干扰了剧本,到时喉回不去,那她可就凉凉了。
月儿见主子眉头紧锁,便倒了一杯茶递到跟前,“主子放宽心,苏公子乃将门之后定能化险为夷,别皱着眉头了。”
安囡囡伸手接过,看了眼她一笑:“你去外面候着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
罢了,想也想不通,干脆不想了。
只要十五天后的朝露之战爆发不受影响,其余的大可不记。
这样也好,苏卫离开上京指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
片刻后,一抹白色的身影进到正厅。
安囡囡见状,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紧起来,心里把李管家问候了一遍,“你为何还在此?”
白芥手捧着一碗面行至跟前,眉眼垂低,十分恭敬,“今日是我的生辰,郡主曾经答应过我要给我过生辰的,而如今恐是过不成了,白芥只好亲手做了碗长寿面,想请郡主尝尝。”
听着这话,往日的情景涌上心头,安囡囡脸色稍缓,她瞧着那碗热气氤氲的面,还有那双被烫伤的手。
那双手给她弹过琴,描过眉,画过画像,写过字,服侍过她,还从未下过厨。
“你的生辰,你做的面,为何要我来尝?”
“您不要我了,这是我最后能为您做的事了,就算是为了当初您的承诺,您尝尝好吗?”
白芥低着头把面放在桌上,又恭敬退回去,俊美的脸上只有无辜乖顺的神情,像是一只将要被抛弃的小兽。
安囡囡没来由的鼻尖一酸,她知道自己又是在舍不得了,她讨厌这种情绪却也不可奈何。
可转念一想,反正自己时日无多何必受委屈。
虽然不能再抱着睡觉了,但府里也不差一张吃饭的嘴。
她拿起筷子拨动晚面上的葱花,面香扑来,才觉得饿了,夹起一根面条正要送进嘴里,脑子里倏地响起早上那名男子说的话。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眸一抬看了眼安安静静站着她跟前的人。
气息温润如初,黑眸温柔似水,看不出半点端倪,可若那话是真的。
那就太可怕了!
她不动声色将夹起的面条放回去“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倒让我想起下午在太子哥哥宫中,他给我做的,样子虽差点,但我觉得甚佳,你会做吗?”
“会,郡主想吃,我马上去做。”
“我都没说是什么,你就知道做什么了?”
她眼中眸光渐渐冷了下来,将筷子放回原处,“还是算了,我比较惜命,怕是没这个荣幸尝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白芥连忙跪了下去。
瞧着他的态度,一股无名怒火在心中烧了起来。
安囡囡一把将那碗长寿面摔在地上,碗和面汤碎撒了一地。
听到动静的月儿从外头进来,见此情景暗暗懊悔,不该将人放进来。
“主子,我...”
“出去!”
月儿一吓,她还没见过主子发这么大火,顿时不敢再呆,到门口守着。
安囡囡觉得自己很奇怪,满府的细作不差这一个,但为什么知道白芥也是细作之后会很生气。
难道是因为自己抱着他睡了一年的缘故吗,所以被他愚弄才会格位生气吗。
也怪自己蠢,堂堂信息官竟然连枕边人的底细都不清楚。
果然,自古红颜祸水,怪不得自己栽跟头。
很快,她情绪转变好,看着面前的人眼神极其漠然。
她最讨厌被人欺骗。
“无声无息在我身边待了一年,你本事够大的,哪方势力派来监视我的?”
白芥抬头不语,此刻,他俊美的脸上异常沉稳,锐利的眼神中燃烧着令人看不清的情绪。
一身白衣跪得笔直,墨色的长发仅用一条白色丝带轻轻聚拢在脑后,明明是一副怜人装扮,可此时整个人的气质却天翻地覆,像一只蛰伏许久的猛兽,一旦撕开了温顺的外皮就会露出尖锐的獠牙一口将敌人吞下。
这就是他的本来面目吗?
果然,会咬人的狗是不叫的,这样的忍耐力和胆识恐是常人不能及的。
她这是跟谁解下这么大的仇,把一个这样的高手放在她身边,真是屈才了。
安囡囡冷冷一笑:“我且问你,苏卫被刺杀和你背后的主子有没有关系?或者或苏卫现在人在哪里?”
“他已经死了。”
“原因呢。”
“他该死。”
安囡囡眉头一挑,衣袖下的手慢慢握紧了拳头,“那你猜猜,你该不该死。”
白芥眼里起了一丝波澜,他缓缓抬头,眼神中仿佛难以置信却没半点害怕,“你要杀我?”
面纱下,安囡囡连连冷笑:“不杀,难道留着过年吗?”
白芥沉默几秒,语调一变似像从前般温和:“那我死了, 你会后悔吗?”
这话听着情真意切,好像真就像那么回事。
安囡囡疑惑,这人是演戏演傻了吗,都这会子了还在演,按照剧情,不是应该求饶啥的么,要不然就是誓死不从光荣自尽。
怎么到他这,搞得好像是她的错一样。
既然要演,那就比比演技喽,她可是全能A+的信息官无所不能,还演不过一小配角?
安囡囡的手放在桌面上,食指有续的轻叩桌面。
这是她一贯的习惯,也说明有人要倒霉了。
“后悔?”安囡囡眸光一凌,好像看见了什么脏东西,“我与一条随时要我命的毒蛇同床共枕一年,确实够恶心的,早上没要你命,而现在,你不死,我难以心安。”
“或者...”安囡囡侧了侧身体,手肘放在桌面指腹抵着下颚,眸光一转想了想继而:“你是想跟我讨论感情什么的,毕竟,我宠了你一年。”
她语气故意加重在最后一句上。
白芥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眼神里翻腾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她压下自己心里的不适。继续说台词:“怎么爱上我了?爱上自己的目标人物,你主子该要气死了吧,可惜,与我论感情,你并不配。”
“来人!”
顷刻间,正厅里涌入几名家仆,月儿也随即跟了进来。
“拖出去,乱棍打死。”
轻飘飘的话让在场几名家仆面面相觑,主子和白芥的关系全上京谁不知道,他们哪敢轻举妄动。
月儿有些傻眼,她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主子竟然要杀白芥,这不亚于赵王杀禹王啊。
毕竟相识一场有些于心不忍,便也跪下来求情:“主子,白芥是犯什么错吗,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月儿斗胆,求您饶他一命。”
安囡囡想起还有一句台词,便看着白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再试探的必要了。
白芥深吐一口气缓缓站起身,目光狠唳深如漩涡,俊美的脸上腾起骇人的冷冽,仅仅只是站起来但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气息却令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冷颤。
瞬间,四周的空气都冷的吓人。
他对视着那双一直想占为己有的美眸,嗓音沉得吓人,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警告:“我会让你后悔你今日所说的话!”
强烈的压迫感袭来,安囡囡周身起了不小的战栗感,她怎么感觉自己在面对死神?
这人到底有几副面孔?
搞笑!她能被一个小配角唬住?
她冷哼一声,毫不畏惧对上那双黑眸,“你不会有那一天,拖下去!”
十五天后。
皇帝突然染上暴症的消息迅速在上京城传开,赵王打着保护皇帝的缘由派御林军将皇宫团团围住,如铁桶一般不许人进出。
宫内人人自危。
宫外也流言不止,在表示过反对意见的几家大人连续被抄家之后,众人个个唏嘘惶恐,皇家大势已去的消息也都心照不宣。
偌大的郡王府内已然是一片混乱场景,每个人如热锅上的蚂蚁。
世人皆知,韶华郡主背靠皇家,如今皇家倒台,第一个遭殃的必定是这位残暴无度的郡主。
仅仅一夜过去,几百个下人将府内搬空,往日的盛景不复存在陷入一片惊慌之中。
下人们什么值钱拿什么,拿着就跑逃离郡主府这个众矢之的,各种慌乱声此起彼伏,无一人记起他们的主子还在府里。
房门禁闭,安囡囡坐在房内,安静听着外头的声音,而她面前放着一个白玉小瓶。
初阳升气,阳光照进房间里,安囡囡看着时间差不多了。
再有一个小时,男主就该攻破城门了。
想想,这趟旅行她很满意没留下什么遗憾,月儿也已经被她事先支出上京。
这么久了,她也该回去复职了。
她都猜得到一会儿睁开眼,肯定是乔梁信息官那张欠他八百万经验点的嘴脸。
虽然是死对头,但此刻,还怪想他的。
她拿起玉瓶拔开塞子,放在鼻尖溴了嗅,也不知道鹤顶红好不好喝,会不会死的很痛苦啊。
罢了,就让她给这趟旅行画上个圆满的句号吧。
安囡囡想着早死早超生,心一横,将玉瓶里的液体倒进嘴里,喉咙上下滚动吞进肚子里。
安囡囡也没尝出什么味,但不过片刻,她的脑子就开始死机了,耳边渐渐没了声音,身体轻飘飘的四肢开始不受控制。
玉瓶无声从她的划过指缝间掉在地上,一阵天旋地转,一个窈窕娇艳的身影轰然倒在地上。
面纱散落,一张绝美的脸上毫无血色,双眼紧闭,呼吸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