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为什么会有惋惜?苏遇问自己。      大抵是惋惜,林烬会喜欢像自己这样一个看不到前途的人。      “来,苏遇,多吃些菜。这家餐厅的所有的菜都是他们自己家庄园做好,然后运过来的,比其他地方都要干净很多。”      顾侨突然伸出长臂去,替苏遇夹菜,然后放置在了苏遇的盘中。脸上的表情,温柔地能引人溺毙其中去。      苏遇对顾侨态度的改变略有些惊讶,抬眸偶然间扫向包间门口,便看见了此时的柳霖正面带欣慰的笑容看着两人,他算是知道,顾侨的态度变化怎么会突然改变了。      你就装吧大尾巴狼。      “来,苏遇,尝尝这个。”顾侨夹着菜起身递到苏遇盘子里去。      “好。”苏遇微微点头,露出笑容,眼睛弯弯的就像是一弯弦乐,糯糯地说了一声好,声音柔地要死人。      “顾侨,你这样也太不公平了吧,一直都在给苏遇夹菜,都没有给我夹菜,我我我生气了!”柳霖回到位置就坐,见顾侨一直不停断地往苏遇盘子里送菜,顿时觉得心里不平衡,抱着胸,嘟着涂了正红色口红的嘴唇,皱着好看的眉目,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      顾侨欠着腰给柳霖夹菜,柳霖也配合,把盘子递过去,让顾侨夹菜。一副看似相处融洽的画面,当然,也单单只是看似而已。      夜色更重了,浓密的夜色弥漫在周围。      三人并排着从酒店里有出来,柳霖同顾侨有说有笑的,似是还没有打闹够一样。苏遇同两人欠了欠身,准备告别。      就这样,苏遇告别了顾侨跟柳霖,拖着一身的疲倦,回到酒店。      同顾侨柳霖告别时,顾侨多番提出顺路,要送他,都被苏遇婉拒。      苏遇现在并不了解顾侨,也不清楚顾侨是一个怎样的人,故而行事还是要千万小心一些。倘若能够避免同顾侨独处,那便避开。      回到酒店,“叮”一声电梯门便打开了,苏遇拖着沉甸甸的身子,脚下步子紊乱,扶着墙壁挪动着走出来。      苏遇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准备摸索着去找自己房间的门,却看见一个人影蹲在自己门前。      暮色遮住苏遇蹒跚的步伐,林烬的身形在苏遇眼睛里越来越清晰,渐渐地,苏遇看清楚了林烬,他低着头,眼眸落寞的神色,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副画,而林烬,便是画中的一位谪仙吧。      林烬听到了脚步声,他抬起面孔来,将苏遇的身形敛入眼里,他眼中,明暗交织,笑起来像是生出了一枝海棠花。      很少看见他如此失意了,往日都是意气风发。      “阿禹。”林烬缓缓对苏遇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柔和,看似是个温柔的人儿啊。      “我好想你。”他突然站起身来,身形向下倾下来,一把将苏遇拉进了怀里,须臾,苏遇周身都充斥着熟悉的味道,苏遇很累,毛茸茸沉甸甸的脑袋枕在林烬的脖颈里,大口贪婪地呼吸着甜美的气息。      有多久没见你……      不知道为什么,苏遇在听到林烬说的那句“我好像你”以后,脑海里就开始循环着句歌词,顾侨的话,也纷至沓来撞击着他的脑袋。      他轻轻推了一把林烬,力气并不大,可林烬看上去,比他还要虚弱,竟是轻轻一推,就将林烬推开了。      苏遇抬起面孔,抬手摸着林烬,勾勒着他的面孔。      林烬捉住苏遇的手,笑着对他说。“不想我吗?”      “嗯。”苏遇摇了摇头,略带疲惫的,避开了林烬。苏遇揉着眉心,双眼布满血丝。      是不喜欢我来吗……阿禹……      林烬心下想,但他没有开口问苏遇,大抵觉得苏遇的回答,也是敷衍他。   苏遇正从口袋里找钥匙,准备开门。      林烬从后面抱住苏遇瘦削的身子,将脑袋抵在苏遇的肩膀上。      “宝宝,乖宝宝。”      声音蛊惑的像是一把毒药。      “真的好喜欢你,阿禹。”      林烬狠狠地揉了揉苏遇,将他窄细的腰身控制在自己怀里,手上的力道不断加大,圈地苏遇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林烬忽然将苏遇腾空抱起来,胳膊拦着苏遇的臀下,倾身吻了吻他。      苏遇噗嗤地笑出声音来,偏着脑袋,想要躲开林烬纷至沓来密密的吻。奈何林烬不肯放过他,亲吻一个接一个的,完全不给苏遇反应的机会。      一会儿流连在苏遇的耳廓,一会儿辗转到苏遇的眼角,就是不去亲吻苏遇湿润润的嘴巴,惹地苏遇发笑。      “真受不了你!”苏遇笑了,用一笑生花都无法来描摹男孩的笑容。      “想不想我?”林烬在苏遇耳廓边吹风。      “不想!”苏遇歪着头,说违心的话。      林烬心照不宣,没戳破他,扭动锁芯,抱着苏遇走进房间。      林烬明白,苏遇这个人,看似是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整个人看起来虽然像是女孩子一样糯糯的,可性格却又是尖尖鲜明的,嘴上还不给人留情面,可实际上却像是一个外皮坚硬,内里柔软的水果糖。      不曾尝过的人都会退避三舍地躲开他,可是尝过他给予过甜头的人,便会深深地着迷,那份香甜跟天真让人觉得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故而林烬不说破,他自诩能看得懂苏遇的心。      见山是深情伟岸,见海是热情汹涌,见花见草都信它们皆有故事。见苏遇,相信他也爱他。      世界万籁俱寂,于林烬来说,只剩下苏遇。      顾侨回到家中,每每想到林烬对苏遇所做出了温柔的动作,便觉得心像是被千万只蝼虫叮咬,一颗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被叮咬地漏洞百出,鲜血淋漓。        那是林烬从来没有过对自己的温柔,从来没有,他甚至快要认为林烬生来便是性情冷淡,对任何人都如此,直到他在聚会结束后,一路跟踪苏遇到了苏遇剧组借租的酒店,看到林烬抱着苏遇的样子是那样的柔和,脱去了往日灯光下的光芒万丈,意气风发。      就那样,沉沦在昏暗的视线里的林烬,是柔和温暖的。      顾侨恨,他怎么能不恨。      明明自己已经努力了那么久了,努力让自己能与林烬匹配,能与林烬站在一起,被外人说,天生一对,光芒万丈。      顾侨自己也不过只是想要换来林烬的一个笑容啊,一个温柔的眼神也好,可从来都没有。而他苏遇呢,却是什么都没有做,便能让自己日日夜夜千万思念与爱恋的林烬便日日对他笑,日日对他好,日日欢喜他,日日以温柔对待他。      不公平……这是不公平的……明明自己这么努力了,却不及苏遇什么都不做。      顾侨的眼圈突然一下子红起来了,鼻头一圈,眼见泪水在眼眶里面溜圈打转,就要掉落下来。顾侨拿纸擦拭,捏了捏眉心。      顾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似乎要贴上他的后背。顾侨自己明白,现在这个时候,不应该是难过伤心的时候,随后他找出手机,在通讯黄页上,找到了苏遇的信息。      编辑短信发给了苏遇。      “明天在今晚吃饭的餐厅再见一面吧,我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编辑完了短信便发送给苏遇了。      顾侨讪讪地对着空气笑了,看窗外的夜色如同一重一重的大山,向自己倾倒压过来。         第二日,苏遇的戏份不多,故而早早便结束了拍摄。他打车来到了昨晚跟顾侨约好的地方。      扑面而来的海风有些冷冽的刺骨,远处海上的好风景如同一重重高山。      苏遇被冷风激出的生理泪水快速在眼睛里盘旋逐渐聚焦在一起,视线有些模糊了,景色五彩斑斓地色彩重叠在一起。      犹如海市蜃楼。      夜晚的江面似乎是被一片漆黑濡染的密不透风的黑布,被打磨的如同波动的镜面。      苏遇脚下的步伐走的紊乱,没有规律。磕磕绊绊地,视线向大海面看去。      深海,鱼群仓皇逃窜,数道蒙昧的天光自水面穿射,犹如上帝的手指,无限悲勉,然缺乏救赎。      原来,天光只是灯光。      苏遇乱了神,他恍惚了,眼角几欲跌倒,不知被谁在身后扶了一把。      “小心些。”      声音是从苏遇的头顶方向传过来的。      直到月色愈发沉重,黑色丝毫不留情地吞噬掉苏遇蹒跚的步伐。      顾侨笑着端了一杯盛满酒的高脚杯递给苏遇,苏遇接下来,可他没有喝,而是紧紧地捏着杯柄。      “我见到林烬的那日,是我刚刚出道的第52天。”      “我有幸接到一个大专栏的拜访,虽然只有两三个镜头,但我仍然觉得十分高兴。后来我看到了那个光芒万丈的男人,他现在许多明星堆里,却比任何人都要耀眼,仿佛其他人都是群星,而他是一玄明月。”      “他便是我心中的白月光。”      “我鼓起勇气跟他告白,只可惜被他拒绝了。后来我遵从公司安排,到国外发展,我相信短暂的离别会迎来更好的相聚,所以我想,要将一个更好的自己呈现给林烬看,要告诉林烬,全世界,只有我顾侨能同他匹配。”      “可当我从国外回来时…一切都变了…”      “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   顾侨饮了一口烈酒,辛辣的滋味在他的口腔里蔓延。      顾侨没等苏遇回话,仍是自顾自的回忆起来,怀念起来。      “是因为你啊,就是因为你。”      “你知道吗,雨季,在法国太常见了,岛上开满贞静白花,黄昏时乱云飞渡,片刻降下遍天的暴雨,我突然地,非常想念他了。”      “可只能把这份想念藏在心里,寄托给明月。”      顾侨垂着头低低地笑了。      他见苏遇没说话,倾身上前,放了一首林烬做词并且吟唱的歌。      苏遇知道,这首歌曲最近火的厉害,音乐软件界面上皆挂着有关这首歌的信息,以及林烬的照片。      苏遇自己的手机里,也是满满当当的保存着林烬所有的歌曲。      过去的,当下的。      前调低沉的如同江南的一副墨色春水,沉沉的男声纷至沓来,蛊惑的像是毒药。声音延绵的,声声入耳,声声不绝。      随之,在山雨欲来之际,温润的男音戛然而止。      苏遇抬头,是顾侨关掉了音响。      “你知道你跟林烬有多么大的距离吗?”      “那将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且先不提你的前程,倘若这些事情败露了,你有没有想过,烬该怎么办?他跟你不一样,他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他能得到现在的成绩,绝对不是凭空的,是他一步一步脚踏实地走出来的。”      顾侨怀揣着激烈的情绪,上前拽住苏遇的领口。      “林烬才是这些事情败露后,最大的受害者。”      “你有没有想过,烬将会面临着什么……”      苏遇浑身大幅度地颤动着,如若不是顾侨拽着他的肩膀,恐怕他就要跌下去了。   苏遇:“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再见。”      苏遇深知顾侨所说的话,他收拾好情绪同顾侨道别。      苏遇失魂落魄地回到酒店时,却看见林烬站在自己房间门口,背对着自己,手机刷着手机,光亮柔和地打在他的脸上。      林烬见到他回来,满面欣喜地看着他,却又在看清苏遇脸上所呈现出的落寞表情,脸上的笑容又凝固在了一起。      阿禹,好像最近一直都不太开心。林烬心想。他有些猜不透苏遇的想法了,应该说是,一开始就没能猜得透彻,才会有患得患失的感觉。      林烬有些担心地上前,想去抱抱苏遇,却被苏遇阻止了,苏遇总觉得背后一阵凉意,觉得有人在注视着自己,故而推搡着林烬进屋慢慢说。      林烬也很配合地乖乖地走进房间。      他一直十分担心苏遇,今天他工作结束的早,没有跟苏遇打招呼,便去了苏遇剧组探班想要给他一个惊喜,可在片场并没有看到苏遇的身影,询问工作人员,也说不清楚。讪讪地去导演,导演说是苏遇的工作早早结束,回酒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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