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霁然，忍不住出口道：“姐姐回来了，警察局好玩吗，是不是都不包饭啊？” 　　霁然头也没回，道：“好玩儿好玩儿，下次你也去玩啊。” 　　霁心走到桌子旁边来，笑了笑，道：“我刚看二伯父脸色不太好，你惹他生气了吧？” 　　“他这人就这样，三天两头的生气，不用管他。”霁然道。 　　霁心坐下了，枕着下巴，柔声道：“我才不信呢，是你给气的吧！” 　　霁然看向霁心，笑了笑，道：“说话就说话，口水喷到菜里就不干净了。”她还拢了拢那几叠菜色。 　　霁心瞧见，心中一怒：“你说吧，二伯母明天的忌日就到了，怎么一点不见你伤心呢？难怪二伯父要生气了，你一点孝心都没有，这种啊，换做是我也得生气啊！” 　　“是啊，人死没死你都能哭天喊地的，人家举行葬礼哭丧的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搁这儿上什么学呢。” 　　霁心气得从凳子上站起来，道：“我看你吧，不见棺材不落泪！明天你可得难过了，二伯父还要给你脸色受！” 　　在明亮的灯光下，她的目光显得十分阴沉，又带着几分得意。 　　霁然记得，她们姐妹俩，以前不是这样的。 　　霁心是大伯父霁福业的女儿，只比她小了两岁。 　　她们是一起长大的。 　　霁心小时候总是跟在自己身后，让她带着自己玩儿，给自己讲格林童话书。 　　奶声奶气的，连霁然都觉得她无比可爱。 　　后来，是什么时候呢，她变了，她开始明里暗里的讽刺她，用妈妈顾兰知的死，在她心口上撒盐，她怕她不痛，言语对她更为激烈。 　　这么多年，不论怎样，霁然总算是明白了一点，是，霁心在恨她。 　　夜 　　霁然有些失眠，在临睡之际，她似乎看见了妈妈顾兰知。 　　顾兰知这个人，温婉端丽，心思又细腻，气质如洁白的玉兰花一样，高洁无暇。 　　每一年霁然的生日，父母从不缺席。 　　她也算是那温室里的花朵，被呵护着长大。 　　后来的一场空难，带走了顾兰知，一切，乃至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虽说表面看不出什么，霁然却敏感的察觉到，霁云超对她的冷淡。 　　他连在她面前笑，都没有以前的爽朗开怀，他跟她，似乎是很有距离感。 　　而这一切，是在顾兰知去世后才变化的，霁然在心里认为，霁云超恨她。 　　恨她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顾兰知。 　　当时他们两在国外参加会议，正巧那个学期末，学校组织开家长会。 　　她给顾兰知打去了电话，希望顾兰知能提前一天赶回来，第二天参加自己的家长会。 　　顾兰知应允。 　　谁知，在第二天的飞行途中，飞机遇到强流坠机，始料未及。 　　事故造成了全员伤亡，无人生还。 　　霁云超深受打击，低迷了很长一段时间。 　　霁然也因此，被学校的有心人散播谣言，说是她自作主张让国外的妈妈飞回来，导致她妈遇到空难去世，说她间接害死了她妈。 　　在那段时间，她遭受了无尽的白眼和嘲讽，同学的饭后常谈，基本都离不开她。 　　她在学校成为了名人，却不是因为被褒奖，而是因为她的罪恶。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代替顾兰知去经受那一场空难。 　　至少，可以让霁云超不再冷漠，让更多的人，释怀。 　　画面一晃，在雨夜里，她看到了自己和陶幕野。 　　那时的陶幕野，刚刚大学毕业。 　　她正是初二的年纪。 　　那天在学校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跟同学起了争执，心情不好，干脆淋着雨在大马路上哭。 　　彼时的陶幕野，正开着车从马路的另一端过来。 　　一束强光照耀过来，扫在霁然的身上。 　　她垂着头，毫无知觉。 　　陶幕野眉头一皱，按响了喇叭，又爬出窗户道：“路上那谁！挡道了！” 　　她充耳不闻，只一心看着地上雨点打开的波纹，一圈又一圈，目光呆滞。 　　“你挡道了知不知道？！”陶幕野撑着伞，跨着步子走过来，才发现这个蹲在路中间的，是一个背着书包的女孩儿。 　　“喂，小孩儿！走一边去！”他呵斥道。 　　霁然伫立不动，他上前来抓她：“你是个石头吗？怎么不知道答应的？！” 　　霁然抬起眼睛看他，他看见她眸色猩红，像是哭过的样子。 　　“我说，你能上一边去吗？！”不知不觉，他的态度软了几分。 　　霁然甩开他的手，复而蹲了下去。 　　陶幕野有些惊讶，道：“人小脾气倒不小。晚上视线不好，车辆又多，你不怕受伤吗？” 　　“不怕死。”霁然道。 　　“你死了没什么，司机摊上事儿就不太好。”陶幕野蹲下身，语重心长道。 　　霁然终于看向了这个说话难听的男人。 　　剑眉星目的，嘴角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灿烂刺眼。 　　“你从我旁边开过去。”霁然道。 　　陶幕野指了指两边，道：“你蹲在这儿，车子能开过去吗？还不赶紧起来，让个道儿。” 　　“不能过就倒回去。”霁然道。 　　“你故意跟我绕圈子了吧？”陶幕野道，“你一个小女孩儿，大半夜不回家来淋什么雨？难不成小孩儿失恋了无处发泄，跑到马路边儿了？” 　　霁然瞪了他一眼，道：“关你什么事儿！” 　　陶幕野二话没说，连人带书包单手给抱了起来，把她从路中间移到车上。 　　霁然惊惧：“你干什么？！” 　　陶幕野收起笑容，道：“给你送回家了，这么晚不回家，家里人该着急了吧？你家在哪儿？我送你。” 　　霁然撇过头，道：“外面好玩一点。” 　　“这么说就是不想回了？” 　　“我下车。”霁说着，去开车门。 　　陶幕野抬身越过，把安全带绑到她身上，道：“我不想明天看到新闻，说在这条马路上撞死了人。” 　　霁然一愣，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便住了口，道：“心情不好，能去转转吗？” 　　“好啊，”陶幕野一口应下，又道，“想去哪儿？” 　　“喝酒。”霁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