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青山派
浣州是京都脚下第一繁华的城市,菖河穿城而过,大江南北的商人都汇集于此,三人的路线便是顺菖河而下,直达江南,这样比陆路快上一倍。
出发前,三人决定先去置办点干粮衣物。
浣州城虎门街繁华异常,天下奇珍多汇于此,京都天子脚下规矩极多不,便商贸往来,此处便是交易货物最好的场所。
汪东莱东瞧西逛,忽地看见一个招牌上书龙飞凤舞四个大字“地藏神器”,便走不动路了,嚷嚷着要进去买东西,泰宝向来好说话,便由着他。
那地藏神器是天下闻名的兵器店,各大门派均与其有生意来往,甚至朝廷也多有在此采购兵器的惯例。在这里有什么样的价钱便有什么样的兵器,若是不满意,便可多花些银两,请师傅亲自为你打造一把独一无二的宝剑。
一楼大堂设有多张长架,上面挂着各式各样的宝剑,琳琅满目,三个少年具是觉得新奇。汪东莱伸手去够顶上一把,却不小心将整个架子都推翻了过去,“哗”的一声宝剑掉了一地,这声响惊动了楼上的人,一群绿袍少年出现在三人面前。
为首的少年背负青剑,头发高高竖起,一脸狐疑地盯着三人,“你们想干什么?”
不及三人答话,人群中另一绿袍少年阴阳怪气地冷笑道:“师兄,那还用问吗?这肯定是三个小毛贼,想偷我们的剑。”
汪东莱刚蹲下身,想去拾那些剑,一听这话顿时气得火冒三丈,索性将那没倒在地上的剑并那木架,一脚踢翻,“你说谁是小毛贼呢?不长眼睛的狗东西,你知道本大爷是谁吗?”
汪东莱方才蹲下身,不知道是谁说的,便把气撒在为首那少年身上。
那少年自幼在门派便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师长喜爱,师弟尊敬,何曾被人指着鼻子骂狗东西,不由分说,拔剑便挥向汪东莱。
汪东莱从未习武,傻站着看那剑向自己袭来,后面泰宝反应却极快,单手拎住汪东莱的衣领向后拉去,另一只手抽出背后的木剑迎上青剑。
木剑本就难敌铁剑,更何况泰宝多年来只习剑法,却不曾被教授半点心法剑决。
剑气未成,剑势更难与绿袍少年相争,硬是以身迎上剑气,木剑被打偏,长剑扫过,留下一道血痕。
但绿袍少年却是吃了一惊,他分明感受到那木剑与自己的剑相碰时,剑气随那木剑断裂而消失,可那木剑明明没有剑气……
外人看来,泰宝不自量力,以木剑相抗被伤。实际上,只有绿袍少年自己知道,刚才自己实实在在的一剑,被这拿木剑的少年,接下来了,不可思议。
绿袍少年上下打量了一下手持木剑的泰宝,只见这少年浓眉大眼,鼻梁微挺,嘴唇饱满而圆润,端的是一副老实敦厚,虽然被自己所伤,却丝毫不见惊慌,面上波澜不惊,淡定的将身后两人护住。
泰宝见绿袍少年收了剑势,似是没了先前的敌意,他躬身向绿袍少年道歉,“家弟无意冒犯,多有得罪,见谅。”
“你们是哪派弟子?”绿袍少年对泰宝的剑法颇有兴趣。
谢瑾静静地盯着那绿袍少年沉默不语,汪东莱则是冷哼一声。
泰宝仍是好脾气道:“我们是兴嵩山未入门的弟子,不知阁下出自哪一派?”
泰宝刚说完兴嵩山,那人群中便有阵阵笑声,似是嘲笑,更有欠揍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三人听见,“兴嵩山,哈哈,这年头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自成一派?”
“师兄,莫要再说了,四月份青山大比,兴嵩山也在受邀之列,莫伤和气。”说话的也是那绿袍少年中的一个,面容清秀,温和可亲,虽是十几岁的年龄,却是比同辈的几个人心智成熟。
“哎,董师弟,我都忘了你也是那兴嵩山出来的,对不住哈哈哈。”那人嘴上说着对不住,可是脸上却是一脸戏谑地盯着那姓董的少年,很明显是故意针对他。
那董姓少年并不答话默默的看向为首的绿袍少年。
“闭嘴,李三”为首的少年冷眼一扫,李三顿时不敢再放肆。垂头站好,继而他转身向三人介绍:“我等是青山派弟子,奉掌门之命,来浣州采买兵器,顺便给五大门六大派送请帖,我叫宋启明。”
在宋启明的眼里强者为尊,能接下他一剑的泰宝自然和那整天惹事生非,不学无术的李三不是一个地位。
“你们是来买剑的?”,宋启明问。
“是的”,泰宝语气仍旧平淡。
“你们不知道兴嵩山的弟子只用木剑吗?”
宋启明回头向那少年确认“对吗?折言。”
董折言点点头,向众人解释,“兴嵩山弟子均使用木剑,连掌门的佩剑也是他师傅传给他的一把木剑。”
泰宝一愣,他倒是真不知晓兴嵩山还有这么个规矩,师父当年给他这柄木剑的时候并未提木剑规矩,他还以为只是师父穷的买不起剑。想来师父也有一把木剑,那师父是否也是兴嵩山的呢?
泰宝回头向汪东莱说:“那便等去兴嵩山再让掌门赐剑好了。”
汪东莱很感激泰宝搭救自己,于是对他的话相当听从。
“泰宝你们若回兴嵩山,便和我们同路吧,路上有个照应。”董折言突然开口。
宋启明点头看向泰宝,泰宝又看向谢瑾和汪东莱,而两人均是用眼神表明一切都听你的,泰宝点点头,“那便劳烦了”。
一行人收拾完东西,便直奔菖河渡口,一路上谢瑾都沉默不语,泰宝发现他自兵器店出来后,一直这样安静,以为他是被刚才那一幕吓着了,泰宝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便伸手摸了摸谢瑾的脑袋,颇为不好意思的轻声说“不要怕,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谢瑾微愣,抬头看向泰宝,泰宝连忙将视线移开,脸颊微红,少年的双眸明亮而神采奕奕,挺拔的鼻梁,丰满而性感的嘴唇,有着北方人特有的野性,虽不算是相貌美俊,却也着实有着阳刚的气息而富有男子汉独有的魅力。
“宝哥,为什么宋启明可以随手伤人?你不生气吗?”
“生气?”泰宝从没想过,在他看来一道口子换汪东莱一命实在太值了,从小到大他经历过种种委屈艰辛,但他都是独自一人扛着,因而也养成了遇事处变不惊的性格。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而这些规矩都是强者定下的,现在的我们还无法反抗,”泰宝按照自己的想法解释给谢瑾听,殊不知他的这番话为幼时的谢瑾打开了一片江湖的天地。
谢瑾双眸明亮有神,“那如果我是最强的,所有人都得听我的,是吗?”
泰宝觉得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劲,可又无法反驳,只得点点头。
此时谢府中谢连玦淡然地拨弄茶盏,另一只手撑着额头,凤目轻扫对面坐立不安的男子,那男子相貌堂堂棱角分明,目光澄澈,很容易让人生出亲切感,这人正是谢连玦的发小,谢家世交江家长子江如练,江如练子承父业,年纪轻轻便被选入神机营。
“我说连玦,你就这么放心小瑾跟着个陌生人走了,你知道多少人盯着他们,更何况还跟着个汪东莱,那个是北留王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报给北留王…”江如练只觉得头大,他想不明白一向行事稳重,有智有谋的谢连玦怎么会做出这么冒险的行为?
“他不会的,汪韦伦是北留王的人,我自然知道,北留王疑心有多重,他绝不敢告诉北留王自家儿子和二郎一道离京,所以汪东莱反而是二郎最好的护身符,至少在消息传到北留王那之前,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谢连玦轻呷了一口茶,早已猜到江如练想说什么,继续为他解释,“消息迟早会传到北留王那,只是时间问题,我要做的就是让这消息尽可能晚的传到他耳边,这点我相信,汪韦伦会替我做的,毕竟那是他唯一的儿子。”江如练听得连连点头,确实如谢连玦所说,老皇帝早疑心谢家,自从谢老家主逝世后,谢家的权利几乎被架空,好在谢连玦向来主事低调周全,没有落下把柄,这次谢瑾外出更是不宜派谢家亲兵互送,再说,谢家哪还有几个亲兵,早都死完了。他又一次被这个年龄和他相仿,一同长大的好兄弟打击到了,难怪父亲说十个自己也比不上一个谢连玦?江如练抓了抓脑袋,“那为什要让小瑾离开京都下江南呢,留在身边好好保护不可么?”
谢连玦停下拨弄茶盏的那只手,将茶盖好放在一旁,站起身来,双手负在身后,朝向大门,挺拔的身姿,几乎遮去大半日光,江如练被他的气势震住了,“如练,你看这京都自吾父去世,沉寂多少年,歌坛案背后的那些手,早已忍耐不住想要搅乱这短暂的太平,而这盛世太平下的京都才是最危险的地方。二郎倘若继续留在京都,我实在不能确定是否还能护她他周全,干脆放他去游历成长,不求成就一番事业。以后若我不在,他能自保便好。”谢连玦娓娓道来,那语调不似从前轻快随意,一字一句,悲凉肺腑。
江如练不禁为他感伤,继而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别怕他们,连玦,还有我和父亲呢,你若做好决定,父亲便放手一拨,江家绝无贪生怕死之徒。”
谢连玦回过身朝江如练一笑,那日的阳光太过耀眼,映衬在谢连玦的脸上,坚毅而动人。
相府中,汪韦伦独自坐在案前,盯着拟好的书信发了会儿呆,继而叹了口气,将信送至火束前点着,看着它燃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