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友粉
   雨后的街道湿漉漉的,房檐上时不时有残留的雨水滴在路边的石沿上,积成一滩水洼。      三更的锣声敲完,一身黑衣的青染,小心翼翼打开窗户,脚踩窗沿,起身一跃飞向屋顶,落脚时毫无声音,顷刻便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元府在临安城东巷入口,红漆木门巍峨而立。门扇上两个金色兽面铜环隐隐泛着光泽。      青染绕过东巷大街,来到后门矮墙处,翻墙而入,绕过前院飞过花厅,一路轻车熟路进入后宅。      来到一处厢房,青染轻轻敲了敲窗户,只听屋内淅淅索索的穿衣声,有人轻手轻脚靠近窗边。      窗户开了,一名杏眼圆脸的女子松散长发身穿里衣,向窗外四处看了看,轻手轻脚的把青染拉进屋里,又小心翼翼的把窗户关上。      青染撤下面巾,随意坐在女子的床边,元默卿幽怨的看着她      “我听下人说,你母亲今天去寺里替你大哥求姻缘了?大师怎么说的?”      “我也听下人说,你母亲今天也去寺里替你求姻缘了,大师怎么说的,你母亲可告诉你了?”      青染一脸看热闹的表情,靠在床边懒懒说道。      “还能如何说,每次说的都一样,只说一切随缘。”      元默卿满脸失望的说道,顺势坐在了靠近床边的矮凳上。      “噗~”      青染嗤笑出声,      “好巧,大师也是这么说我大哥的,看来你俩倒是有缘。”      元默卿狠狠瞪了她一眼。      说道祈福,倒是要把元青两家的纠葛拿出来翻扯翻扯。      一年前,元府大公子元亓广邀临安城世家公子与小姐们到府里品酒会诗,当时青染的大哥青尘,许是被元亓灌多了酒,一不小心拔得了头筹。      文采风流倒是次要,要说青染与青尘两兄妹,真真是继承了爹娘的所有优点。      当年他们的母亲叶之凝,是临安闻名遐迩的才女,青家世代经商,在当地也小有名气,父亲青逸风则器宇轩昂仪表堂堂,二人女才男貌天作之合,生下的两个孩子更是青出于蓝。      青尘虽一直随父亲经商,但青家一直秉承男人要强健体魄这一祖训,家中男子皆要文武双修。      所以,青逸风在青尘三岁时,便请得一位高人,亲自指导青尘习武。      青尘并没有让父亲失望,他根骨不错,悟性也高,十五岁便习得一身武艺,尽得高人真传。      虽从小经商,却没因钱财沾染一身铜臭,他气质豪爽清逸,既有母亲的才气,又有父亲的俊秀,这样风姿卓卓的美少年,举手投足间早已让整日深闺紧闭大门不出的小姐们芳心暗许、香靥凝羞。      “气质如玉,眉眼如星,尘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大约如此了。      当晚,在回家的路上便有一位小姐当街拦下青尘的马车,想要见青尘一面,且表示愿与之永结秦晋之好。      当时天色已晚,昏暗中看不清来人是谁。      且闺阁小姐当街拦异性男子的车驾实属唐突,为避免遭人闲话,青尘端坐车中,并未露面,言辞冷漠拒绝了那位小姐,而后吩咐车夫驾车离开了。      恐是当日那位小姐,言辞过于急切羞晦。      青尘只觉女子言行大胆、不守礼数,一心想速速离开,所以说了几句重话便走了,却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当日能和他一起品酒会诗的小姐,都是非富即贵。      则日,城中便传开了。      说元家三小姐屈尊降贵想要下嫁青家,结果青家大少爷自恃甚高目中无人,三小姐站在车外求见,青家大少爷不仅没有露面,还出言羞辱,最后三小姐羞愤交加,一路哭着回了元府。      谣言传的绘声绘色,倒让人觉得似真有此事一般。      父亲听说此事,大发雷霆,元家高门大户,岂是我们商贾人家能够得罪的。      元家的元老太爷曾是朝廷重臣,内阁首辅,虽然现在已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但他的门生遍布朝野,身居高位者不计其数。      元家人丁单薄,元老太爷膝下只有一子,儿子只有一房原配夫人,夫妻恩爱,育有两儿一女,这三小姐便是家中最小的孩子。      上有爷爷父母疼爱,下有两位哥哥照护,便养成了刁蛮任性,嚣张跋扈的性子。      当日拦车本是寄托一片芳心,哪料青尘态度冷漠,言辞如冰,三小姐顿感心中满腹委屈,回家便大哭大闹,家中上下都不知为何。      隔日谣言四起,元家才知事情来龙去脉,顿觉青家不知好歹,元老太爷更是暴跳如雷,把原本和青家往来的生意通通切断,对外扬言,谁要是和青家做生意,便是打他元家的脸。      此话一出,原本给青家提供原料的农户纷纷改做他家,青逸风每天愁眉不展,四处托人打点也无济于事。      眼看青家就要无以为继。      元家那边却突然缓和了,不再针对青家,原本供货十几年的农户也都回来了,元家表面上没有说明,似乎也不再咄咄逼人。      只不过每每有人在元家人面前提起青家时,元家总是冷冷哼上两句,气氛便冷了,久而久之,大家便知道在元家人面前绝对不能提及青家。      经此一事,青家元气大伤,声望大不如前,平时小心谨慎,出门都尽量不和元家接触,有元家在的场合,青家必不会出现。至于元家为何突然改变态度,青家至今也没有理出头绪。      原本时过境迁,不必再提。      可前几日,一直与母亲交好的王夫人派家里的老管家送来请帖,邀母亲前去喝嫡孙满月酒,母亲回来便闷闷不乐了。      要说这王夫人,自小便和母亲相识,因两家祖上有些生意往来,时常走动。      王夫人性子热辣爽直,母亲温柔恬静,两人倒是十分合得来,便做了闺中密友。      后来王夫人远嫁给淮阳城首富之子,也就是如今的王员外。      淮阳城距离青染生活的临安大约有300里,即便驾车马不停蹄也需要一天的路程,加之后来母亲也与父亲婚配了。      上有姑婆下有叔侄,便无暇再与王夫人走动了,偶尔书信往来彼此问安便是了。      数年都不走动,此次王夫人大费周章,想来是嫡孙出世令她十分高兴。      听母亲身边的窦妈妈说,那日,王员外与王夫人红光满面,宴请八方来客。      认识不认识的只要前去说一声“恭喜”,便可入院吃上一桌宴席,就连淮阳城的乞丐,当天也能分上两个馒头。      此事在淮阳城已传为佳话,纷纷赞许这王家嫡孙,福泽深厚,刚一出生便广结善缘,日后必能继承家业光耀门楣。      青染想母亲大约是受了些许刺激,大哥比那王家公子还要大上半岁,王家上下儿孙满堂,可自己那位未来嫂嫂还不知身在何方。      母亲便托人找了喜婆,想让喜婆帮着配些合适人家的女儿,喜婆一听是青家,当时便婉拒了,后来又找了几个婆子,结果还是一样。      追问了几次,才有个好心的婆子提醒,青家公子连元家三小姐都入不了眼,谁家姑娘还敢入青家的门呀,那不是把元家和自家的脸都给打了吗,为了结门亲,把元家得罪,那是万万不可行的。      叶之凝看着如此优秀的儿子,就这么独身一人,心中很是焦灼,又无计可施,只能寄托清愁,去山上祈福,求上苍开眼,求老天让青尘尽快娶妻生子,开枝散叶。      而元家那娇纵跋扈的三小姐,此刻正站在青染的面前,恶狠狠的瞪着她,经过此事,也声誉受损,颇受牵连,一直待字闺中,都快熬成老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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